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姐儿看着乔嬷嬷,她可不知道什么钥匙的事情。
乔嬷嬷忙笑道:“奶奶,这回守静走了,钥匙自然要交到奶奶手里。我刚才路过外东厢,看那屋里乱作一团!那么要紧的钥匙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扔在机上,我怕被人摸了去,就给收了起来。”
守贤被她这话气得满脸通红,却听出来,偷钥匙是乔嬷嬷自作主张,跟四奶奶没关系。心里定了定,也不理乔嬷嬷,只对着英姐儿道:“请奶奶原谅奴婢不敬。可是东西是爷让奴婢收着的,没有爷的吩咐,奴婢不敢自己做主交了出去。”
英姐儿有些回不过神来。
守贤见英姐儿直愣愣地只管盯着她瞧,有些惴惴不安起来。这位奶奶可不是什么和善人,逼急了连爷都敢上手扇上几耳光。
乔嬷嬷见状,愈发地气盛了:“守贤,有了这钥匙和账册,就能当着这院半个家。守静就是不肯交,才跟奶奶闹腾个没完。如今她给撵了,你就该连那账册也立马取了来,赶紧交给奶奶才是!你倒好,还敢上门来找奶奶的不是!你想做第二个守静不成?!”
守贤咬着牙,眼泪汪汪地,心里虽然害怕,可是既不回嘴也不动窝。
英姐儿慢慢回过神来,一伸手:“乔嬷嬷,钥匙在哪里?”
乔嬷嬷有些得意又有些不舍地从怀里取出钥匙来,递了过去。
英姐儿一接手,差点儿没闪着手腕子!好大一串,大大小小十几来把,形状各异,上面系着条拇指粗的暗红色如意绦子。
她再没有想到守静那丫头掌管了这么多东西。除了这院子所有人每个月的月钱,还有周四郎补贴的银子。这得多大一笔银子!连她拿着这钥匙都不想交出去。
她掂了掂这串钥匙。周四郎让她理一理院子,包不包括把这些东西都抓到手里呢?如果是,他怎么不跟这丫头说一声呢?如果不是,那这守贤会不会也跟守静似的,拿了这东西就不撒手,处处跟自己作对?
英姐儿把钥匙抛起来,又接住。突然一挥手,把那一大串钥匙都朝守贤扔了过去,吓了守贤一大跳,好在离得不远,她一把给抱在怀里,惊喜地道:“谢谢奶奶!”
英姐儿一笑,微微抬了下巴:“守贤,你先别急着谢我。这钥匙账册,我是必定要拿回来的!不过,你们奶奶我,明人不做暗事,要拿,就光明正大地拿回来!你先回去吧!”
守贤听了这话,不但不担心,反而欢天喜地地,这位奶奶性子爆是爆,可讲道理,不来阴的暗的,这就谢天谢地了!她忙行了礼退了出去。
乔嬷嬷满脸通红,不服地跺着脚嚷道:“奶奶,你怎么就不懂呢?!这谁要捏上了钥匙,不伤筋动骨地,谁愿意交出来!奶奶好容易撵了守静,怎么倒让守贤白捡了这个大便宜!”
乔嬷嬷这几日都称病躲在家里,一是怕夹在守静和英姐儿之间做磨心;二也怕,英姐儿来找她商量事情,她到底该出什么主意!这份差事可真是又没油水,又难办!
谁知道,这砍柴丫头这么快就把四爷给收服了呢!这边才挨了打、禁了足,结果转个身的功夫,就让爷出面把守静给撵了。自己要再不赶紧回来,可就不赶趟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守贤再占了守静的窝!
英姐儿听她说这话就来气:“乔嬷嬷,我不懂的事儿多了!我砍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来指点我,这会儿倒跑来说三道四的!你要不想做那针线,就回去歇着吧!”
乔嬷嬷这下可被英姐儿戳中了痛脚,一脸的灰青地软了下来:“不是老奴不肯。当初那帐子……主要是初春那丫头做的。这会儿她还伤着,没回来……不如……”
谁知道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她还没说完,初春就进了屋。
英姐儿跳下地,几步奔过去,拉着初春的手,惊喜道:“初春姐姐,快,快坐下,你的伤养得怎么样了?我要能出得了门,就上你家瞧你去了!”
初春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鹅黄云绫锦衫子,外面还加了一件浅灰绿的褙子,这天儿也热起来了,可她才从外面进来,脸上也不见血色,看上去中气不足,很怕冷的样子。走起路来,也有些歪歪斜斜地,被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紫红的妇人半扶半架着。
那妇人身材高大,面孔上有着两团红,一只手架着初春,一只手还拎着一个蓝布包袱。见英姐儿对初春这么亲热,笑得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牙来。
她忙扔开初春的手臂,两腿一弯,就给英姐儿行了个福礼:“四奶奶,我是灶头上的王青媳妇,是初春的嫂子。也没有什么好孝敬四奶奶的,就是有一样五香糕,最是拿手,今儿才蒸得的,还热乎着,送给奶奶尝尝。”说着把手中的蓝布包袱递到英姐儿面前。
香草这回倒还机灵,伸手就接了过来。
英姐儿有些意外也有些尴尬,自己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回礼的。
初春见状,也不好说什么,那媳妇见英姐儿没赏钱,面上倒也没露出什么来,依然笑盈盈地说道:“听说守静被撵了,奶奶身边没个大丫头怎么行?初春这伤倒是好得也差不离了,自己就放不下心奶奶,闹着要回来的,我拦都拦不住!”
英姐儿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初春。初春满脸通红地低了头。
英姐儿只得吩咐初春道:“我看你也没好全,我让申嬷嬷照应着香萝呢,回头让她也照应着你。你安心养伤吧!”
初春的嫂子见初春这是留下了,笑得两团红鼓得高高地:“谢谢四奶奶!四奶奶灶上有什么吩咐,尽管来找我!”说完,行了礼,没拿赏钱也欢天喜地地走了。
初春见嫂子走了,依然低低地垂了头:“谢谢奶奶恩典。奶奶以后就叫我初春吧,姐姐两个字可不敢当。”说着,也行了礼,退了下去。
英姐儿叹了一口气。她一直以为初春样样如意呢!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乔嬷嬷见初春走了,撇撇嘴道:“伤还没好全,就惦记着守静留下的位置了!奶奶,我到底比奶奶多吃了几斤盐,又是夫人派来的,我来替奶奶打理这个院子,可不比别个都强!”
英姐儿拧了拧眉毛,差点儿骂出声来。
第一回站队,这乔嬷嬷就是只蝙蝠,既不跟守静去外院;也不跟初春香草乖乖地站着排队,赖在自己身边不动脚。
第二回,自己前脚逃了回门,后脚周夫人收拾院子里的人,怎么就打了初春,没打她?
第三回,自己回来,跟守静闹得鸡飞狗跳的,连个商量事的人都没有,她躲得不见人影。
这会子,守静前脚被撵,她后脚就跑进来抓事!一口一口自己不懂!真当谁是傻子呢!
可是英姐儿还没开口,又有人进了门,这一回,是拾柳。
拾柳穿着一件浅灰蓝的浮光锦,腰上系着一条银红色的腰带,纤腰一束,婀婀娜娜地进来就给英姐儿见礼。
英姐儿忍住气,冲乔嬷嬷道:“嬷嬷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乔嬷嬷心不甘情不愿地跺着脚走了。
如果不看被拾柳特意用手绢子挡着的那半张脸,拾柳又恢复了之前水灵灵的俏模样。
只是乔嬷嬷前脚走,拾柳后脚就开始流眼泪。
她的模样又娇弱,又可怜,瞧得英姐儿内疚无比,这样一个大美人,都是跟着自己闹事才遭了罪,可是你有话倒是说啊,别就是哭啊哭的……英姐儿内心在咆哮……
可好容易真等拾柳开了口,英姐儿一颗心却开始拧着,说不出的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