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看我!”周超群面红耳赤,一脸激动地晃着李爱民的胳膊,“你看到了没!她在看我!”
李爱民一脸不服,酸溜溜地说道,“那我还说她在看我呢。”
“咱这边十几二十个人,你俩怎么看出来在看谁?”孙立平一脸不屑地嗤道。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周超群恍若未闻,还是十分激动,“我终于知道李商隐在写什么了。”
“我艹,她还真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李爱民惊叹出声。
少女肩背笔直,身着一条素白的衣裙裙长刚刚到小腿中部,露出一截小腿骨肉匀停、细白娇嫩,正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来。
只是少女粉嫩的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让人忍不住跟着揪起了心。
两周前,徐兴国从房顶上摔了下来。
事情的起因也非常简单:前段时间一直下雨,把屋顶上的瓦片冲走了几片。徐兴国闲在家里帮不上什么忙,就想着借了梯子去把屋顶修补一下。
却没想到阴凉、潮湿的地方最易长苔藓,往年干爽的屋顶瓦片已经有一小簇一小簇的苔藓开始冒头,徐兴国一个不慎踩了上去就滑了下来。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徐兴国之前是军人,受过特殊训练,徐兴国虽然退伍多年,但身体的本能还在,落地时下意识地做了落地翻滚卸力,这才减少了冲击,要不然受的伤更重些。
秦月找赵燕帮忙在医院里安排了一个床位。只是上周周末周余和冯玉凤在医院待着没回来,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秦月有点担心,思来想去决定过来问问周超群。
真当人走近了,周超群反倒一脸通红,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秦月走了过去,礼貌地冲着三人微微一笑,点头问好,而后示意周超群去一边说话。
李爱民嘴张大的像能塞进鸡蛋一样,忍不住喃喃道,“竟然还真是来找周超群的。”
孙立平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冷哼一声,头歪着看向一边。
“秦月,你找我有什么事?”周超群同手同脚地跟了过去。
秦月脸上担忧清清楚楚,“你舅舅最近还好吗?”
周超群闻言有些尴尬。他上周回去的时候的确听说舅舅好像受伤了,但他妈徐春英说现在过去就是添乱,帮倒忙,等再过一阵子再去看看。
周超群红着脸,支支吾吾、颠三倒四地解释了一下。
秦月有些失望,但想起徐春英的性格心下也有些理解。对自己的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儿子尚且冷眼以待,对着自己的哥哥又能有多关心呢。
秦月回了教室,刚坐下,赵燕就立马凑了过来,委婉地开了口,“你最近什么情况?”
当时还找赵燕帮忙呢,秦月也不瞒她,把徐兴国一家的情况简要地说了一下。
赵燕一顿,她是想问高二那个男生来着,没想着问医院这事儿。
“咳,医院这事儿我知道了。”赵燕假咳一声,“我想问的是高二那小子。”
高二那小子?秦月一脸懵懂地看着赵燕,完全不知道她在说谁。
“就上节体育课那个。”赵燕恨铁不成钢地提示道。
秦月这回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说的是周超群,“我没注意他是几年级的。他跟我是一个地儿的,他怎么了吗?”
“有人传你们俩在这个。”赵燕两只手摆成点赞的模样,两个拇指紧紧贴在一起,莫名有些暧昧。
秦月看见赵燕一副揶揄的表情,立马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没想到去问周超群竟然会引发这种误会。
“你眼光可变了哈,你以前不是都找城里的吗?怎么换口味了?这个虽然长得还行,但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一旁的赵燕还津津有味地数着,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兴致冲冲地说道,“就跟你高二传纸条的那个,上次跟我爸一起去吃饭碰见了,还跟我打听你呢。”
秦月:......这可真是原著小说没有的人物、情节......
“不过你高二聊的那个我也看不太上,太油了,从小到大,谈的女同学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听说还找过外面的售货员。别人不知道,我可门儿清。”赵燕见秦月一直没反应,立马捶了捶她,“你不是在怪我当时没跟你说吧,当时我也委婉地暗示提醒你来着,你那个时候别别扭扭地,根本听不进去,我就不说了。”
秦月跟赵燕相处了一个月,自然知道赵燕的人品,有些娇气爱面子但在大事上还是很有原则的。
只是这话给秦月敲了警钟,她在四十年后的习惯了对男女同学一视同仁,插科打诨、聊天侃地,但同样的举动放在四十年前可能别人可能就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以后在学校里还是得跟男生保持距离,秦月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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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兴国摔了两周了,玉凤妹子也没来上工,咱也不知道摔得咋样了”
“可不是嘛,老天爷爷可真是造孽哦。”
在这个消息闭塞的山沟里,徐兴国摔了一下在九沟屯算是件大事,两周过去了人们在茶余饭后、闲散聊天时还是忍不住拿出来感慨两句。
“那兴国也是个好小伙儿,从小就忙里忙外时不时地帮衬一下,偏偏总是出了这种事。”
“要我说玉凤妹子也怪可怜,自从兴国前几年腿瘸了,近几年累得都脱了相。”
徐春英心里默默点头,她嫂子冯玉凤虽说不是特别好看,但当时嫁过来的时候也是身段柔软、模样温柔,任谁看了都说是个温柔居家的好媳妇儿。
徐春英时常能看到她在院子里做衣服的场景,眉眼柔顺,岁月静好。
只是看在她眼里就格外刺眼。
那时徐春英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门也不敢出,只能天天在家里期盼着那知青回来。但日子一天天过去,知青连个口信都没传过来,反倒是外面嘲讽她的声音越来越大。
徐春英整日窝在家里,父母指责、外人指点,冯玉凤时不时地就来笑着安慰一下她。徐春英那时敏感的很,觉得周围所有人都是在笑话自己没脑子、被人骗了,而冯玉凤的关心也是在变着法子挖苦嘲讽她。
冯玉凤许是知道徐春英心情不好,也不跟她计较,徐春英见状更是一股脑儿的把气都在撒在冯玉凤身上。
后来徐春英嫁了人,才琢磨过来其实当时嫂子或许是唯一对她释放善意的人了,偏偏还被她给推开了。
当初哥哥娶媳妇儿以后是九沟屯出了名的幸福恩爱,如今男的瘸了腿不能干活儿,女的操劳得不像样子,好好的一家子硬生生地被生活蹉跎成这样,徐春英心里突然生出了一分怅然。
徐春英一边揉搓着衣服,心里打定主意,等着改日抽个时间去看望一下。
“这两周都没怎么回来,县里医院住了两个周了。”旁边的那两人还在说。
“那得花不少钱吧?这什么家庭住的起哦。”
徐春英听得思绪一顿,他哥有津贴不假,可自从退伍回来以后日子就过得苦巴巴的,嫂子都去地里上工了,操劳消瘦得不像样子,徐安安也瘦的跟个豆芽菜似的,那他们是哪来的钱能去县里医院住这么久?
“可不是吗?俺们家那个头疼脑热啥的都不舍得去卫生所,就在家撑撑就过去了,哪有钱送去医院。”
一旁的婶子似是瞧到了这边的徐春英,把话题往她身上扯了起来,“春英啊,你家老大可真是个好孩子。昨天我瞧见他在跟前忙前忙后呢。”
徐春英手上正拧着衣服上的水,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
原因无他,九沟屯就这么大,乡里乡亲的谁家有个什么事儿都一清二楚。二十年前徐春英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水灵姑娘,好友自然不缺;但自打从她未婚先孕又被抛弃之后,没少被人看不起,甚至是以前玩的好的最后吐槽她吐槽得最凶。
徐春英嫁过来之后战战兢兢地伺候婆婆跟丈夫,身后指指点点的声音却一点不少。似乎不管她现在做出什么努力,人们心里已经永远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后来。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上工也愈发偷懒,乐得清闲自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关系早有缓和,河边就这么大,平日里一起洗衣服时常在河边碰见。大家面上打着招呼、和乐融融地一片,而后分散开来,徐春英一直处于“默默听着八卦但从不发言的状态”。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人夸,虽说其实是个误会————周余去照顾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甚至不知道周余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徐春英只好硬着头皮应下,尴尬地笑了笑,心情有些复杂。
“是啊,你哥可真没白疼你,当时村里有好几个皮小伙子在后面说你闲话、嘴上不干净的时候,都被你哥打回去了。”
徐春英微微一愣,这事她是完全不知道的。
徐兴国从小热情开朗、为人正直,谁家有事就去帮衬一下,后来徐兴国说要入伍当兵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意外。
但没想到,从小与人为善、帮衬邻里的徐兴国竟然会因为她把人打了......
直到身边的婶子陆续收了衣服回家做饭了,徐春英还有些五味杂陈,心里不是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