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烨在从周驭手里接过显兴集团之前,想单独和周驭单独见一次面,他说他有件东西要交给周驭。
温笙担心这两个人私下见面会闹出什么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情来,但周驭不让她同去。
正好这天陈医生打来电话,让她去一趟诊所。
说起陈医生,这几年周驭日益好转,多亏了陈医生耐心和细心,这段时间渐渐停药,也多亏了陈医生指导温笙。
本来就算他不打电话过来,温笙也是要去找他一趟的。
为了方便温笙出行,周驭本来在楼下停一辆银灰色的suv。
可一听温笙也要出门,他就执意要送她。
初看见楼下停着的那辆车时,温笙莫名觉得眼熟,上车后才突然想起来,这辆车是当年他们跟着温奶奶一起出去玩时,周驭开的那辆。
温笙对周驭竟然还没淘汰掉这辆车惊诧不已。
“你怎么还留着这辆车?”温笙明明记得徐川说这辆车是他租来的,周驭那时看起来没什么钱,他们这样说,温笙也就这样信了。后来她才晓得,周驭早买了这辆车。时过境迁,这都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了,这辆车竟然还在,还保养得跟新的一样。
温笙狐疑问:“你又买了一辆?”
周驭单手把着方向盘倒车出巷口,闻言朝温笙勾勾唇角,“不啊。”顺利出了巷口,周驭回身来的时候十分轻佻地屈指在温笙脸颊上刮了一下,“我留下来的,可不光这辆车。”
温笙:“?”
周烨和他约的地方在城西,陈医生的诊所在城东,周驭要先送温笙。
大约是早已超出了周烨和他约定的时间,一路上周驭的手机都快被他打爆了。
周烨虽然辈分比周驭小一辈,但两人年龄相仿,站在一起的时候,外表看起来更像是兄弟或者朋友。虽然他们很少有并肩而立的时候。
因为上一辈的事情,这两个人好像从出生开始就被分成了两个对立的阵营,他们知道彼此,甚至是熟知。但真正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最熟悉的陌生人,说的大约就是他们这样。
温笙有时看着周烨,觉得他虽然不是周显兴和周梦楠亲生的,但眉眼之间偶尔流露出的淡淡戾气却和当年的周驭相似得惊人。
如果不是因为此先一直被周梦楠控制着,他们说不定真的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快到诊所时,温笙让周驭就在路口停下,她自己走进去就好,反正就两步路了。
周驭刚挂断一个周烨的来电,随手将手机开了静音,扔到后座,“没事。”仍固执地开进了诊所大门。
温笙望着他的侧脸,他眼角眉梢的轮廓弧度在这时候看起来有些倔强。
后座的手机停顿了没几秒就又开始震动起来了。
温笙突然有点想笑。
莫名感觉这两个人,有点幼稚。
将温笙送到了门口,周驭朝诊所里望了一会,没见着陈医生出来接人,他还有点不高兴。
“他把你叫过来告状,竟然不出来接你。”周驭不太爽快,唇角一抿就要转动方向盘,“算了不去了——”
——“周驭。”
怕他真的会就这样开走,温笙反应很快地握住了周驭的手,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你别闹。”
温笙轻易不会生气,这几年更是。
但一旦她没有表情,定定望着自己的时候,周驭心里就会开始发毛。
安静和她对视半秒,周驭神色一松,投降了。他耸耸肩道:“好吧好吧,知道你几天不听他告我状就不放心。你去吧,我走了。结束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他服了软,温笙自然晓得要顺着毛安抚一下。
她也软了眉眼,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软声说:“不用来接我了,我会直接回家的。你昨天不是说想喝汤么?我回去煲汤给你喝。”
正说着,后座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了。
震了好一会儿,停了,然后又开始震。
挺倔强。
挺不肯服输的样子。
温笙突然有点想笑,电话两端的这两个人啊,莫名有点,幼稚。
她倾身过去亲了周驭一下,推开车门。“快去吧。早点回来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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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温笙约的是一点,现在已经两点了。在办公室里等了许久,陈医生出来透气,便瞧见温笙遥望着门口。
周驭的车其实已经开远了,但温笙仍望着那方。
陈医生垂眸浅笑。
良久,温笙才收回视线。
转身正要进门,不想一回头就看见了陈医生,“陈医生,你怎么……”她一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抱歉,我迟到了。让你久等了吧?”
陈医生笑了一下,“没多久。进来说吧。”
今天下午除了温笙,陈医生推掉了后面所有的咨询,温笙进了门就听见他在对前台的助理说让她先下班。
进了办公室,陈医生亲自动手冲咖啡给她,“我让助理下班了,就委屈你喝点速溶咖啡好了。”
温笙有些惶恐,“陈医生,我每次过来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周驭不是很愿意到这来,之前除了每半个月必须到这里报道一次,其余时候都是温笙隔三差五地来回跑,听陈医生讲病情,讨论进展。
一开始温笙没觉得如何,只是后来在这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耽误了陈医生这么多时间,她才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不会啊。”陈医生抬眼,温和地微笑解释道:“我下午有个约会,所以才特意空出时间来的。”
温笙微讶,“约会?”
陈医生沉吟了一下,儒雅的面容变得腼腆起来,“呃,就是相亲。父母安排的,说我年龄大了,怕我砸在他们手里。”
温笙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角,“陈医生一表人才,这个担心倒是没什么必要。”
陈医生挑了下眉尾,“我也觉得。”
恰当的玩笑很快让温笙放松了紧张的心神。
“坐吧。”
周驭说他第一次到陈医生这里来咨询的时候,陈医生还没钱开这个门诊,办公室只是租在写字楼里的一间很小的屋子里。
从门脸到办公室里的各种摆设,以及陈医生向他问话时那十分标准的八齿微笑都好像是在说他是个骗子。
温笙很好奇,心理咨询应该算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他明明看着陈医生有问题,怎么竟然还要把自己的私密说给一个骗子听?
周驭那时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反正是个江湖骗子,我没指望他能做什么,只当是倒倒垃圾。’
后来陈医生这位“江湖骗子”成了周驭的专属垃圾桶,一转眼就是八年。
如果一开始周驭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估计怎么也不会迈进他那间办公室的大门。
陈医生让温笙坐下,将咖啡递给她,回身在书架上抽了一个淡灰色的文件夹。
那是周驭的病例。
温笙这几年已经看过许多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一看见陈医生把文件夹拿出来,温笙的心就猛地往下一沉。
陈医生转过身来,看见温笙紧张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文件夹,了然地安抚她道:“别紧张,周驭现在恢复得还不错,你应该有感觉。”
温笙点点头,双手在桌下搅紧,“嗯。我知道。”
“这些年也多亏了有你陪着,周驭现在才能逐渐好转。”陈医生坐下来,将文件夹翻开第一页,“所以我今天叫你来,不是要说坏消息。”
温笙紧缩的心脏仍没有松懈,她望向陈医生镜片后那双沉静的眼。
“你对周驭的过去,了解多少?”
周驭的过去太多,温笙一时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部分。
她没有立刻回答。
陈医生似乎是意料到了她的犹豫,他推了推镜片,声音极平静地说:“据我所知,你们中途分开过一段时间。”
温笙点头,“六年。”
“六年。”陈医生沉吟一瞬,“是一段较长的时间线,中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他这么说着,温笙却看见他的小指无意识地在敲打着桌沿,很轻很轻。
人在思考或者紧张的时候通常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或是肢体上的,或是面部表情。
但这些动作极其细微,寻常人不仔细观察根本就不会发现,更不会在意。
这是陈医生教给她的。
而在陈医生思考的时候,小指会无意识地贴在桌沿边缘,就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也许他自己都不曾发现。
“周驭自己有没有主动跟你说过这六年中间发生了什么?”顿了一下,陈医生又补充给出了一个更具体的范围,“尤其关于,你们分开后的头三年。”
温笙略作思索,“说过一些。”
“那时候他被周家人带去了m城,他们给了他一些不太好的刺激。”温笙说着,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他说,那段时间他过得很混乱。”
关于那些刺激和混乱的具体,周驭并没有给出更详细的解释。
温笙想象过,但最后却发现那些想象似乎都不太贴近周驭所受过的苦楚。
她握紧双手,琥珀色的眼眸里有动人的水光浮动。
“他告诉我,他自残过。”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这两天累死了,今天坐了七个小时的车,人都快坐散架了555555
明后天的更新时间都会稍微晚一点哈~原谅我~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