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三章(1 / 1)

冬寒弥重,飞雪凝霜,新都换作广寒色。琼楼玉宫,梅香迢迢,腊月望春又一年。

入秋来曹操亲自领兵攻打徐州,鏖战两月,于下邳城白门楼缢死吕布。既得刘备为助,又收张辽为将,凯旋回京,奏报天子,论功行赏。至此,曹丞相权倾朝野,许都文武百官莫敢不从其号令。

值此春风得意时,却有一隐忧暗浮。天子封赏功臣,刘备受左将军一职,留任京中。汉帝刘协畏惧曹操威势,趁机认下刘备为皇叔,亲厚异常。曹操有所提防,特意命人在丞相府外不远寻了处宅院,安置刘备及其结义弟、家眷。

朝野政事与内宅息息相关。曹丞相府内日日繁盛,车马络绎不绝,人情往来不断。刚到腊月头,前院后宅,阖家上下几乎人人不得闲。洒扫庭除,开宗祠、请神主,备好礼器,筹备祭祀。

一晃明日便到除夕。

落日余晖,青松枝头,坠下碎玉般雪粒,迷了女娃秀目。巧姐儿笑着拂去肩头雪花,着一身红艳艳的披风,小跑回摽梅院。丫鬟玉奴在后头追赶不迭。门口丫鬟挂灯、换桃符,巧姐瞅着院内热闹,踮脚张望,小兔儿似的,眼含期待,急问:“是老伯来了?”

丫鬟们停下活计,对视而笑,为难答:“大人今日还不曾来……”

巧姐儿登时泄气,不想平儿从外头进来,听见这话,扶住巧姐儿后背,“姐儿一天不见,又去哪里让夫人担心了?”

“我娘哪儿顾得上我呢!”巧姐儿软软依偎着平儿,眼珠儿一转,反把话问回去,嘟囔,“我今天也没见着平姨啊!”

平儿不去拆穿她这点心眼,握握她的手,怕她冻着,急送她回屋,应付:“平姨有点事……”

年末事多,晚间凤姐简单用过晚饭,急急忙忙浣手漱口,就听外头管家过来递单子。平儿正要叫他等等,不想凤姐吐掉口中清水,一手抽出帕子按按嘴角,一手招两下,“进来吧。”

平儿应声,丫鬟打起帘子放管家进外间,管家把单子交与凤姐身边小童,恭声将前院赠礼往来,各项细则,条理清晰地报与王夫人。

这边凤姐尚嫌小童读礼单读得拖沓,拿过来自己扫了个大概眉目,再叫他慢慢念下去。自去听管家报事,一心二用,两头都不耽误。

凤姐一一听完管家禀报,心里早将礼单核算明白,靠着软枕微笑点点头。毕竟不比从前掌家,嘴上犹自谦虚:“有劳你来。前院的事本不当我来管,偏是今年特殊。”

“送去各府的礼,如今已办妥当。各家送来的东西,多半也清点干净了。祭礼、朝贺,还有节下家里的酒席晚宴,零零总总,都预备完。”凤姐估摸完,话锋一转,正言厉色:“出去叮嘱他们,明儿除夕,家里的事要多上心,都给我手脚利落些!出不得一点差错!”

“是,夫人。”管家连连应声,略有些讨好似的,来征求王熙凤的意思,“卞夫人那头,可要再去通报一声?”

凤姐骤然色变,冷笑一声,厉声喝道:“笑话!你不先去禀明卞夫人,反来禀我?你禀过了我,才来问我该不该去禀卞夫人!这话声张出去,大人追究起来,是责你办事不牢靠,还是来说我不分尊卑呢!”

管家本看卞夫人自有置办内宅新衣物件、照料内眷起居等琐事忙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王夫人这般在意,当真责怪起来,唬得跪倒,赔礼:“原是我犯糊涂!夫人恕罪!我这就去禀报卞夫人。”

王熙凤靠回软枕,尖着血红的指甲,来回瞧瞧,皱眉道:“天冷夜深的,你再去搅扰卞夫人?你是家里的老人了,怎么越来越不懂规矩?”

“明儿清早,寻个便当时候,去禀报吧。”凤姐示意他起身,语气和缓,“天儿不早,回去歇息吧。这几日可有的忙。”

管家战战兢兢退出去。小童收拾好礼单退下。屋内登时静下来。皆因方才凤姐发怒,丫鬟们大气不敢出,好生服侍。

“慌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凤姐眼瞅着外头抬水进来的粗实丫鬟吓得差点绊倒,嘴上骂着,脸上却不见怒容。平儿瞧两眼,知道以她的心胸见识,倒不是当真计较管家那点真过假错。反而是平儿心里头,觉得凤姐受着这往日不必受的委屈小心,便好似吞了颗杏核,不十分噎人,却沉甸甸得不舒坦。

洗漱完毕,凤姐退去众人,独留平儿。平儿烘暖锦被,置好熏笼,那头凤姐卸下钗环,这才哑声问起:“东西都送去了?”

平儿回头看着她,面有愁影,柔声答:“我办事,夫人该放心的。”

凤姐却似找不到话头,沉默许久,过来躺进被中,托着发髻,拉她同睡。平儿正要推辞,凤姐拧她一把,假意骂道:“得了吧,做作给谁看呐!他这两日忙着呢,哪儿有闲工夫来我这儿。”

熄灯下帘帐,夜色里,梅香如水波浮沉,勾人睡意。凤姐仰面凝思,“府里人都好?”

平儿枕着手臂,轻轻“嗯”一声,絮絮道:“我见着老太太和太太。老太太着我回来说,她一切都好,要夫人放心。若是以后得着机会,再把巧姐儿送回去给她祖父祖母瞧瞧,老太太常惦记着姐儿。太太托我带回的东西,我都收好了,明儿取出来给夫人过目。”

“唉……等这阵子过去吧。把姐儿那份先给她就是。”王熙凤眨着眼,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斜眼打量平儿,挑眉,“你别报喜不报忧,我不要听那不疼不痒的好话。有什么不能开口的?”

平儿眼底泛起泪光,五内酸苦,勉强说:“我瞧着,老太太人还好,就是精神不比从前,记性……不大好了……十句话统共只有四五句说得明白。有时清醒得吓人,有时就……鸳鸯拉着我哭,说老太太一天到晚念叨宝二爷、林姑娘,还有云姑娘二姑娘她们。”

凤姐咬唇不语,平儿抽抽鼻子,房里静得怕人。平儿继续讲下去:“家里是比从前拮据不少,下人就剩伺候惯的旧人。大老爷么,还是那样。大太太也没什么。二老爷和太太还好,无非成天惦记宝二爷。现在家里事少,对太太来说,倒算是好事。”

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这话说了一箩筐,好似从前还在家里,日日操心,凤姐犯起老毛病,不禁在意起来,筹算道:“姑娘们呢?二妹妹嫁出去,这两年连个音信也都不见回来,大老爷大太太不问。唉……三妹妹到了年纪,不能再拖了。还有个四丫头,她好歹有珍大爷……”

“对了,东府那头怎么样?”

平儿思索片刻,“倒没听人说起。”

“唉……以后再说吧……说起来,现在都是亲戚家的事了,咱们替人家操心呢……”王熙凤念着无趣,自嘲笑笑。

平儿见凤姐神伤,忙拿话来开解,“夫人托我给三姑娘那份礼,我好生交给她了。三姑娘还请我去她房里坐坐,说是姐儿在家时跟着她学字,许久不见,怕姐儿落下功课,还要咱们多留心姐儿念书。寻了好些笔砚,叫我送给姐儿。我瞧不出好坏,挑了几样带回来。”

“你也是,怎么能收她的东西?她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凤姐念及探春,心头不忍,还记起当日临走前嘱咐她,有什么难处尽可来找她的话,更添心事。

“我当然明白这理。夫人知道的,三姑娘伶俐,话早预备下了。说她不知道还能在家多久,趁现在能给,我不收,她更难受。都说到这份上,我哪里好推辞?”

“罢了。”凤姐转过身去,盯着床壁,“睡吧。”

次日清早,巧姐儿刚起,就听得外头脚步声杂乱,冲丫鬟玉奴娇娇抱怨:“成田家乱哄哄,白浪费我们这院子。梅花有神,该嫌烦了!怪不得老伯不常来呢!”

丫鬟听她痴话,噗嗤笑开。

“仔细着凉了,我的姑娘!”玉奴上去直把她伸出衾被来的胳膊往回塞,按住被头,俯身凑过去笑道,“夫人前儿还说,我们姑娘现只和大人亲。亲娘不见了未必着急,大人一天不来,巧姑娘要把院子掀了呢!”

巧姐儿羞红脸,忸怩气道:“你乱讲!我哪就那么刁了!”

玉奴是王夫人千挑万选来伺候的,来前还得了曹丞相训诫。她知道她姑娘面皮儿薄,心思细,平日里是一副父母跟前爱撒娇耍赖的脾气,终归是幼年丧父,随母来曹府,小人儿自有番心肠。

玉奴伺候她穿衣洗漱,用早饭,刚想哄她几句,却听见远远传来鼓乐声,巧姐儿登时喜道:“是家里请的俳优班子吗?”

玉奴张望,应道:“是,今儿除夕,想是早早就开始了。哎,姑娘……”

巧姐儿匆匆跑去外间,伸头探出帘子,笑眼弯弯,“娘,来讨个示下,准我出去瞧瞧?”

凤姐这头正听管家来回话,蓦地响起女娃娇谑,众人都一惊,管家越发不敢抬头。王熙凤无可奈何,伸手要她过来,将女儿打量一番。见玉奴过来,自己无心多问,嘱咐玉奴看好姑娘,只在各院走动走动,就由她去。

巧姐儿得母亲允准,穿上披风一溜烟跑出门去,累得玉奴又是一通好追。

这日,府内祭过先祖,上下各处预备晚宴。虽是有条不紊,可片刻不得疏忽。

“三公子!”

摽梅院的小厮迎面见曹丕提着木盒进门,施过礼转身就要去通报王夫人,却被曹丕皱眉挡住,“休去烦扰,我不过自去梅林走走,无甚要紧事!”

小厮心领神会。今年三公子但凡在家,总要来摽梅院找巧姑娘。看他不想惊动王夫人,多半是和巧姑娘背地里作弄什么新鲜把戏。

小厮恐他久等,再到梅林里染上寒气,好意提醒:“我们姑娘一早听着俳优班子的乐声出去了。”

多余的话不敢再多说,三公子人小,可心思难以捉摸。尤其是大公子走后,愈发思多话少。

曹丕一挥手,淡淡答:“知道了,去吧。”

曹丕提着木盒径自朝梅林而去。今冬摽梅院的梅花开得格外猖狂,甚至无须凭借风力,散得满府幽香盈盈。

曹丕拣了寒塘边临水的石头坐下。去岁大哥去世,他来此梅林洒泪,如今花又重开,少有人再提及昂哥哥。就是这一念,叫他胸口窒痛,几要下泪。

不知呆坐了多久,忽得听见身后伴着积雪上踩出的“嘎吱”声,一个欢快脚步声过来,曹丕回神浅笑,一回头,不料正对上鼻尖下一张滑稽的丑奴面孔,惊得他睁眼愣了下神。

曹丕无奈笑出声,看巧姐儿举着面具在他身边晃晃悠悠,拎起木盒招呼:“昨儿商量好的,我命人出去买了上好的香料,咱们回屋弄去。”

巧姐儿不言语,仍旧举着面具歪着脑袋来回逗他。曹丕方才还好,被她这样煞有介事捉弄,瞧那面具就更滑稽,玩心乍起,认真起来。脸上犹自挂着笑,趁巧姐儿不备,劈手过去一把将面具夺下。

“哎!”巧姐不妨他抢走面具,急得皱着鼻子嗔道,“你这人好不识趣!快还我!”

曹丕反手把面具藏在身后,有意惹她着急,弯着腰凑近她,笑言:“这下肯乖乖听三哥说话了?”

巧姐抿着嘴瞪她一眼,气哼哼扭头就走,曹丕见她动气,追上去举着面具,学着丑角的怪腔:“贤妹恕我,莫诉于父……”

一句话戳中巧姐儿痛处,忍了又忍,止不住泛泪,嘟嘟囔囔,半是气恼半是委屈叹道:“我告诉谁去!我哪敢告你的状!”

眼见她恼怒欲逃,曹丕一把拉住她,左看右看,摸出帕子来给她擦泪,“妹妹今儿是怎么了?父亲这几日是忙了些,我也难得见父亲一面。等晚上除夕宴,妹妹不就能见着了!”

巧姐儿听后抬眼扫他一眼,并无反应,眨去泪珠,自己拿出帕子来揩净脸,不见欢颜。

曹丕觉出点意思,偏一时说不清缘由,打量天色,只好劝她:“妹妹还说要做梅花香丸给父亲,我特意给你把东西买全送来。都这个时辰,再不动手,就赶不上了……”

巧姐儿听罢,意兴阑珊,暂作妥协,点点头随他回屋。曹丕却上了心,低头打量她眼睫上未干的泪珠,忽生念头,她为着他不曾察觉的事伤神。那愁怨便如林中梅香,萦绕不断。

多年后,曹丕望着瓶中新折的白梅,没来由想起那时的心绪。那年除夕梅林中,他对着她的泪容思量良多,心有所感戚戚然。也由此,便想听又怕听那声“三哥哥”。

黄昏时,钟鼓声响彻全城。许昌街市灯火重重,宛如火龙游夜,家家户户喜开团圆宴。

丞相府邸,共庆团圆。金炙玉脍、琼浆玉液,杯盘堆叠、碗壶交错,四海鲜味烹成一桌,五湖珍品调出千碟。俄顷,管弦起,俳优戏耍,伶人唱曲。直热闹到夜半方才撤席,众人各自回房。

“夫人酒量见涨。”平儿来接熙凤回去,扶着凤姐玩笑道。

王熙凤按按额头,喝了酒,冷风吹得太阳穴生疼,身上懒懒的,拖长了声气道:“什么见涨不见涨的?还不是不敢像从前那般放开灌。”

平儿略僵了僵,笑笑,“从前在园子里,奶奶姑娘们倒是一个比一个会灌人的。”

凤姐不言语,走出去几步,忽得心有灵犀似的觉出什么,带着醉意婷婷袅袅回头一瞧,果见后头灯笼照出一片黄澄澄的亮来,曹操背着手惬意地迈着醉步亦步亦趋尾随在后。

王熙凤叉着手站在原地,越性大胆声张起来:“这月黑风高的,我当是撞见鬼了!”

曹操因着明日要进宫朝贺,故而也未多喝,却把五分醉意装作十分来缓步缓步踱过去,反问:“哦?凤卿……还怕鬼不成?”

“哈哈哈哈……别的鬼就是有一万个来,我也不怕。偏偏怕我跟前这个鬼呢!”王熙凤也说不出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好心情玩笑,随口说笑,“你这人真是醉了!干站着吃冷风,回头冻着了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半是拉着曹操回了摽梅院。

“我特地来伴凤卿,凤卿便是如此待我……”曹操靠着火盆喝着醒酒汤,迷瞪瞪注视着凤姐换衣。

熙凤脱去外衣过来,指指他,“你要卖乖只管上别处去,我呀,还真不吃你这套!”

曹操吃吃笑笑,拉她坐到身边来,揉着她的手,低声耳语道:“我做得好事,不能来夫人这儿要些回报么?”

王熙凤扬眉笑开,眼神愈加恣意,翘起腿,望过去,媚笑着附和:“恕妾不曾听闻,不知是什么好事?”

曹操却不明说,细眯起眼,“凤卿特地托平儿送礼给荣国公府,我不追究,难道不是好事?”

“哈哈哈哈哈哈……”凤姐从平儿手中接过巾帕,递过去给他揩脸,乐不可支,“我当时什么好事,巴巴的现给我看!我看那酸汤就不该给你喝,喝了这么好些醋下去,就是醉成烂泥,他也早醒了!”

“送个把回礼算什么?我不信你一朝丞相,还跟我计较这点子礼钱起来!那一屋子老老小小的,老的上了年纪,小的不能扛事。偏是你能养着人家寡妇孩子的,我给亲戚家送礼,还送出罪来了!”

王熙凤嘴上噼里啪啦不饶人,手里依旧伺候起他洗漱。两人就这么一路斗嘴斗到床边。曹操脾气古怪,原来是半真半假凑趣,被凤姐抢白一通,加之本就不喜荣府,蓦地有几分较真,嗤道:“太平日子过惯了的人,夫人想拉扯,也须斟酌一二……”

王熙凤瞥他一眼,仍收拾衣裳,手上的力道重了不少。沉默片刻,冷哼一声,不咸不淡来了句:“我们是过惯了太平日子的糊涂虫,比不上你这刀尖上滚过来的精明人。”

那头曹操不接话,凤姐原未回过味儿来,一转身就见曹操斜靠在床头,意味深长凝视她。王熙凤倚着床柱叉着腰,腕子上两只金镯闪闪。她皮笑肉不笑,“就是想拉扯,我一个妇道人家,万没有拉扯亲戚的理!也没有那股子闲钱!”

曹操眼中顿生笑意,盯着她坐过来,伸手去揭她衣领,却只是抚着她肩头,笑吟吟:“果真?”

两个字撩得王熙凤心头火起,沉脸骂道:“呸!大过年的,从哪儿撞了邪来我这儿弄鬼!你有一千个疑心,我就是把肠子掏出来,你也只装看不见!明儿屈死了我,叫人扫扫我这屋的地,看能扫出几个铜板来出去拉扯个十家八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滚回来更新了……

想看瑜黛、亮钗大婚的还得等等。

这段京都篇我又要把那句话提前标出了:买股探春cp的请慎重。

以下为设定补充,不想看跳过就行。

本章有个设定需交代:

根据史书记载,曹操于汉献帝十三年,即公元208年为丞相。本章时间线为198年至199年。但是《三国演义》原著及央视版《三国演义》电视剧均在此时(吕布命丧白门楼后)便称呼曹操为“丞相”。本作为《三国演义》的衍生作品,还是沿用这一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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