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珮不明白,明明她已经很努力在阻止了,之前也没有任何预兆,司马昱怎么还是黑化了呢?
但事已至此,再谈这些也无甚作用。毕竟当初是她自己给的“黑化病弱”人设,如今自然也不会天真到以为和司马昱推心置腹地谈一谈就能让他改邪归正。
她还是要先装作无所察觉的样子。
波澜不惊的一日过去,夜晚依照惯例,殷子珮在和司马昱抵死缠绵之后,毫不设防沉沉睡去。
醒来后,她依稀记得昨天自己好像得出了什么重要结论,却怎么也想不太真切了。
努力回忆了好半天,殷子珮这才猛然惊醒——噢!对!是司马昱黑化了!自己现在已经成了砧板上的一条鱼完全被他给控制了!
殷子珮透过菱花镜,看着为自己梳发时司马昱那满足的眉眼,装作不经意道:“夫君的手真巧。话说,梅林的手笨得不行,唯独给本宫梳发髻的时候还勉强能看上那么一看。对了,梅林呢?”
“夫人莫不是记错了?梅林今日不当值。”他的回答无比自然,并无一丝迟疑。
一阵寒意从殷子珮的脚底升起,她恨不得抓住司马昱暴打这个狗男人一顿:“你也太嚣张了吧!昨天和今天一模一样的说辞,真当我啥都记不住呢!竟然妄图不断重复、无限循环本宫的生活,让本宫的记忆产生错乱,我看你是飘了吧!”
虽然心里暴躁无比,但殷子珮面上宛如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般,娇纵道:“她不当值又如何,本宫现在就要宣她。”
司马昱像哄小孩儿一样耐心:“夫人莫要任性。之前可是夫人自己说的,要做一个体恤下人的长公主。今天本不是梅林当值,又无什么重要之事,就莫要再去折腾她了。”
殷子珮:“哦,那我还是选择当一个刁蛮任性的长公主吧。”
哼,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绑架不了我。
司马昱愣了愣,低低的笑声溢出喉咙,一口吻在她的发旋上:“我的夫人真可爱。好吧,等用过膳之后,就叫梅林来见你。”
待用了膳,只怕她早就将此事抛之脑后。
殷子珮皱了皱眉头:“你今日好奇怪啊。我想宣自己的贴身侍女,难道还需要挑时候吗?”
若是再执意阻挠,殷子珮只怕会察觉到更多不对劲的地方,司马昱只好答应:“好好好,这就让她过来。”
反正有他在一旁瞧着,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梅林瞧着倒是和往常并无不同,油光水滑的,甚至还胖了一些。
殷子珮心中不忿:“看样你最近伙食很不错呀?”
梅林笑得宛如一个二愣子:“伙食没怎么变,就是最近不用日日守在殿下身边,常常在屋里躺着,吃了睡、睡了吃,难免圆润了点儿。”
司马昱警告地看了梅林一眼,示意她少说话。
殷子珮依旧状似无所察觉:“近来本宫身边多了一个叫秋杏的侍女,分走了原属于你的活计,你心中可有不情愿?”
梅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奴婢为何不愿?俸禄没少,活却变少了。”然后又警惕道:“这可是您亲自首肯的,莫不是殿下如今又后悔了?”
殷子珮差点儿石裂:她这是妄图取代你的地位和权势啊我的傻姐姐!你就一点儿也不怕秋杏得了我的青睐,爬到你头上去吗!
司马昱这厮整日给她灌迷魂汤、吹枕边风,她都不清楚自己何时迷迷糊糊地答应了这件事。
司马昱适时插话:“夫人体恤侍从,他们心里都感激着呢,就不用太过杞人忧天了。”
殷子珮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们女孩子之间说个话都要跟着听,要是光听也就罢了,竟然还插话。去去去,去小灶房给我拿一碗杏仁奶酪酥。”
司马昱:所以爱终究是会消失的,是吗?
临走前他又最后警告地看了梅林一眼:如今你的俸禄可是我给的,说话注意着些!
不过脑回路异于常人的梅林压根没有领悟到他的深意。
司马昱一走,殷子珮的耳边终于清净了,她拉着梅林的手迫切问道:“你最近察觉到周遭环境有何变化吗?公主府和本宫有无任何异常?”
“公主府好好的呀,昱公子将一切事务都打理得很是妥善。殿下您确实有些不太对劲儿,已经一整个月未出过府门了,义学堂派过来求见的人也被昱公子给打发走了。”
“那你之前为何不提醒本宫?”
梅林也很是冤枉:“您不是预备着想要个孩子嘛,日日和昱公子赖在一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殷子珮简直都要抓狂了:“本宫何时说过想要孩子了!算了不和你掰扯这个了,之前那些医师有说过我的身子到底怎么了吗?”
梅林:“殿下的身子不是好好的吗?无非睡得多了一些而已,奴婢不当值的时候也能睡上整整一天一夜。”
殷子珮发现自己和她根本说不通,不如直接安排她做点儿有用的事儿,遂问道:“高公公回京了吗?”
“早就回去了。”
殷子珮沉吟了一下:“那这样,你去帮本宫寄一封家书,就说本宫在穷乡僻壤待得太久,十分想念京城的繁华,更希望能够在父皇母后膝下尽孝,让他们派高公公过来接女儿回京。记住,这件事要避开司马昱。”
犹豫了一下,她又道:“你再去侯府帮我传个话,就说驸马爷与公主这么久都不见一面,会被外人说闲话,因而邀请司马炎来公主府一叙。”
梅林退下时,正巧遇到端着奶酪酥前来的司马昱。司马昱唤住她:“殿下都与你说些什么了?”
梅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奴婢的主子是长公主殿下又非公子,公子为何会认为奴婢愿意告知此等私密之事?公子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奴婢就先退下了。”
司马昱很不爽。
不爽不是因为被拒绝,也不是因为被怼了,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第三者,梅林才是和长公主更亲近的那一个。
梅林自幼便待在长公主身边,比他认识殿下的时间还要久。当初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定情信物就是经梅林之手送达。这么多年,陪伴在夫人身边时间最长的,就是这个叫梅林的侍女,可以说是日夜照料、形影不离。
即便如今夙夜照顾殿下的人变成了他,刚刚夫人还是将他支开,表示要与梅林讲一些私密的话。
为何?是他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侍女能做的事情他都可以更加尽善尽美地完成,为何夫人心里还是装着梅林这个外人?
司马昱心中乌云密布,面上却依旧一片平静祥和,细心地要喂殷子珮吃杏仁奶酪酥。
实不相瞒,殷子珮又困了。
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可能都是司马昱一手策划,殷子珮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敷衍地吃了两口,便不耐道:“不想吃了,我要睡觉。对了,我刚刚让梅林去侯府请司马炎过来一起吃个饭,估摸着就是今天晚上吧。不用特意准备些什么,只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口,毕竟名义上的驸马一次公主府都没来过,总归说不过去。”
司马昱拿在手里准备喂她的樱桃,一下就被捏爆了,粉红色的汁液顺着他的手一滴滴流下。他的脸色也终于绷不住了,想要反驳些什么,却看到那人已经自顾自上塌休息了。
司马昱气到心肝脾肺都疼。
为何要堵住众人之口?他们说得不对吗?他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是他司马昱做了驸马能做的所有事情!
司马昱糟糕的心情尚未平复,管家又带来了另一个更令人糟心的消息。
“驸马,这是梅林姑娘往外寄的信,被我给悄悄截下了,您可要瞧瞧是何内容?”
在司马昱的要求下,如今这公主府中泰半的人都是喊他驸马。
司马昱接过信件,一行行扫过,脸色愈发紧绷。
纸张被他抓得发皱,司马昱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你退下吧。”
管家迟疑道:“那这信?”
“信?哪里有什么信?”
管家的眼皮重重一跳,似乎没想到驸马爷竟敢拦下公主贴身侍女的信件。但如今长公主不管事,他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信虽然被拦了,但是司马炎没有被拦住,他在用膳时间如约而至。
殷子珮这会儿难得精神好些,她直截了当对司马炎道:“你不要多想,实在是近来流言太多了,让你过来一趟做做样子,堵一下悠悠众人之口。”
在来之前,司马炎被王彩琴叮嘱了许久,因此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难看的脸色。
但他本就不是个能忍的,在第三次听到司马昱喊殷子珮“夫人”之后,他冷冷一笑:“二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称呼长公主一声嫂嫂吧?”
殷子珮真想抚额叹息:都过去这么久了,司马炎怎么还在纠结这个东西,为何还没有接受现实?实在是无趣得很。
为了不要让司马昱进一步黑化,殷子珮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抚,主动回答道:“嫂嫂?我们在床笫之间有时候确实会这么叫,你别说,还挺刺激。”
司马昱紧绷的脸色顿时轻松了不少,他嗔怪道:“夫人怎么将什么都说与外人听。”
殷子珮斜了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司马昱,这次对司马炎说的话多了几分情真意切:“司马炎,不要再纠结这个了,放过你自己吧。从一开始我便表示过自己不愿意嫁给你,是你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曲解我的意思。如今命运弄人,虽说让你占了个驸马爷的名头,但你只需做做样子。私下里是纳妾也好,还是逛窑子也罢,随你。同样的,你也莫要再管我身边之人是谁。”
司马炎沉默不语,靠在轮椅上的背脊努力挺直,似乎是默认了这件事。
司马昱在一旁并不插嘴,瞧着也是默许了此事,只是心里却冷哼一声:做做样子?马上他司马炎就彻底不用忧愁这件事了。
一顿饭倒也勉强算是在和平中结束,殷子珮吩咐梅林送司马炎离开。
出于礼节,管家自然也要将这个尊贵的客人送走,毕竟侯爷的名头摆在那里了,于是他也紧跟着,直到看到司马炎被安全抬上了马车。
梅林一直找不到单独说话的机会,便只好趁着夜色,将提前准备好的纸条偷偷塞进司马炎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