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敏在山里养病,慢慢地好起来了,脸上的肉又回来了,气色也红润起来,过了半个月就能下地走走了,一个月就能在院子里缓慢地行走了。
郑大将军每次上山都看到孩子更好些了,心里的石头慢慢落了地,他想着也许三个月能好了?
但是有一次,舅妈和表弟带着郑敏在院子里玩,当时刚天黑,看见郑敏精神好,就想着多玩会儿,结果发现郑敏怎么一直摔跤,扶起几次之后,就觉得不对劲。
掌门外公过来看她,听着舅妈和表弟的说辞,觉得不对,就问郑敏,“你这样多长时间了?”
郑敏想了想,“山里好像黑得早,黑了就看不清楚了,就容易摔跤了。”
掌门让小徒弟拿了医药箱子过来,开始给郑敏扎针,“这里疼吗?”
“不疼。”郑敏摇头。
掌门又换了个地方扎了一针,“这里呢?”
“嗯,一点点。”
“哎!这个地方应该很疼的。真的不疼吗?”
“有一点点。不怎么疼。”郑敏不知道为什么外公一直扎他。疼是不疼,瘆的慌,那尖尖的东西往肉里扎。
掌门出来跟儿子、儿媳说,“一到了晚上就看不清,还摔跤,这怕是夜盲症。”
舅舅刚才在门口也看见了,“扎到那个穴位还说不怎么疼,真是匪夷所思,可儿子看确实不像疼的样子,莫非是不知道疼了?”
“倒还不至于。只是这毒过于霸道,毁人五感。儿媳妇,你明天再试试,给敏儿做些很咸的东西吃,看她能不能吃出来。”
第二天的试验也没什么好的结果,舅妈往菜里抓了一把盐,自己放盐的时候都龇牙咧嘴的,想想都咸,可是郑敏吃着好好的,完全没反应。
“好吃吗?”舅妈问。
“嗯,好吃。”郑敏点头。
“咸吗?”
“不咸,前些日子的饭菜味道太淡了,今日的正好。”郑敏吃得很开心。
舅妈不信了,难道端错菜了?于是,舅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天呐,咸的发苦了,这孩子的舌头怎么了?舅妈一把抢过菜盘子,“这菜不好吃,另外做一个。”
郑敏伸着筷子,还很遗憾,哎!难得有盘有点味道的菜呢,做道士真可怜,每天吃清汤寡水,没有味道的菜。
舅妈一出门就抹眼泪,去找掌门了。
掌门一听,沉默了。让人去请郑大将军。
大将军见到掌门很高兴,“我看敏儿一日好似一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了。这些日子,真是多有打扰了。”
掌门瞟他一眼,摇头,把近日发现的事情说了说,“她这可不算是好了。虽然五感没有完全消失,但是也是大大地衰退了。这毒太霸道。只怕这段时间内,她还不能走,我再换种法子来治吧。”
大将军听了,如同大夏天浇了一头凉水,原以为是好了,哪知道是假象,这五感衰退,大将军是见过的。
他曾经有个护卫,作战特别勇敢,后来死了。他也是一段时间后才发现,那个护卫没有痛觉,不知道疼,天生的。看到他,大家才明白,知道疼其实是一种福气,那护卫因为不知痛,所以总是照顾不好自己,有时候受了伤,不知道,血流着,还要同袍提醒,才知道受伤了。
有次大战,受伤的人多,他顾着照顾别人,忘了自己的伤,没有疼痛的提醒,他直到昏迷了,才被别人发现,原来他也伤得重。但是已经晚了。
想起这件陈年旧事,再想想自己的孙女,大将军心里乱如麻。而且感觉丧失,不止是影响生活,它有时候也是死亡的前兆。
大将军用手捂着双眼,他要冷静一下。
出了道观,大将军回到山下的宅子里,开始写奏折,告老还乡,乞骸骨。理由就是孙女重病。
他对身边的人说,“我可能以后要常住这里,不妨碍你们的前程,你们想回京城的,可以先回去。”
周围的人都吃惊了,后来知道是小姐的病一下子好不了,就都表示愿意住在这里。
老黑说,“大将军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这么多年了,不都是这样的。”
大刘他们也说,“大将军只要不嫌弃,我们就赖着不走。”
后来大将军干脆买了些附近的地,和大家种起田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想起孩子喜欢花,又在半边山上种了桃树,想着以后孩子有桃花看。
郑敏也不是傻子,慢慢觉出来大家对她小心翼翼的。而且,有的时候皮肤都流血了,自己还不知道是在哪里擦破的。她也明白了,这余毒未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不过她倒是没太难过,毕竟也是好起来了,只不过还需要养着,比起刚中毒时,要好多了。那时候魂都飞了。
听说郑敏还要住上好些时候,最高兴的是表弟赵真英,他不懂事,还小,大人为郑敏一下子好不了难过,他却只知道表姐好长时间不用走,能跟自己玩。
郑敏管他叫“阿真”,很喜欢他,以前大将军府里收留过的孩子,全都比她大,现在身边终于有比自己小的孩子了,有叫“姐姐”的了。
她身体还弱,不能跟着阿真满山跑,阿真体力太好,没人管,就满山跑,舅妈说像个“活猴子”。
不过阿真很可爱,给表姐摘花摘果的,十分殷勤。郑敏想让他安静会儿,就给他讲故事,这是一件让郑敏后悔了三年的事情。
自从听了郑敏的故事,阿真终于不满山乱跑了,让他练功也好好练了,但是条件是,每天都要听故事。
郑敏在山上外公家住着,也想帮外公、舅舅些忙,于是就成了幼儿园阿姨。连舅妈都放心了,活猴子有人管了。
只是这听故事的后遗症有时候比较严重,又一次郑敏给表弟讲了个“李寄杀蛇”的故事,结果阿真就满山找蛇来杀,吓得舅妈让人看着他。
为了减少表弟对蛇的狂热,郑敏只好给他讲些别的,想一想最好是这里没有的东西,让他没法有念想。嗯,美人鱼的故事不错。
“你知道在遥远的海上有鲛人传说,鲛人就是美人鱼,传说中鲛人落泪为珠,……”
故事讲完了,表弟的眼睛都直了,“表姐,我们偷跑吧。”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