怎么说呢,襄阳侯的死很是秃然。
司马空近来为司马炎的腿和某对“不知廉耻”的夫妇操碎了心,心中郁结得不行,难得某晚兴致高些,设宴款待襄阳省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一不小心便喝大发了。
当夜,整个襄阳省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最起码小一半都聚集在侯府,众人眼睁睁看着襄阳侯如喝水般饮酒,最终喝到脸色通红并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侯府的管家急忙派了几个下人将侯爷带回去休息,本想喂些醒酒汤,但司马空醉得太厉害,无论灌什么都灌不进去,便也只好作罢。
王彩琴看到夫君喝成这个样子,气急道:“哪个不长眼的将老爷灌成这副模样!”
管家一脸苦笑:“侯夫人,又有谁不要命了,胆敢去灌醉侯爷!是侯爷自己兴致高昂……”
王彩琴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让侯爷安心睡着吧,去打几盆热水过来,我亲自给侯爷擦擦。”这么些年,司马空醉酒都是由侯夫人一手照顾,管家也就没有多派几个人过来。
众人忙活到半夜才稍稍消停,侯夫人直接歇在外间,当值的丫鬟则守在门外,一旦侯爷和侯夫人有任何要求都能够随叫随到。
忙活到那样晚,王彩琴便径直在外间沉沉睡去。第二日唤醒她的,并非调皮热情的阳光,而是一声划破青云的尖叫。
司马空这日约了幕僚清谈,便吩咐管家在辰时叫醒自己。由于侯夫人歇在外间,管家一个大男人不方便直接进去,便叫一个小丫鬟去唤侯爷起床。
但当小丫鬟轻手轻脚走进里间的时候,却看到脸色青紫的襄阳侯口鼻处皆是污秽之物,而他也早已断了气。
医师和仵作一前一后赶来,得出的结论皆为窒息而亡。想必是侯爷醉酒之后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呕吐物堵塞了呼吸的所有通道,最终窒息而亡。
王彩琴一下便瘫坐在地,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最终两眼一翻竟直接晕过去了。
只不过她醒得也很及时,第一时间封锁了所有消息。
侯位继承是不需要上秉皇帝的,侯府全权决定世子是谁,世子继承侯位的仪式亦可以自行决定如何举行,只要上报朝廷就可,朝廷一般会派个皇子过来参加以示重视。
只是老侯爷并非寿终就寝,也非提前传位,这样快便让新侯爷上位,只怕会被世人指摘。
王彩琴便以悲痛过度、不适宜操办丧礼为由,让司马炎代行家主之事,安排府中这大大小小的事务,自然也包括着侯爷的丧葬之礼。
待一切都安排得七七八八,他才通知司马昱和殷子珮。
不过这些也都是高公公后来才得知的。那日夜宴他自然也去了,同样喝到酩酊大醉,第二日生生睡到晌午才起。起来后又觉得头痛欲裂,在屋里闭门不出休养了一整日,第二日待他打听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长公主本人都亲自到了。
殷子珮本就不欲与侯府有太多牵扯,恨不得让司马昱直接入赘公主府。如今司马空死了,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干脆趁此良机让司马炎和司马昱兄弟俩彻底分家,从此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岂不美哉?
因而,虽是老侯爷的丧事,她这个儿媳和司马昱这个儿子全程表现得就像一个过客,走完该走的过场,哭……好吧哭不出来,反正两人绝不多插一句话。
后来司马炎正式继承侯位时,她也没掺和,身为新鲜出炉的“侯夫人”,她甚至没有出现在现场。
侯爷常年独居侯府,“侯夫人”却常年待在公主府,日子久了自然流言四起。
甚至有坊间传闻,长公主被小叔子接亲时便对他一见倾心,回到侯府见到双腿皆断的真驸马顿时心生厌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利用权势逼迫小叔子与她假戏真做。不仅如此,后来她搬去公主府的时候,侯府还迫于淫威,将二公子主动献上,如今呐,二公子正被禁锢在公主府中被殿下日日狎玩奸*淫呢!
唉,可怜这二公子,当年作为质子在京城待了三年,如今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家乡,又被当成长公主的禁脔。说不准他在京城的那三年里就常常迫于长公主的淫威被……
听到这儿,殷子珮不禁满头黑线——我求求你们各位动动脑子、做个人吧!司马昱在京做质子的时候我才十一二岁,就算是日天日地也不至于日男人啊!而且还是弓虽女干人家!各位想象力不要太丰富了好不啦!
不过世人所言种种,虽然将原因和过程揣测得荒唐,但结果却被猜得七七八八——如今殷子珮在公主府里可不就是和昱美人过着酒肉池林的美好生活嘛!
只是这日子说美好却也没有那么尽善尽美,殷子珮的嗜睡症已经严重到影响她的日常生活了,偶尔她的意识甚至都有些混沌。
殷子珮就算再是心大,也知道这很不对劲,请来的医师一波又一波,却都给不出个确切答案。
殷子珮写的一堆小说皆是以自己为原型,女主自然也都健康得很,如果不是有其他合理解释,创世系统是不可能突如其来给她安排一个嗜睡属性的。
如果问题不出在她自己身上,那就只可能是他人设计了。
殷子珮坐在梳妆镜前,愣愣地任由司马昱为自己画眉,大脑却在不停运转:想来只有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才会更容易得手……难不成是梅林?她几乎时时刻刻都跟在她身边,最好下手。
她扬声唤到:“梅林。”
然而屋外无人响应。司马昱轻笑道:“夫人莫不是记错了?梅林今日不当值。”
殷子珮有些疑惑:“不当值?”
可是梅林是她的贴身大丫鬟,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向来都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呀。
司马昱满意地看着自己画好的眉,温柔解释道:“殿下又忘啦?今日是秋杏当值。”
殷子珮隐隐约约想起来了,司马昱好像为她安排了另一个大丫鬟,就叫秋杏,来了有好几日了。
可是如果都过来好几日了,她何至于连名字都记不住?
……不对。
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差,十多个医师讨论了许久都给不出一个定论,但他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焦急?
不仅不着急,每日还很是平静满足:服侍她脱衣、帮她梳妆、为她暖床……司马昱都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而且梅林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不当值这一说的?殷子珮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也回忆不起来。这件事肯定不是自己主动提出的,那便是司马昱做出的决定。可是他刚刚的语气,为何这件事像是她主动允许的一般,难道是自己的记忆错乱了吗?
心中已然起疑,殷子珮暂时按耐着不动声色,默默看着司马昱细心地将香囊挂在她的裙子上。
中午一起用餐时,屋里只有他们两个。殷子珮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才猛然意识到——那些布菜的侍女呢?高门贵族用膳时向来会有一堆下人跟在旁边服侍,如今整间屋子却空落落的,只剩她和司马昱二人。
殷子珮刚想要开口询问些什么,却被司马昱打断,她也就忘了这件事情。毕竟即便没有众多丫鬟服侍,有司马昱一人照顾她足矣,他只会做得更体贴更细致。
下午殷子珮说要出府游玩,司马昱亲了亲她的脸颊哄道:“以夫人如今的身体状态,出府可能不太方便,那我们就去府里的鱼塘和小花园看一看吧?”
殷子珮的大脑几乎不经思考,便顺从道:“好。”
日光正好,两人挽着手走至后花园,她看到下人正在栽种的一株兰草好看得紧,便随口吩咐道:“别栽在这里了,找个花盆栽上,放到本宫的屋里。”
这本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情,谁曾想那下人第一反应竟然看向司马昱,待得到司马昱的首肯之后,才去取了花盆。
虽然大脑浑浑噩噩的,但殷子珮的心里却仿佛划过了一道闪电,“轰”的一声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天空。
她抬头看了看蔚蓝色的苍穹和各式各样自由漂泊的云朵,心底一阵发冷。
自己有多久没出过府了?七天?半个月?她记不太清了。
什么时候开始,这府里的大小事务变成皆由司马昱做主了呢?
梅林被支走,服侍她穿脱衣裳的人变成了他,为她洗漱梳妆的人是他,布菜夹菜的人是他,去哪里做什么也皆由他决定……
不知不觉,他蚕食掉了她的所有时间,也挤掉了她身边的所有人。这种改变如细雨润物般无声,让人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她醒来时他便已经决定好要给她穿哪件襦裙,入睡前乖乖巧巧地窝在他怀里与他抵死缠绵。她也已经好久,没怎么和别人说过话了。
生活就像是安存于河流冰面上的春季,看似温暖平和,冰面下却暗流涌动。
殷子珮全盘接受着司马昱的服侍与陪伴,看似幸福平静地生活在长公主府中,但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她心底挣扎——不,不该这样,殷子珮你的生活不该是这样的。
——你是大邺国独一无二的长公主,身边仆从无数,无论去哪儿都是最受瞩目的那一个;你是世界远不止这一方小小的公主府,你在襄阳省的义学堂刚刚筹办完善,还等着你去督察运行情况,多的是无家可归的女子等着你去救济。
因此,不是她的身子出了问题,也不是梅林动了手脚,是司马昱囚禁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觉得哪里写得好、哪里写得不好都可以评论告诉我鸭。也可以去微博找我玩,就叫红花莲子白花藕,想要看什么样的梗可以在那里留言,如果我也喜欢,说不定你就会在我的文里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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