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昊压着怒气问:“你不想毒杀朕,那你说,你是让她毒杀谁?”
“臣女是让她……”王慕枝看着皇上毫无温度的冰冷目光,她的智商终于回来了一点点,哆哆嗦嗦地改口道:“我我我不知道,臣女什么都不知道,是那个百卉做的,跟我没关系,我根本不认识她。”
石昊猛地一拍龙案:“百卉已经招认了,下毒是你指使的,毒药是你夹在这些诗册里带进宫里给她的。你给她的那毒药异香扑鼻,如今这书页里还残留着毒药的香气,眼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吗!”
王慕枝泪如雨下,她拼命摇头否认:“皇上,臣女冤枉啊,这诗册不是臣女给她的,臣女从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她如何能证明这诗册是臣女给的,皇上您不能听她一面之词啊,臣女真的冤枉啊。”
石昊怒火中烧:“王慕枝,你真是空有才女之名,你可知这几本诗册乃是海内孤本,是先皇当年聘任你祖父王老太傅教授废太子之时,给他的束脩。凡宫里赏赐出去的东西,内务府都有详细记录,你们王家当年签收的条据也在档案袋子里封着。如今这书里藏着毒药从王家又回到了宫里。”
石昊顿了顿,微眯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慕枝:“你说不是你拿来给百卉的,难道,是你父亲王康文。”
王康文退出后,一直站在殿外,他听到里面的对话后早已面如死灰,听到皇帝问是不是他王康文藏毒入宫后再也忍不住了。
他甩开刘立的手冲了进来,跪在地上磕头眼泪纵横:“皇上哇,此事跟微臣没有一点关系啊,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微臣绝对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都怪微臣平日里忙于政务,疏于管教才会教出了这个逆女,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此事都是她一人所为,跟我王家绝无关系。请皇上明鉴啊。”
王康文何尝不心疼女儿,但是这脏水若是泼到自己身上,整个王家就全完了,他只能弃车保帅了。
石昊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
王康文抬手用力甩了女儿一耳光,这巴掌打得极重,王慕枝的嘴角瞬间就出血了,她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脸,哭着叫了一声:“爹,你打我!”
“我打你,我打死你都是轻的!”王康文恶狠狠道:“你这畜生,还不快老实跟皇上交代,这件事是谁教你做的!你如此嘴硬,你是想把全家都害死吗?你是要让你的老父亲我,你的母亲,你的兄长弟弟们都给你陪葬吗!”
王慕枝瞬间就明白了她爹的意思,爹是让她把这件事攀扯到别人身上。爹不愧是爹,这一招祸水东引,真是老谋深算。
若是别的事,王慕枝可能还需要考虑一下攀扯给谁,偏偏这件事太容易了,冤有头债有主,她下毒的事还真是有个煽风点火的。
王慕枝捂着肿胀的脸,毫不犹豫地哭啼啼道:“是皇后,不,是太后娘娘逼我这样做的,太后娘娘说皇上身边有个狐狸精,不仅会魅惑君主祸国殃民,将来还要吃人呢,太后娘娘让我替天行道。臣女年幼无知,又怕狐狸精害了皇上,所以才犯了糊涂。可臣女也是为了皇上好,又想着那狐狸精只是一个侍卫而已,所以就……所以就……”
王慕枝编不下去了,呜呜咽咽地开始哭。
竟然是袁宝珠唆使的!
石昊心里一惊,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牵扯到她,袁宝珠再不堪也是先皇正式册封的皇后,事关皇家颜面,不便深究,否则他也不会在袁家作乱之后将袁宝珠软禁在宫里,却不给任何处置。
石昊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毒药哪里来的?”
王慕枝抽泣到:“毒药是寿王给臣女的。”
竟然又牵扯进来一个皇亲国戚,石昊怒极反笑:“恐怕朕再多问几句,连自己都要被你攀诬进来了!”
王康文听王慕枝提到到寿王,十分惊讶,他虽然本意确实是想让王慕枝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为自己开脱。
但那也得看人才下菜啊,攀扯袁宝珠当然是极好的,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厌恶她,又不便处置她。再说这个袁宝珠还杀了自家老父亲,她身上造的孽够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条罪行了。
寿王石暄却是不可攀扯的,他和当今圣上同是先皇早前旧人所出,兄弟二人年岁相仿,向来亲厚。韩太妃又曾救驾有功,皇上更是一直礼遇着她。
王康文惊出一声冷汗,连忙训斥王慕枝道:“休要胡言乱语,皇上同寿王一向兄友弟恭,岂会做出这等事,你你你想清楚了再回皇上的话,帮助皇上找到真凶,否则的话……只会适得其反。”
王康文想说,你攀扯寿王石暄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熟料王慕枝梨花带雨道:“毒药真是寿王给女儿的,女儿所言句句属实啊。”
王慕枝心想,毒药就是找石暄要的,即使我不说皇上也迟早能查出来,不如现在我就老实交代了,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的谎言才是最难被察觉的。
王康文哪知道她肚子里这些弯弯绕,还以为王慕枝真是犯了糊涂胡乱攀扯了,气得直哆嗦,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孽障啊,我没有你这样女儿!”
他痛哭流涕地给石昊磕头:“皇上啊,臣家门不幸啊,此事臣真是毫不知情,还望看在慕枝年幼,又对皇上情深似海的份上,求皇上开恩啊。”
石昊冷眼看着这父女二人的一出苦情戏,耗光了所有的耐心,他握着拳头,指节咯吱作响,“王大人,令爱今晚恐怕不能回家了,先在内务府住几天,等事情查明了,你再来求我开恩不迟。”
“来人,把她带下去!”
内务府的太监们立刻架起王慕枝就走。
“我不去。”王慕枝挣扎着,“皇上,皇上,我不想去啊。爹,您求求皇上,您救救女儿……”
哭叫声渐渐远去,王康文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从头至尾没说一个字。
他不傻,他知道皇上把王慕枝收押在内务府的监房里,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了,或者这面子是给他死去的老父亲——王老太傅更合适。
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若是皇上把人往提督衙门的典狱或者刑部的大牢里一送,这姑娘的名声就全毁了。
石昊原以为是这二个女子争风吃醋才要害了胡晓光,如今看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今夜不可能理出头绪了,他心里念着胡晓光,想早些回去陪她。
这时候外面有太监通报寿王石暄求见。
石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今夜宫中有事,所以未曾落钥,但是他并未宣召石暄,石暄却在这个时候求见,消息够灵通的。
“宣召吧。”已经起身的石昊再次四平八稳坐下了,看来今夜注定不太平了,他索性对王康文道:“王爱卿也不必急着走了,瞧瞧,教唆令爱下毒之人来了一个,你想不想同他当面对质一下。”
王康文慌乱且难堪,勉强道:“皇上说笑了,小女年幼,随口一说皇上不必当真,寿王他绝对不会做出此事的。”
“随口一说?王爱卿的意思是,令爱欺君了。”
“不不不,臣不是这个意思。”王康文哪能架得住皇上这样盘问,他进退两难,除了磕头再也不敢开口说话。
寿王石暄进了寝殿,一丝不苟地给石昊行了礼。
“赐座。”
立刻有宫人搬了春凳上前,室内温暖,又有人替石暄除去了身上的貂皮大氅,免得他在屋里穿得太暖,出去会受寒。
石暄咳嗽了几声,从容道:“多谢皇兄体恤臣弟。”又对王康文微笑道:“王大人也在啊。”
石昊淡淡道:“夜深露重,你这个时辰进宫,可是有事?”
石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对刘小虎招招手,刘小虎忙拿一个托盘接了,呈给了皇上。
“皇上,”石暄不急不缓道:“前些时日,王大人家千金来我府上,说她闺房中多有鼠患,又说这闺房鼠素日里闻惯了胭脂香粉气,一般的灭鼠药全然无用。她便恳求臣弟为她解忧,臣弟权当日行一善,为她配置了一味香气馥郁的灭鼠药。”
刘小虎见皇上伸手想要打开那一包,连忙阻拦道:“皇上,小心!这是毒药!”
“无妨,无妨。皇上尽管打开看。”石暄又咳嗽了几声,接着微笑道:“臣弟想着老鼠的身形很小,此药剂又是给懵懂无知的闺阁女儿家使用,为了免生事端,故而所配的毒药剂量只是针对老鼠的身形,只有老鼠吃了才会毙命,身形略大一些,家猫家狗都无碍。”
石昊已经打开了那包药粉,果然香气扑鼻,他合上了药包,没有提胡晓光中毒的事情,只是脸色如常道:“一只老鼠重不过数两而已,不知道你这个药对人是否有害?”
石暄慢条斯理解释道:“皇兄,臣弟久病成医,此事也算略懂一二。毒药能不能致死,不仅要看毒性,更要看剂量。此药对人当然有害,但是剂量太低,最多让人恶心呕吐,绝对不会伤及性命。”
也就是说,毒药确实是毒药,可大概就是相当于屋里头点了两盘蚊香,对人来说人最多有点头晕,通通风就好了,蚊子和家鱼家蚕之类却会被毒死。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石暄见皇帝盯着那一小包毒药久久不言,心底终于有了一丝慌乱,都说君心难测,石暄自幼体弱,干不了别的,每日关在房里读书消遣,史书上那些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皇帝厌弃的例子太多了,何况今日自己确实给王慕枝提供了毒药。
他轻声道:“臣弟今夜听说宫中有人误食了此药,臣弟虽然不知此药为何会在宫里,因怕皇上担忧,特连夜调配了一包出来,进宫说明情况。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让那误食之人闻闻气味,再让试菜的太监服下此药看看症状,便知道真伪。”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都快60万字了呀,当初就三千字大纲而已,我觉得自己真能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