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
陆远铭是知道化妆的意思的,自古以来,妇女惯常使用脂粉黛泽在脸上化妆,所谓六宫粉黛,正是这个道理。
可是楚宵所说的化妆好像并非是这个含义。
楚宵这时已经将平时用的妆盒从梳妆台上拿了出来,一边打开,一边向陆远铭解释道:“等妆容画好后,就可以让侯爷看起来和半个月前一样。”
陆远铭闻言大致理解了,江湖上,也有易容术,据说和化妆相似,可以令人有改头换面之奇效。
陆远铭之前只觉得是夸张的传闻,原来真有此道,而且自己的男妻疑似会这个。
只是陆远铭忽然心头有一丝微妙划过,楚宵好像每天早上都......
没等陆远铭深想,这时楚宵已经将白色的脂粉在他的脸上细细涂开了。
这种脂粉并非是时下流行的铅粉,毕竟楚宵知道这些铅粉虽然能够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其中含着一种慢性的毒素,用久了反而会使肌肤变黑,而且看起来也是那种不自然的妆面。
这段时间,楚宵本就有意考察市场,他对美妆之类的东西有需求,于是叫人聘请了一些会研制胭脂的妆娘,这些脂粉便是新作的玩意儿名叫玉簪粉。
是由紫茉莉种子研磨蒸熟后又用未开的玉簪花,剪去花蒂,装入其中,研磨之后变成的粉末。
这些粉末不仅用起来有清香,还有不像铅粉那么不好晕染。
楚宵用脂粉在陆远铭的脸上涂好,原本有些血色的脸变成了惨白色,紧接着楚宵又拿出黛粉在他轮廓的细微处抹黑,制造出瘦骨嶙峋,气若游丝的假象。
陆远铭闭着眼睛任由楚宵在他的脸上施为,少年的指尖就这样在他的脸上细细摩挲,有时凑得很近,他能够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气流在肌肤上轻轻拂过,勾起一阵若有若无的痒意。
陆远铭忍不住清咳一声。
楚宵差点手抖,不免吶怪道:“侯爷,怎么了?”
陆远铭深敛长睫,舌根在口腔间绕了绕,最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很香。”
楚宵闻言却有些心虚,自从得了这脂粉之后,他就天天用这个,不会被陆远铭闻出来来了吧?
不过应该不会,他怎么会懂这个?
最后收手的时候,楚宵左右看了看,觉得还差一点什么,突然他灵光一现,指尖抹了些微黛粉,在陆远铭的唇瓣上一点一点地揉散。
只见青年原本柔软浅色的单薄唇瓣被他用指尖来回地轻蹭着,不到一会的时间,便染上了淡淡的乌青,显得异常可怜起来。
期间陆远铭也不自在地将手攒紧了一些。
而片刻之后,门外就传来丫鬟的声音:“侯爷,夫人,外面已经来人了。”
楚宵便将东西都收敛好放回原处。
这边,裕王和李子秋各自从轿上下来。
如今李子秋已经是钦差,官拜三品,拿着圣旨做事,非天子不拜,自然也不需要像平常人一样和裕王见礼。
两人只是一颔首以作招呼,便进了侯府之中。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侯府应有主人来迎接他们,不过想到如今平南侯陆远铭病重在床,侯爷夫人楚宵没能出现,在旁照顾,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进了主院之后,这才看到楚宵。
只见陆远铭新娶的妻子,果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妻,看不出什么特别。
两人在打量楚宵的时候,楚宵也在打量这两人,左边那个二十多的那个便是李子秋,相貌端肃,有几分清正之气。
右边那个三十左右,身材高挑,深目薄唇,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蟒服正是司马潜同父异母的弟弟司马冲。
兄弟两人的关系不错,虽然年纪差有十岁多,但司马潜向来爱护这唯一的幼弟。而司马冲的性格和司马潜完全相反,出了名的直爽狂妄。
楚宵和两人见礼过后,李子秋面容如常,也恭敬还礼道:“侯夫人好。”
司马冲则未曾说话,只是冷眼旁观。
此次皇兄给他的这个差事,还没开始办差,司马冲就感觉到了几分棘手。先是皇兄找上他,让他此行处处小心,时时注意,有任何不对之处都要悄悄禀告给他,并且要他保一个人。
紧接着首相萧安也在深夜拜访,说是有事相求,但司马冲考虑过后,并未接见,毕竟他现在是查案的主要人员,朝中上下都在盯着。
不过萧安还是给他递了一封信。
看了那封信后,司马冲一宿没睡,今早精神不佳,更是有些心烦意乱。
说到底,司马冲的利益也与氏族息息相关,地主豪强,门阀贵族,本就是一体,不可分割。
陆通触犯了司马冲的利益,又是个奇才,兵权在握,司马冲自然对他警惕不已,再加上司马冲和陆远铭向来性格不合,两人曾经还大打出手过,或者说他被单方面的殴打......
总之,司马冲对陆远铭是又恨又怕,不过他从未想过真要置人于死地。
在消息传来后,司马冲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如今他倒是知晓了几分原因,只是司马冲还是不大相信,以陆远铭的性格和天赋他真的就这么沉寂下去了吗?
当看到陆远铭这位男妻,司马冲倒是信了几分,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丝幸灾乐祸。
陆远铭眼高于顶,却被迫娶了这么一个男妻,可想而知,他不知道受了多少煎熬!
但等踏入陆远铭的主屋,司马冲这种心情迅速烟消云散。
只见楚宵一进门后,便走到陆远铭的身边轻声道:“夫君,两位大人过来了。”
紧接着楚宵回过头,不卑不亢地说道:“夫君如今身体不便,不能起身,还请两位大人见谅。”
闻言,司马冲心中不免有些怪异,这个楚宵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想到对陆远铭竟是一片真心,又十分体贴温柔,倒是让人意想不到。
而且陆远铭竟然也未曾反驳。
等司马冲望过去的时候,这才发现,陆远铭还真是一副病气森森,命不久矣的短命相。
看不到那双一向淬亮地如同剑芒般的眼睛,司马冲有点不太习惯。
李子秋则先开口道:“侯爷,在下李子秋,此次奉命来调查军情,需要侯爷如实禀明当时的情况,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侯爷,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侯爷勿怪。”
司马冲仍然狐疑地打量了四周,他眯了眯眼睛,这才开口道:“陆侯爷,多日不见,本王有礼了。”
陆远铭的声音依旧很冷,根本不搭理司马冲,朝着李子秋道:“李大人,请问吧。
司马冲虽早有所料,可到底气不过,只是看到陆远铭如今不似从前,再加上楚宵还一脸警惕地望着自己,司马冲自觉无趣极了,便冷笑着坐到了一旁。
这边早有下人将桌椅抬了出来,还有人开始记录。
李子秋拿出准备好的小册子,一条一条地询问道:“当日梁国士兵压境,大将军是如何判断军情,又下达了什么命令?”
这些问题,陆远铭几乎不需要时间来回忆,这段日子以来,他的脑海里一直在反复地闪过当时的情景,他将所有的细节都来回揣摩无数次,如今想起来,仍旧和昨日发生的一样。
陆远铭尽量用客观的方式将那一切缓缓道来。
那日得知梁军再次扎营逼近边境线,陆通知道此战已经无法避免,这几年来,新朝建立不久,正是休养生息之际,却没想到曾经的弹丸之地,梁国却不知不觉发展壮大,有了侵犯边境的心思。
之前陆通已经和梁国大军交手数次,梁军到底人多势众,每次小败,但未曾真正伤足元气,陆通也有顾忌,因为兵部补给不足,不能大动干戈。
不过那日,经过陆通和陆远铭还有其他几位将军的商讨,决定这次趁梁国士兵刚落败后士气不振,又有天时地利,一并将梁军歼灭。
李子秋听到这,心中已有数道:“侯爷的意思是,大将军和其他众位将军一起商讨出大破梁军的决定?”
因为之前古瀚逸呈递的奏折,里面的原因是陆通轻敌,误入敌军埋伏,很显然,这其中可挖掘的东西太多了。
陆远铭也很肯定地说道:“不错,正是古瀚逸、胡悦还有吴瑞三人,他们都支持父亲的决定,而且也劝说过父亲。”
李子秋记下这一点后,这时司马冲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眉心不由得一跳。
司马冲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牙质疑道:“侯爷,此话有些不对吧,大将军所下的决定,几位属下怎么会反对呢?就算策略有误,以大将军的名声在外,想必也无人敢提。”
然而他这话说完,还没等陆远铭回应,只见旁边的楚宵勾起唇角,划出一个冷峭的弧度:“王爷,既然您也知道大将军的名声在外,又怎么会说这话?大将军自从跟着陛下以来,这么多年,南征北战,屡立奇功,难道这不是因为大将军的用兵如神吗?既然是大将军的决策,那一定是有道理的,王爷不曾带兵打仗,有些不明白也很正常,您不如听个完完整整的再问不迟。”
司马冲脸色陡变,他万万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敢对他这么说话!还明里暗里讽刺他不懂装懂,指手画脚。
虽说陆远铭他动不得,但对方这位男妻,不过是一个庶人,他还惩治不了吗?
然而司马冲还未说什么,陆远铭已经凉凉开口道:“司马冲,本侯也觉得夫人说的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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