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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刀口偏了,魏莱伤口不深,只是在侧脸颊划开了一道,差点伤到了眼睛。
魏楚看见了这一幕,脑袋都要炸了。
他一直相信忍冬,似乎是出于一种微妙的,奇异的矜傲。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甚至是似曾相识。
不会从忍冬的身上感受到威胁。
可以近乎无礼的、贪心的、直白的索取,可以圈着忍冬的四肢用力咬在对方的动脉上。
有收获就要有所付出,忍冬要求的回报却很少。
“你做什么?”
魏楚呈现庇护状态,捞了崽子揽在怀里,妖力按压在伤口上,暂时止住了血。
软绵绵的魏莱很沉,几乎要抱不住了,大尾巴垂下来,整个身子像秋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
魏楚还记得刚捡到它的时候,崽子就是这幅模样。
那时它还很小,嗦乳果喝奶,会被地上的枝木绊倒,然后委屈地呜呜趴在他的怀里。
这是自己一点点喂大的孩子啊。
“他连化形都掌握不了。”
“妖丹也没有聚起来,你手里拿着刀,到底想做什么?”
银狼体内混有的神血,难道是为了这个?
若不是记挂着怀里的魏莱,魏楚几乎要忍不住暴起,长长的狐尾卷在身前护住狼崽子,警惕地盯着忍冬。
忍冬太过轻视魏莱,根本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动作反抗,一切节点掐的极准。若不是他动作快,偏了手腕,那一刀差点捅在魏莱的肚子上。
果然应该小心狼的反咬。
“就是因为魏莱化形不稳,妖力支撑不住,我本想再喂他点血。”
“可是你不在,他可能误会了,一直不停地反抗乱动,不小心被划到了。”
忍冬知道自己唯一的优势是什么。
信任微薄,一旦打碎了,就真的无法复原了。
他稳住阵脚,沉着冷静,担忧地朝着魏楚走了几步,“你知道的,我不会伤害他。”
“魏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这么怕我。”
“他还小,把你当作父亲,你不在就慌了。”
好像说的过去。
魏楚紧张的眉目松了些,轻轻拍了拍魏莱的脊背,上下打探了一番忍冬。
狼崽子不喜欢忍冬,他是知道的,但之前的摩擦只是小打小闹,忍冬往往是受委屈的那个,他从未抱怨什么,魏楚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过去了。
因为忍冬没有魏莱重要。
“知道了。”
魏楚的睫毛耷拉下来遮住眼眸,退了几步侧着身子,示意忍冬离开,“我给魏莱上些药,你先走吧。”
忍冬察觉到了魏楚的疏远。
他若无其事地挽着袖口,抹掉匕首上残留的稀少狼血,舔了舔干涩的下唇,“……我再给你放点血喂他。”
“不要。”
几乎冷硬地拒绝了忍冬的提议,魏楚第一次抵抗住了忍冬对他的诱惑。
这种烦躁的情绪几乎在忍冬无视魏楚的话语,试仍然图割开臂肘的那一刻更让人无法接受。
“我说不要,出去!”
忍冬让魏楚想到了一些过往。他其实对对方不顾自己的意愿,执意做一些事情不是很反感。
顺从或谋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感觉。
而魏楚几乎有些惊慌地发觉……
不知是不是舔舐了太多对方的血液,他似乎是有些依赖忍冬的。
就像上天给了他无数条光明道路,他偏偏选了一条泥泞小道。幸得重来的机会,他蒙着眼,转了又转,最后还是一脚陷入了旧梦。
这种感觉太危险了。
理智在不停地向魏楚发出警告。
魏楚最终还是赶走了忍冬,抱着魏莱疲倦地坐在木凳上,上了药,托着狼崽子的屁股晃了晃。
“都被欺负了还这么傻。”
他对上了魏莱泪汪汪的眸子,犹豫了一下,亲了亲它的鼻尖,“破相就变丑八怪了。”
大概是魏莱的表情太过好笑又可怜。
魏楚忍不住勾起唇角,笑眯眯地揉捏毛茸茸的狼尾巴,魏莱嗷呜嗷呜地扭着腰,尖尖耳朵抖来抖去。
【滋—滋滋——检、测到……】
【喂?……听得、见吗?】
【魏、楚,魏……找到他…滋滋…】
等等,什么声音?
是系统?
从那日紧急传送系统诈尸了一回后,魏楚便再也无法联系上对方了。虽然感觉到事情有异,魏楚仍然保持着良好的职业操守,坚持完成任务。
【回到、原……点,真、相】
【魏……,快!漏洞!漏……洞!】
什么声音?是谁?这声音好耳熟?!
找到他?
他是谁?找到谁?
魏楚全部注意力都被脑袋中的提示占据,手下力气没把握好,不小心拽下了魏莱尾巴上的几缕毛发。
魏莱疼的一颤,却乖巧地埋着脑袋,舔舐魏楚的掌心。
“乖孩子。”
一只胳膊抱着狼崽子有些费力,但魏楚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从隐蔽地翻出了一张折叠好的宣纸,按在桌板上展开。
“魏莱压好了,别动。”
软密的梅花状肉垫压在边角,魏莱小心翼翼地踮着爪子,按照魏楚的要求踩在翘起的边角上。
很好,很棒!
魏楚松了口气,敷衍地抓挠魏莱的下巴以示鼓励。
“尾巴翘起来。”
挡住字了,魏楚扫了眼垂下来的狼尾巴。
唯一不足之处也就是这里了。
等等!
那两颗圆圆鼓囊囊的……好像还不小。
“算了,放下吧。”
魏楚拍了拍魏莱无意识撅起来的脊背,惹得崽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魏莱听话极了,小心地舔了舔毛,夹住了尾巴。
嗯,遮住了蛋蛋。
……一切好像并没有那么糟。
魏楚烦躁慌乱的心情突然被抚平,轻柔的吐息缓缓地从他的口中挤出。
至少还有魏莱在他的身边。
他舔了舔唇,突然俯下身,亲了亲崽子的耳朵。
“汪!汪!”
狗勾不明白怎么突然得了个吻,眼睛亮亮的,吐着舌头拼命地摇尾巴。
它急的想凑上去舔魏楚,又记的对方让它不要乱动,细细的鸣叫一声接一声。
魏楚懒散而恶劣地笑了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纸张上。
一张密密麻麻的记录纸,一个词语被重点圈了起来。
漏洞。
也许今日还要再添一个词语。
真相……和,他。
“真麻烦。”
“想和我玩游戏吗?”
自己第一个任务世界到底为什么失败?!
能够如此忌讳,甚至在视频中提都没有提?
除了试图出卖联盟的信息,以及对世界人物产生一些不该有的萌动,还能是什么让自己如此难堪?
当然,以上这两点可能性肯定要排除在外的。
随便哪一件都是自己肯定不会做的,太荒谬了!
魏楚百思不得其解,他想的入迷,连魏莱什么时候跳下了桌都不知道。
骨节分明的手指代替魏莱的爪子按在纸边。
潮软的舌尖舔在魏楚的后颈,魏莱的鼻尖厮.磨着他的耳廓,长尾缠.绕着腿根卷起。
“自己能控制化形了?”
魏楚被突然的碰触吓了一跳,吃惊地回了头,学的这么快?
一道有些显眼的伤痕挂在魏莱的侧脸,皮肉微微外翻,红润的软血可怜巴巴。魏莱的凤眼眼尾晕着红漪,尖尖的犬牙分外显眼。
“真是的,划在哪儿不好,怎么非划在脸上。”
捏着下巴打量了一番,魏楚最终叹了口气,他收了宣纸叠放好,才注意到魏莱裸着身体,赤脚站着,圆润的脚趾缩在一起。
嗯。
隐隐约约的能看到……
“到床上去,一会儿睡觉了。”
“以后化形记得穿衣服。”
魏楚垂着睫毛推了推魏莱。
原点,回到原点。
那便是,妖界,最初的传送点。
那个声音,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汪!汪~”
“魏、楚,来睡、睡我,也和你一起。”
“……说话不要卷着舌头。”
差点听错了,小孩子懂什么。
虽然,好像也……不是小孩子了。
魏楚心里有事,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忍冬也在这时敲了他的屋门,低声询问他还要不要过来客房休息。
魏莱蹭地翻起身,紧张地抖着耳朵尖尖,看看魏楚,再望两眼屋外。他突然呜呜地喊痛,没有捂脸上的伤口,反而抱着尾巴蹭来蹭去。
这个小笨蛋,耍心思都找不到正确的方法。
魏楚无奈地瞥了魏莱一眼,没有回复忍冬的问话。
屋内亮着灯,却没人应答。忍冬敲了一会儿,也就明白魏楚的意思了。
魏莱成功夺回了魏楚。
他们本来就是应该如此亲密无间,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没有别人,没有小黑,也没有忍冬。
只有他们两只妖,于大雪过后,依偎在暖炉旁相互舔毛。
魏楚想了又想,权衡利弊,忍不住将自己放在第一位,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魏莱,我想带你回妖界。”
兜来转去,最后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
有些人很久没见了。
但当你真的回忆起来,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在你的心上。
魏楚突然有一肚子话想说。
他想讲盼瑶。
讲她会跳好看的舞蹈,转圈时蓬松的兔毛边翻飞,眼睛又圆又亮,她抱着魏楚抛来抛去,笑他夹着尾巴胆子小。
他想讲秦玖。
讲那只熊看上去凶巴巴,训起人来把对方吓得直哆嗦,其实耳朵和尾巴好捏极了,毛软软的,每一寸肌肉会在挨靠时绷紧。讲他又蠢又呆什么都信,坚守原则但好像也摸不到底线,会留下最甜最脆的胡萝卜偷偷给自己。
他甚至也想讲娑罗。
讲妖王殿下有双漂亮的眼睛,只是视线太过惊悚,总是让人觉得被生吞活剥,惴惴不安,但若是习惯了,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厌恶。
讲他生涩地咬了一口糖葫芦,唇边不自觉的微笑,讲他们曾并肩走过人声鼎沸的街道,讲他外强中干,早上还在威胁他,晚上却躲在树上守魏楚安眠。
他想强硬的挤进魏楚的生活。
可魏楚偏不。
魏楚要折了娑罗的傲骨,踩着他的尾巴尖,玩弄他的毒牙,逼迫他亲口承认,到底是谁锁住了谁?
但最终,魏楚轻轻摸了摸魏莱的伤口,什么都没说出口。
“睡吧。”
魏楚抚过魏莱的睫毛,希望崽子可以有个好梦。
魏莱圈着魏楚后颈,压着他的腰,尾巴卷在一起,搭落在脚踝上。狼崽子阖着双目,等到沉稳规律的呼吸响起,魏楚反而率先没了意识。
魏楚的眉目间隐隐约约带着忧愁。
不知怎么的,魏莱凑上去,在褶皱处蹭了蹭,柔软毛发的磨蹭让魏楚的不悦舒展开来。
想让一个人开心应该怎么做呢?
魏莱学的很快。
他垂着脑袋,凭直觉亲在魏楚的唇角,轻轻舔了舔。
但那是不够的。
“怎么把他揽在怀里,纳进身体内,亲他的唇,让他红着眼睛喊我的名字。”
忍冬的话启蒙了魏莱,或者说,是在一步一步教魏莱要达成一个什么结局。
兽类的野性从来不会因为学着狗勾摇尾而消失的。
魏莱的舌尖轻轻触碰魏楚的下唇,耐心地挑开了贝齿,挨到软软的嫩肉缠了上去。他的亲法像嗦乳果,尝到甜味了便眯起眼睛吞咽。
即使在睡梦里,魏楚依然感觉好似漂浮在大海。
水草扯住他的脚腕,无法挣脱。
下意识的,为了寻求安全感,他缩回了兽型。
那股窒息感随之消失了。
魏楚重新安稳下来,它的鼻尖翕动,缩成一个团,自发地窝进热源。
魏莱对着怀里的兔子眨了眨眼睛,失落地咽口水,舔了舔唇角,垂涎欲滴,也紧跟着换回了兽型。
兔子虽然小但却肥嘟嘟的,被银狼搭起前肢下圈养,慢条斯理地,充满占有欲地舔.舐。
舔过毛茸茸的兔耳,舔过卷在一起颤动的尾巴,舔过软毛覆盖的腹部。
忍冬比魏莱想的沉不住气。
既然知道魏莱在装,居然还如此大意。
魏莱几乎傲慢地垂着眼皮,嗅了嗅全身沾满银狼气味的小兔子。
假家人?
真情人?
小孩子才做选择。
就连魏楚都忘记了,亲眼目睹了全族覆灭、一夜屠杀的魏莱怎么还会是天真无邪的幼崽?
他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