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余只当是秦月家里来了远方亲戚,也没多想，继续往里走。
一直快走到门口时，周余才听见里面的笑声。他突然有些迟疑该不该进去了。
倒是张迎春眼尖,透过窗户隐约瞧见外面有人，连忙把人招呼进来。
一打开门，屋外的冷空气顺势就从门外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屋里的人都打了个寒颤，不约而同地往门那里看去。
秦月本就在想着怎么把张卫东给送走，见周余也来了更是觉得头疼。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过来了？
张迎春见着周余却是十分高兴的,比起张卫东,张迎春显然觉得周余好相处得多。
周余一进屋就看见了坐在屋子中间的那位，他几乎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人就是上次开着小轿车来的那人。
再看看他一旁的两个红袋子，心下已经看出来这人来的目的。
周余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屋里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有些奇怪，一时都没有人开口。
总这么尴尬地待在这也不是个事儿,秦月想了想，冲着张卫东招了招手，示意张卫东跟她出去。
周余看见张卫东和秦月走远的身影,掌心忍不住握紧了。
心里不住的告诉自己，没事儿的,只是去说个话而已。
他多想站在秦月一旁，而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月跟着那人一起出去。
周余心里忍不住懊悔，他当时为什么不肯多探究一次，反而凭着自己的固有印象判定秦月对他好只是在耍他玩，如果当时早点发现,现在事情也就不是这样发展了。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往事也不可能回头。
走了一个宋遇文，又来一个张卫东,往后还不知道有谁。
他现在没有任何理由能阻止秦月，甚至没有身份去评价她的生活。
不知是不是秦天的错觉，他突然觉得秦月和张卫东走了以后，屋里的温度好像无端冷了不少，是刚刚开门的时候开太大了吗？
*
秦月领着张卫东走到走到不远处的榕树下。
事实上，秦月没想到张卫东还会再来。
她知道张卫东必定是一个对自己十分自信又十分骄傲的人，在秦月的设想下，上次张卫东大老远的跑过来结果无功而返，以后他应该就不会再来了，没想到这才过去不到半个月张卫东竟然又出现了。
难道他和原身之前感情十分深厚？
秦月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是这样，那怎么隔了这么久才听说有这个人呢？
或许是去部队待了一年的缘故，张卫东此时也站得笔直，他双手抱着臂，看着秦月，眼里带着笑。
今日她穿着一件浅黄色的外套，衬得一张小脸儿就如春日枝头刚生出来的骨朵儿，又白又嫩。微风吹起秦月额边的碎发，轻轻垂在两边，张卫东突然觉得有些手痒，想要上前给她拨开来。
还没等张卫东有所动作，先听到秦月有些迟疑地开了口，“你是因为我来的？”
张卫东整暇以待地看着她，“嗯。”
秦月又问，“你喜欢我？”
张卫东闻言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秦月竟然会这么直接地问出口。哪怕是当时两人传了一个多月纸条的时候，秦月也从来没有明确地问过他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经过跟陈杏仪的聊天，张卫东对秦月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一年前的秦月，会有些小虚荣，也会有些藏在虚荣背后的小自卑。她穿着好看的新衣裳，但是在和县里的人相处的过程中，总是带着一点羡慕以及掩藏在心里的自卑。
张卫东与秦月完全不同，他从小家世好、模样好，一向是众人追捧的那个一个。
在他十几二十年的成长过程中，他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该怎样释放魅力，因此，他跟女孩子相处一向是主动的那一方，收放自如。
就拿最近的陈杏仪来说。
张卫东从一开始陈杏仪见着他的反应就知道，陈杏仪肯定是喜欢自己。
陈杏仪看向自己的眼神以及忸怩时的小神态跟以前那些喜欢她的女生一模一样。
张卫东自然知道该怎么把握这个度，能够让陈杏仪对自己保持兴趣的同时，又能从陈杏仪那打听秦月的消息。
秦月的长相与一年前并无太大变化，她的身材就像以前一样纤细瘦小，眉眼比一年前长开了不少，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但此时的秦月与之前的感觉全然不同。
现在的秦月好像与自卑两个字完全挂不上钩。
她做事情的神色总是十分专注，与他相处的时候也与以前不同，似乎比以前更有自己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张卫东便觉得自己在和秦月的相处中已然落了下乘，事情的走向都是由秦月在主导着。
这样的秦月，让张卫东觉得秦月更可爱了些。
张卫东在感情中一向处于主动与引领者位置，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也十分新奇有趣。
张卫东调整了一下姿势，轻咳一声，“是这样的。”
秦月能感觉出来张卫东语气里的势在必得，仿佛就是等着鱼上钩的垂钓老者，仿佛只要他想，这天底下的鱼都会乖乖上钩。
“我们不适合，你找别人吧。”
秦月可不想做他观赏的鱼，连陪他玩的兴趣也无。
不管张卫东是什么态度，喜欢她也好秦月都不想跟张卫东玩什么暧昧戏码。
张卫东一听秦月这话儿第一反应就是，绝无可能。
这种诧异不光是对秦月的，更是源于自己过去十几二十年中周围人对自己的一种评判。
不管是他的相貌，他的家世都是无可挑剔，百里挑一的。
在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他家出入都有小轿车接送了，还有多少人累死累活地还吃不饱饭？他甚至想过若是两人感情稳定了，可以把秦月娶回家。
若是秦月嫁给他，那就不仅可以天天吃上商品粮，后半生也不用一直待在农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艰难地刨食。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秦月她竟然这么直接就拒绝了？
张卫东原先能感觉出来秦月似乎有些抗拒，但他把那理解为女生的小性子，又或许是还在为一年前的不告而别跟自己置气。
但他认为，只要他多来几次，秦月的态度总会软和下来。
张卫东一向是个对女性十分友好的人，他也乐意多来几次满足秦月的小心思。
然而此时张卫东仔细看着秦月的表情，想要从秦月的表情和眼神当中找出秦月的一些破绽。
但秦月此时的眼神干干净净，也直直地看着他，一副任人打量的模样。
张卫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秦月竟然......她脸上当真一点纠结与留恋都没有。
*
也快到了吃饭的点了，家里来了不少人。不管关系远近，总归是客人，张迎春打算做些好吃的招待一下。
去柴房转悠一圈儿，张迎春便打定主意做些隔纱糕。
米粉金贵，这玩意儿以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做。
此时她正在灶台前忙碌着，她把米粉放进笼屉里蒸，下面隔上一层纱，下面的柴火烧得火红。
没多久，隔纱糕的香气就像长了腿脚一样，飘得整个屋子都是。
大锅上面的笼屉里，一阵阵蒸汽热腾腾地翻滚，打开之后，一股热气直冲屋顶。
这热乎的最好吃，张迎春拾到搪瓷碗里，给秦秀丽、陈杏仪和周余几人送了过去。
张迎春这做法还是跟着她妈妈学的，这隔纱糕甜而不腻，当真十分好吃，只是屋里这几人除了秦天以外都有些食之无味。
自从秦月把张卫东叫出去之后，陈杏仪就心不在焉了。
秦秀丽也忍不住在心里想着，难道张卫东是来找秦月的？过年时候走亲访友哪有带那么多东西的，送那么多东西难不成还真看上秦月了？
周余就更不用说，自从秦月和陈红根出去以后他在屋里待着有种度秒如年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余觉得心里已经有些麻木了，外面的门才传来动静。
秦月和张卫东一起回来了。
周余紧紧地盯着张卫东的反应，张卫东此时也恰好抬起了头，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对方的心思，然后各自别开了眼。
而当事人秦月出去回来以后显得十分轻松，此时吃着隔纱糕觉得格外的香甜。
*
张卫东吃了东西，便礼貌地道别了，只是临走前非要把东西留下，搞得张迎春又十分不好意思，总觉得欠了别人东西。
张卫东走了，周余也就放心了。
眼见着周余就要走了，陈杏仪终于下定决心喊了出声，“你站住。”
周余人长得高大，此时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有些不好说话。
周余转身一看，是陈杏仪。
周余对她模模糊糊地有些印象，她好像是秦月的表妹，然而也就只有这点印象而已。
“你叫我？”
陈杏仪问道，“你喜欢秦月吧？”
她在屋里的时候也能看出来，周余看秦月的眼神不像是看普通邻居的眼神。
“你能不能赶紧和秦月在一起？”陈杏仪说道。
周余稍微一顿就明白了陈杏仪的意思，“我会的。”
“也祝你和那位早点在一起。”
*
还没出正月，家家户户的年味儿还没散去。
张卫东和周余走后，秦月家里总算是回到了往日的平静。
在回九沟屯有些坑坑洼洼的黄土路上，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正一瘸一拐走着，腿脚似乎有些不利索。
风吹过他的裤管，看不出里面的轮廓，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脸颊深深凹陷。
王强看着熟悉的黄土路，握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秦天：你们在干什么？是隔纱糕不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