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徐兴国出了事儿,秦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赚钱的重要性。这年头也没有保险,家里要是谁稍微出了点意外,或者生个什么病,整个家立马就垮了,抗风险能力几乎为0。
徐兴国住院急需用钱,她想先把钱借给冯婶儿,冯婶儿偏偏不要,说真没钱了再来借,每次只拿自己该拿的部分。
秦月这几周一改之前的风格,也不搞之前的饥饿营销了,一律先付钱先拿货。
只是这笔袋又不是吃的,买了之后用个几年不成问题,怀化县一中高中三个年级的女生到底客源有限。红红火火地又卖了两周之后,最近的订单数量肉眼可见的在减少,秦月心里有些着急,心里恨不得立马去隔壁学校打开市场、发展一下代理什么的。
周末刚放假,秦月就先去了县里另外一个高中打探一下情况。放假早上的校门口是最热闹的,一波儿学生从并不宽敞的校门口涌出来,门口不少家长在等。
“妹子,买个这个吧?”秦月正盘算着该怎么操作突然被拦下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咧着嘴笑嘻嘻地站在跟前,手里献宝似的拿着东西。
“这是?”秦月看清男人手上的东西,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这、这都有倒买倒卖的了?
“妹子没见过这样式的吧?”那男人一边演示一边介绍,末了还加了一句,“这样式啊是找外国的专业设计师设计的,省城里都没有。”
那男人把秦月拉到一旁,四处打量,确定周围没人注意,才小声地附在秦月耳边说道,“咱特意找了好裁缝给做的,祖上是前清御用的裁缝。”
秦月:......
她没想到她当时随口跟赵燕说的宣传语转了一圈儿回来,就变成这样了——自己成了外国专业设计师、冯婶儿祖上成了御用裁缝。
若不是她知道这笔袋是怎么回事儿,单看男人煞有其事、演技满分的一番表演说不定还真能信了他的话,秦月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多少钱一个?”
“不贵”,春狗笑得咧开了牙,“一块二一个。”
秦月拿起了笔袋,开始仔细翻看,只是越看越不对劲儿,这做工、用料、包括一些细节方面都跟冯婶儿做的有些许出入。要是别人看可能看不出来,只是她经手的也有百八十个了,一些细节问题在她眼里就变得非常明显。
春狗从小就有人夸他机灵上道、有眼色,他做这行也有些年数了,看人看事都很准,做买卖之前先看那人的长相气质穿着打扮再决定做不做生意、说什么话,这两年来他看中的人几乎就没有失手的。
一众学生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秦月,长得好看不说,这浑身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追求时髦、出手大方的。
“妹子,这可就剩最后这么两个了,卖完可就没有了。”春狗见秦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以为是在纠结价钱,心里已经有了八分把握,继续蛊惑道,“那种过时了的款式都卖一块钱呢,一块二可真不贵,往常我都卖一块五的,这一块二根本就不赚钱,我这看着妹子跟我投缘、又想着卖完赶紧回家才便宜点卖。”
秦月穿书以前早就知道有利润的地方就会有人心思不正、想着搞盗版,从莆田鞋到地摊上的盗版名著,从盗版考研网课到盗版网文,万万没想到她在七十年代做个笔袋这么快就有盗版了,而且盗版卖的还比正版贵上不少。
秦月顿了顿,问道,“哥,买这个的人很多吗?”
“那可不!隔壁那个高中卖了也有几十个了,”春狗笑道,一脸自豪,“这玩意儿紧俏的很,卖完可就没有了。”
春狗见秦月还是一副纠结的样子,继续怂恿道,“妹子,可别纠结了。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秦月没说话,顿了顿,然后默默地从书包里也掏出了一个笔袋。
春狗脸上一愣,随机挠了挠头笑了,“害,大妹子,早说你有,我就不说这么多了。”
秦月没说话,又从书包里掏出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春狗被这一出弄得措手不及,老半天了没回过神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是、这是遇上同行了?
秦月像是看出他眼底的疑问,“这个笔袋是我设计的。你说的那个外国专业设计师是我。”
春狗一下就懵了,这、这简直比遇到同行还可怕,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哈哈,我说嘛。咱这也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不是赶巧了嘛。”
“其实我老娘最近生病了,实在是没钱看病,要不也不至于做这些,这年头谁也愿意冒这么大风险做这个......”春狗试着打感情牌,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生活不容易啊,小的时候讨厌我妈,没想到现在出了这种事儿反而舍不得......”
春狗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秦月的表情,心里正揣测着秦月信了没,就听见一句————“我家也有人生病了,你来帮我卖吧。”
-------------------------------------
周超群回了家,一回来就嚷着要去看舅舅,徐春英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这孩子平时跟舅舅也不是特别熟络,怎么这次回来以后反应这么大,不过倒是跟她想的撞上了。
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徐春英收拾了一筐土鸡蛋,又去摘了点枣子,图的不就是一个心意吗?
周老太照例坐在屋门口晒太阳,见着媳妇儿和孙子提着东西要出门,立马拉长了脸,“大热天的上哪去儿啊?”
周老太成天在家里闲着,唯一的乐趣就是在门口跟些老太太聊个家常里短,儿媳妇儿娘家的舅子摔了腿正在住医院呢这种事周老太早就听说了。
“奶,我跟我妈去看看我舅舅。”周超群自幼是个没心没肺地,硬是没看出来周老太脸色,笑嘻嘻地先开了口。
徐春英站在一边,没出声儿,出门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按照周老太的性格肯定又少不了得念叨上两句。
“人家家那么有钱,都能在医院住那么久了,还差你这点东西?”周老太见是宝贝孙子开口,脸色多少缓和了些,闷哼一声,把脸别到一边儿。
徐春英带着周超群往村口走,心里忍不住腹诽,她这娘家人就剩这一个了,多少年了也就去了这么一次,要是那种媳妇儿拖家带口的天天提着东西回娘家,周老太不得气死。
过了半响儿,徐春英突然琢磨着周老太说的话,琢磨过味儿来了。
她哥徐兴国这么多年都没钱,冯玉凤一个女人去生产队上工一年也就能挣个口粮,哪来的钱去县里住医院?
徐春英一下子想起来洗衣服那群婆娘说的————周余在一旁忙前忙后的,再一想起周余捣鼓黑市那买卖,一下子把点穿成了线,清晰明朗了起来。
那钱是周余出的!
徐春英气极了,心里的怒火喷涌而上。自己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到这么大,虽说没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但不也健健康康地长大这么大,还让他去县里念高中,九沟屯这么多农村伢连字都认不全,有几个舍得把孩子送到县里念高中的?
她因为周余不知道受了外人多少白眼和指点,嫁了人也得在婆家也天天伏小做低。他可倒好,长大以后有了钱就记着舅舅,舅舅摔了腿就上赶着送钱去,自己想要钱盖个房子的时候就啥也没有,可真是个白眼狼。
这周她还在可怜哥哥和嫂子,宁愿被周老太骂上几句也要带着东西去看看,却没想到她这好哥哥花自己儿子的钱花得特别顺。徐春英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全都被当做了驴肝肺,上周激起对哥哥嫂子的感激立马消散得彻彻底底。
徐春英耳朵嗡嗡作响,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儿,立马拉着周超群回了家。
周超群不知道他妈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劲,但也先乖乖地跟着回来了。直到回到家时徐春英还气的厉害,见着上周拿去河边洗衣服的盆摆在地上,哐当一声把盆扔在了桌上。
“干嘛呢!”周老太冷着脸毫不留情一句吼了过来,“不想过了想造反啊?”
徐春英被吓了一跳,浑身外露的怒气立马散了不少,周老太的声音这些年简直像噩梦一样,她几乎是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听见周老太的声音,气势上就萎了不少。
徐春英默默地把盆收拾起来,开始干活儿。但周老太显然没想着就这么放过她,嘀嘀咕咕地继续数落着她,“嫁过来这么多年,饭也不会做,干什么也不勤快,脾气不小,脑子却一点都没有。。”
“这么大的脾气怪不得知青睡了就跑,上赶着受骗。也就我跟我儿子好心,收了你这破烂货,要不是我儿子娶了你,可有你哭的。”周老太一说就上瘾。
徐春英死死咬着后牙根,眼底铁青。
一件事翻来覆去说了这么多年还没说够。
分开,必须得分开,徐春英心里下定决心。
过了半响儿,徐春英瞧见周老太进了屋,蹑手蹑脚地进了周余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