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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驭刚刚被带回m城的头一年,正是周显兴病情最危重的时候。

周家如同一盘散沙,无人领导,又有周梦楠从中作梗,不知多少姓周的人想要借此机会爬到财富的中心位置,除了钱财和权利,他们并没有想过自己和周家的缘分血亲到底有几分相连。

周显兴借赵邦之口宣布了周驭的存在,不,应该说公布了他一直藏着的这个儿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家的所有人都以为周驭已经死在了那个关押他们的海岛,根本没想过他竟然还活着,周显兴竟然还找到了他。

以周梦楠为首,周家一干人等一时之间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周驭找出来,然后让他永远也没办法成为周显兴的继承人。

周显兴也是深知这一点,为避免许多麻烦,他将周驭藏得严严实实。

严实到就连周梦楠都不能发现一点点关于他的消息。

周驭被周显兴强制性的带去了国外住院。

一个治心脏,一个治精神。

从遗传学角度来看,某些精神类的疾病是有相当的概率会遗传到下一代。其中以母子遗传占比最大。

周显兴曾一度将周驭的疯狂归咎于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他从未想过,周驭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成长,也没想过因为他的私心,周驭在短时间内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更没想过他怪罪的那个女人曾经遭受了怎样可怕的一切。

他甚至问过周驭,我费尽辛苦找你回来,难道就是为了看你和你妈一样在我面前发疯吗?

人的精神世界实在是很奇妙,看似固若金汤,但实际,从崩溃到坍塌,往往只需要一句话,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甚至一个不起眼的眼神。

诚然周驭的母亲没有给周驭的人生起到一个良好的启蒙作用,但不可否认,她是最想保护周驭的那一个。

当周显兴告诉周驭,周梦楠派去的那个假僧人是用周驭的性命换取了她的信任,她最一开始的想法只是不想让周驭也被噩梦牵连,就算有神鬼索命,那索她一个人的就好,不要牵连她的孩子。

周显兴是爱过她的,因为爱过,所以说起曾经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发疯时,他脸上那些纠缠复杂的情绪也是真的。

他痛过,伤过,也纠结过,他说他做的所有决定都是被周梦楠逼不得已,包括将周驭母子移到那处偏僻的岛屿。

他很顺利地将周驭心中的仇恨引出,很顺利地将一切都嫁接在周梦楠的身上,很顺利地让周驭深刻地恨上了周梦楠。

但周显兴不知道,周驭也同时深刻地恨着他自己,以及包括周显兴在内的所有人。

那个讽刺的,保他平安的纹身;童年时挥之不去的溺水的阴影;还有现在他夜不能寐时所做的一切噩梦,全部都是拜周家人所赐。

他一度憎恨自己身体里的血脉到了偏执扭曲的地步,他的行为,他的言语都已经不再受他自己支配。

剜掉那个纹身只是他为了削去自己属于周家那一部分血液的其中一个行为罢了。

陷入异常状态里的时候,他自述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皮肤下游走,它们啃噬着他的血肉,叫嚣着要冲出皮肤将他淹没。

他用美工刀将自己手臂划开,想亲手杀死哪怕任何一只在他身体里嚣张的可恶生物。

温笙想象不出那个画面,眼前却一直在冒出周驭的影子。

她睁大了眼睛,眼角的干涩十分难受。

“可…他手上没有疤痕。”温笙肯定自己不会记错,他们彼此相对的时间很多,虽然坦诚相见的时候温笙大多是害羞不敢看他的,但她却能肯定,他手上、身体上,除了锁骨下方那一排突兀的疤痕,她再没发现任何他曾经做过这些可怕举动的痕迹。

陈医生似乎并不意外,他又翻了一页病例,“这多亏了国外的皮肤科医生。”

周显兴为了让周驭以一个完美的继承人身份出现在众人眼前,曾广泛地联系了许多当地权威的精神疾病中心的医生、学者,为了掩盖周驭身上的疤痕,他也在整形外科找了不少人。

周驭从前就是一个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的人,他从小就在无人庇护的环境下长大,他很深刻地知道,除了他自己,谁也保护不了他。

他的拳头挥向旁人时不留情面,对向自己时更是心狠。

陈医生这里没有更多他那时的影像资料,但即便是这样,人的记忆却是不会轻易消失的。

他沉默下来的表情让温笙知道了周驭那时的状况到底有多么糟糕。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有段画面自动蹦了出来。

是那时的血月,是周驭尾戒上反射出的血色寒芒,是他失去理智的黑眸陌生得像另一个人……

如果那些血色不是别人的,而是周驭自己的……

温笙屏住了呼吸。

陈医生说:“周驭很坚强。”

一个人的生长环境对后天心理影响甚广,良好的成长环境通常不会培养出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反之,如果一个人从出生开始,一直到之后的二十年,都过着诡秘,阴暗,混乱不堪的生活,他还能保持住理智,不随意地选择报复社会,有血性又有底线,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

但其实,周驭是想过要报复的。

周显兴病重的时候,周驭曾冲破医院限制,绕过赵邦安排的所有眼线,想要将刚刚赶到机场的周梦楠杀死。

但或许是太久没有见到阳光,太久没见过车水马龙,冲入车流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好像醒了过来。

杀死任何周显兴或者周梦楠是他那时全部的想法,但心里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保持理智。

就算他们死了,事情就会改变吗?

那行纹身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遭受过的一切都不能彻底地向他们讨回,那个蠢得可以的女人也不会再活过来。

他和温笙约定过,再见面的时候,一定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将他们分开。

比起让姓周的夫妻俩痛快赴死,让他们互相折磨,才是最痛苦的。

-

城西餐厅。

周烨是个十分守时的人,所以他也十分不齿周驭这种随随便便就迟到了两个小时的人。

他订的包间在餐厅最里面的位置的,不是很好找。

服务生领着周驭穿过回廊,绕过假山假树,人工做的小池塘稀里哗啦地水声不息。

周驭一路看过来,觉得这里还算有意境,就是有点矫情。

嗯,挺符合周烨人设的。

到了包间,周驭直接推门而入,周烨正饮茶的手一抖,碧色的茶水洒出来一些。

“我不喝茶,给我一杯冰水。”周驭完全没有自己是失礼一方的自觉,自顾自地坐下,流畅自然地对服务生提出要求,“算了,有蜂蜜水吗?上杯蜂蜜水吧,要冰的。”

方桌对面的周烨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他咬牙道:“你就不会敲门吗?”

周驭看他一眼,撇撇嘴。

果然矫情。

叩叩叩——

周驭屈指在桌面上敲打了三下,语气有些吊儿郎当,“行了吧。”

周烨:……

服务生记下了周驭的要求,很快退出去,关上门,将包间内私密的空间交给他们两个人。

周驭扫一眼桌子上整套的高雅茶具,袅袅茶香怡人。“你光喝茶?”

他一手背向身后搭在椅背,一手放在桌面上撑着下颚,“正好我也得回家吃饭。”

“既然点菜吃饭这个环节省了,你就直接开门见山吧。”周驭看一眼手表,“半个小时够不够?”

他迟到了两个小时,一来就急吼吼地算着时间要走。

周烨掸去衣袖上的水珠,重重放下茶杯以示不悦。

不过看在他尚且算是个病人的份上,周烨可以不跟他计较。

“我下个星期就要回m城。”

周驭望着他的茶杯,有点渴了。“哦。”

周烨问:“你确定不跟我一起过去?董事会那些老头子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如你还是……”

“你都说不好对付了,还要我去做什么。”周驭惦记着他的蜂蜜水,往门口望了一眼,“拖拖沓沓的不是你的风格。”

周驭和周烨在那次车祸之后才算真正地认识了彼此,但因为某些客观原因,他和周烨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对彼此的了解就已经到了十分熟悉的地步。

将集团公司交给周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周驭甚至没有多考虑一秒。

在外人看来,偌大的显兴集团是所有财富的聚集地,是多少人穷尽一生都渴望得到的全部,周驭却说让就让,好像完全没有把这些放在眼里。

集团内部已经多次召开董事会,就周驭卸任董事长一职的事情讨论过许多回。

那些陈词滥调周驭已经会背了,无非就是看中他是周显兴的儿子,而周烨名义上虽然是周显兴的孙子,但到底只是过继来的,孰轻孰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过周驭执意要这样做,倒是谁都拦不住他。

他和周烨一早就说好,这次过去接任,周烨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免得那些老头子再到周驭面前七嘴八舌地惹人烦。

周烨今天又问一遍,也只是想最后确定一下周驭的态度。

见他这样无所谓的样子,周烨便也跟着放松了神情。

蜂蜜水上来了,周驭大喝一口。

冰凉的微甜不燥不腻,十分舒爽。

服务生退出去,包间门被带上的时候,周烨突然开口:“谢谢你。”

周驭黑眸一顿,望向周烨时微微眯起。

“谢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困死了,今天就不讲废话了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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