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京城了吗?”杨牧云勒马眺望远处一条长长的青灰色城墙和里面高大的建筑,心情有些激动,向身边的宁祖儿看去,经过几个月的艰难跋涉,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终点。
“别看我呀,”宁祖儿躲闪着他的目光,“我也没来过京城。”说着瞥向冷一飞。
冷一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腿一夹马背,缰绳一抖,冷喝一声,“驾”策马向前飞奔而去。
杨牧云与宁祖儿相视一眼,缓缓摇了摇头,便也打马跟了上去。
明朝时的北京是跟南京并列的两座最大的城市,但由于迁都未久,北京的繁华程度尚比不上南京,但作为大明朝的政治中心,也是天下商旅集散之地,坊市密集,店铺鳞次栉比,繁华程度直逼南都金陵。
杨牧云一行人是在崇文门进的京城,高大恢弘的建筑,宽阔的街道,各色的行人,不同的风物,都让杨牧云称奇不已。眺目望去,远处一片日光落处那片金碧辉煌的建筑自然便是皇城了
“冷兄,”杨牧云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午后,便向冷一飞问道“现在我们是跟你入宫面圣呢?还是随你去都指挥使司衙门?”
“冷某只是将你护送至京城,余下的事便不是冷某所能过问的,”冷一飞的话语依然很冷,“你还是去一趟都指挥使衙门,至于进宫面圣的事,还是让马大人来安排吧!”
正说着,只见几匹快马迎面飞奔而来,马上骑士头戴鞑帽,身穿紧身皮袍,脚蹬马靴,在街市上横冲直撞。
“这是些什么人?竟然在闹市区骑马?不怕撞伤行人么?”杨牧云讶异着喃喃自语道。
这时,一个挑担子的货郎躲慢了些,脚下一个趔趄,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货担横在了路中间,当先一个骑士收马不及,猛地一提缰绳,双腿紧紧一挟马腹,马头昂起希聿聿长嘶一声,扬起前蹄纵身一跃,竟然在那货郎的担子上跃了过去。
马蹄落地,那骑士兜转马缰绕了过来,扬起手中的马鞭没头没脑的朝那货郎身上抽了过去,边抽边叽里咕噜的乱骂一通,杨牧云一句也没听懂他在骂什么,但见那货郎左躲右闪甚是可怜,心中不忍,便下马冲上前去,一探手,便抓住了那人抽来的马鞭的鞭梢。
那人一惊,转目看去,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便没把他放在心上,臂上加力,使劲向后一夺。谁知鞭子在杨牧云手中似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那人吃了一惊,伸出另一只手也握住马鞭,两只手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后猛地一拔,谁知杨牧云这时将手一松,那人全身的力气袭回自身,一个拿捏不住,身子向后一仰,整个人便从马上栽了下来。
那人反应还算灵敏,一只手在地上一撑,腰身一拧,身子便弹向一边,“蹬蹬蹬”连退几步方拿桩站稳。登即脸色一变,指着杨牧云大吼了几句,听得杨牧云不知所云,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京师地界,你不会讲几句人话么?”杨牧云揶揄的嘲笑道。登时惹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片哄笑。
那人脸一红,便道“你是什么人?敢戏耍大爷,是活得不耐烦了么?”话音有一些怪异。这时其余几个骑士也来到那人身边,飞身下马,怒视眈眈的看向杨牧云。
杨牧云见这些人虬髯鹰目,身材魁伟,马上功夫十分了得,便道“这里是京师商铺云集之处,行人众多,你们几位骑着马在这市面上横冲直撞,还惊吓到了人,”说着上前将那货郎扶了起来,“你们不给人家赔礼也就是了,还拿鞭子抽打人家,这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你跟老子讲王法?”这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不禁哈哈大笑,其中一个身材最为魁梧的骑士上前一步,睨着眼睛将杨牧云上下打量了一番,嘿然道“老子就是王法,你待怎样?”
此话一出,周围人群中响起一片议论之声。
“这位公子,”货郎上前对着杨牧云拱手
作揖道“小人谢谢公子相救,这些人不好惹,公子还是速速离开吧!”
“大哥莫怕,”杨牧云说道“天子脚下,岂容这些人为非作歹。”对着他们说道“你们冲撞了人家,就应赔礼道歉。”说着一捋那货郎袖口,露出方才鞭打的血印,“你们居然还拿鞭子将人打伤,还应赔偿人家损失。”
那些骑士相顾一眼,不禁哈哈大笑,那个身材最为魁梧的骑士笑道“老爷我若是既不赔礼,又不赔偿,你又待如何?”
“那我就将你们押到顺天府去,看大明朝的王法究竟办不办得了你们?”杨牧云面容一肃,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那些骑士又是一阵大笑。
“顺天府?”一个骑士斜着眼笑道“只怕我们去了那里,知府大老爷也不敢收呐?”
“就是,顺天府那儿插的就是一根鸡毛,什么时候也能当令箭使了?”
“我看不如依了这小哥,就陪他去一趟顺天府,看知府大老爷会把谁给办了?”又一个骑士嘲笑道。
那些人说话越来越不堪入耳,杨牧云却静静地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你们说完了么?”杨牧云寒声道。
“这位小哥儿,”那个身材最为魁梧的骑士向着他一阵邪笑,“听你口音是从南边来的吧?念你初来京城,还不懂规矩,就陪老爷我到酒楼里喝杯酒”淫邪的目光向着杨牧云一打量,“如能把老爷我侍候好了,老爷我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你看如何?”
“你想让我侍候你?”杨牧云哂笑道“我怕你当不起。”身形一动,不知何时就到了那个身材最为魁梧的骑士面前,手扬处,“啪”的一声脆生生的在他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你”那骑士一惊,退后一步,怒目圆睁,“好小子,竟然敢打老爷我,你是活腻歪了么?”呼的一下,扬起手中马鞭,朝着杨牧云抽了过去。
“来的好”杨牧云见鞭子像蛇一样夹杂着凌厉的劲风向自己面部卷来,不闪不避,轻舒猿臂,轻轻巧巧的握住鞭梢,向旁一带。那名骑士庞大的身躯竟然立足不稳,向着杨牧云栽了过去。
接着腿弯一麻,双膝一软,竟然朝着杨牧云跪了下去。
“哎哟,这可不敢当。”杨牧云身形一闪,来到他背后,一脚踹向他背心,那骑士跟着身子一歪,噗通一声朝着那货郎一拜倒地。
杨牧云哈哈一笑,“这礼可真不小。”
一众骑士大惊,“呛啷啷”纷纷拔刀在手,呼啸着朝杨牧云扑来。
“你们也要上来向人家赔礼么?”杨牧云嬉笑道“不急,你们一个个来。”说着欺身到一人身边,提膝磕在他的小腹,那人痛苦的弯下腰去,杨牧云的手肘又重重的落在他的背心,“扑通”一声,那人再也撑不住了,一下子跪倒在地。
“又一个。”杨沐雨嘴里说着,又奔向另外一人,那人大惊,举刀兜头朝着杨牧云劈了过去,杨牧云闪身来到他背后,一掌切向他的后颈。那人五体投地的拜倒在地。
“还有一个”杨牧云指东打西,那群骑士纷纷扑到在地。
“看来你们的膝盖也不是很硬么?”杨牧云讥笑的看着扑倒了一地的他们,“该跪下来的时候还是很不含糊的。”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最先被杨牧云打倒的那个身材最为魁梧的骑士爬起来,瞪着一双惊骇的眼神问道。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杨牧云冷笑,“你们如再骑着马来这里横行霸道,我见你们一次就打你们一次。”
“好,好”那个骑士连说了几个好字,恨恨道“你等着,会有人来收拾你的。”说着踉踉跄跄的跑到自己的马前,拽住缰绳翻身上马,逃也似的去了。其余人也纷纷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跑到自己马前,瞪上马镫埋伏在马上狼狈的逃
了。
看着他们人影消失,杨牧云这才转过身来,只见周围众百姓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杨牧云愕然道。
“恩公,”那货郎说道“这些鞑官横行这里已非一日两日了,顺天府不敢管,九城兵马司不敢管,还是恩公你替我们狠狠教训了他们呀!”
“举手之劳,又何必这样。”杨牧云将他们一一扶起来。“他们是鞑官么?为什么他们这样横行霸道。”
“他们背后有北京城的权贵们撑腰,”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文士向着杨牧云一拱手,“所以肆无忌惮,刚才被你打走的这几人,好像是王公公府上豢养的鞑官。”
“王公公,是哪个王公公?”杨牧云不解的向他询问道。
“整个京城还有几个王公公?”中年文士一笑,“自然是当朝皇上身边红极一时的王振王公公。”
“王振?”杨牧云眉头一皱。
“杨兄,你可是对方才所做之事感到后悔了?”三人骑着马重新上路,宁祖儿见杨牧云满腹心事,便打趣着说道。
“我又有什么可后悔的?”杨牧云横了他一眼。
“杨兄刚进京就教训了权倾朝野的王公公手底下的鞑官,对你的仕途可不利呀!”宁祖儿说道。
“事情做了就做了,我管他们是谁家豢养的狗,总之我看不顺眼就得出手教训他们。”杨牧云哼了一声说道。
“杨兄好骨气,”宁祖儿赞道“本公子甚是佩服!”
“你这是夸我还是嘲讽我?”杨牧云斜了他一眼。
“两者都有吧!”宁祖儿嘻嘻一笑说道。
“前面就是东辑事厂和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了,”冷一飞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在这个地方还是少喧哗为好。”
锦衣卫都指挥使衙门坐落在京城东北,紧挨着东厂。偌大个北京城,除了皇城,也就这地方最肃静了,一到了那附近,就跟进了一座鬼城一般,一个人影儿都很难找到。
杨牧云路过东辑事厂的大门,好奇的看了看,也未感觉有如何的阴森可怖。
再往前便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门前匾额上写着“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九个大字,其他的同一般的官衙也没什么两样儿,门口立着两个大石狮子,还有锦衣卫带刀侍卫站岗。
三人下得马来,自有人进去禀报。冷一飞引领着杨牧云和宁祖儿进了镇抚司衙门,当先进了一座大厅,厅上白照壁上绘着一只下山的吊睛白额的猛虎,猛虎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直欲疾扑而下。
大厅内肃静雅然,冷一飞止住脚步,看了宁祖儿一眼,宁祖儿会意,便也止步肃立。这时来了一位锦衣卫军官将杨牧云请了进去。
杨牧云随着这位锦衣卫军官绕过大厅,走进一个长廊,长廊两侧全是一间间房间,他领着杨牧云来到走廊尽头的一处很气派的房门前,打开房门笑吟吟地一伸手说道“大人请进,指挥史马大人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杨牧云拱手谢过,跨进门去,只见房中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红烛,照得室内灯火通明,一位身着一身玄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正坐于案后,提笔在一张宣纸上写着什么,见他进来,便放下笔,将宣纸搁置一旁。
“这位想必就是锦衣卫的都指挥史马顺马大人了。”杨牧云不敢多看,连忙上前单膝下跪行了个军礼道“下官杨牧云参见指挥史大人。”
“快快请起,”马顺眯着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杨千户一路辛苦了,快坐吧,到了这里,就不须再客套了。”
杨牧云起身称谢,暗暗将这位顶头上司细细打量了一番,见这位指挥史大人为人倒是挺和气,提着的心渐渐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