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无语问苍天(1 / 1)

春雨阑珊,古琴师一袭青衫,撑着一把小伞,踽踽独行在风雨中,偶尔按一按怀中的那一袋碎银,面上便显出忧戚之色:唉,好不容易才凑到300两白银,加上她两个兄长凑的500两,如今也只得800两,距离徐大娘开价的3000两,至少还剩2200两,虽然白芷该有一些私房钱,可又能有多少?想到对自己恩情入山的义父,他不禁心绪沉重。

踏溅着泥水,他来到了白芷的芝兰院,刚近远门,贴身丫鬟小红已经急切地迎了上来:“啊,古琴师,你可来了,我家姑娘早就起床,也无心梳洗,更不曾用饭,正等得焦急呢!”

“哦,怎么这等焦急,等我进去再说。”古凤鸣皱一皱眉,有些无奈地走了进去,小红自然已经头前禀报;所以他刚进门,白芷已经雾鬓风鬟、愁眉不展地走了出来:“古大哥,你来了,可用过饭没有,要不我让丫鬟们准备?”

“不用了,我也是来坐坐即走。”

“哦~~~~~”白芷似乎露出一些失望之色。

两人分宾主落座,丫鬟也奉上香茶,用的自然是顶好的瓷盏,上面还描绘着优美的芷兰,古琴师却根本没注意,只是用盖子刮了一下茶碗,就放下茶盏,心事重重地起身,做了一揖道:“义妹,愚兄无能,多方拼凑,如今也只得300两,真是愧对义妹,愧对义父的在天之灵啊!”

“古大哥,你说什么话呢?咱们本就交情匪浅,而今又可说是一家人,怎么尽说些外道的话?银钱的事,本来不须大哥相助,但是大哥既有心,小妹也只有愧领!不知两位兄长,能筹措多少?”

“两位义兄家底素薄,义父故去,更不如往日,也只得500两!”

“哦,还真是我的好兄长!”白芷淡淡地说着,目光里却流露出一丝讥讽。

一室沉静,两人又默默地喝了一会茶,白芷妙目流盼,察言观色,对古凤鸣的关切与忧心很是满意,就笑着开口道:“其实,义兄不必太过担忧,白芷虽然无能,却还多少攒了一些体己,前夜细细盘点,大概也将近这个数!”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古凤鸣一见,不禁睁大了双眼:“两千两,这么说,也差不多够了?”实在有些惊喜。

“是啊,不过徐大娘依仗我多年,本来就不肯放我出去,如今还差200两,还是要设法才是!”白芷说着,娥眉微蹙,甚是黯然。

“啊,这200两么,就尽包在我古凤鸣身上,回头我一定想方设法筹措,一定要救义妹出苦海!”古琴师一时激动,忍不住拍起了胸膛。

“唉,怎么好总麻烦大哥?”

“义妹说哪里话来,为兄这就去筹措……”古琴师说着,就要起身。

“唉,古大哥,瞧你急的,何不先喝了这杯茶再说?”白芷轻轻一拉,古琴师一愣,就轻轻地坐了起来:自己确实太心急了些,可是莲衣就快接客了,他能不着急吗?

白芷又让人给他换了一杯热茶上来,方款款坐下,叹道:“只是,赎身以后,两个兄长家境贫寒,两个嫂子听说泪又不大容人,却让小女子如何自处?”说着滴下泪来。

古凤鸣一听,只得劝道:“义妹你何必担心,总是自家兄长,又是多年隔违,一朝重逢,还不知如何欢喜……再说,两位兄长虽然清寒,却一个经商,一个从艺,也很认识一些富贵才俊,赶明儿为姑娘觅一门好亲事,还不是很容易的事?”

白芷一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幽怨无比地紧盯着他,看得他心里直发虚,莫名地竟有了一些愧意,她才低下头来,用帕子掩唇,呜咽无声,大颗大颗明珠般的眼泪滚了下来,本就秋水般的明眸,干脆化作了涌泉目……

古凤鸣见她楚楚可怜、伤痛以极,心里颇为不忍:“阿芷,你这是,就算是信不过自己兄长,也无须如此,毕竟天无绝人之路……”

“唉,说什么天无绝人之路,天若有眼,白芷又岂会在青楼沦落数年,好容易盼着义兄和兄长为我赎身,偏偏两对兄嫂都有意把我推了出去,最好远嫁,省得累及家族声誉,叫我……如何能不伤心?”说着,哭得愈发婉转可怜,竟扑倒在桌上,瘦弱的双肩,仍抽动不止。

“哎,你,你别哭呀……要不然,咱先赎身出去,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古凤鸣被她哭得方寸已乱,只得呐呐道。

“看来,也只有如此!”白芷用帕子拭泪,勉强坐正了身子,咬着唇道,“本来,阿芷若想让人为我赎身,也是很容易的事;只是,阿芷这人偏又死心眼,若是那看不顺眼、又人品不好的,任凭他如何富贵,也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是以,阿芷有个不情之请……”说着,可怜巴巴地望着古凤鸣——

“义妹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是这样的,阿芷只求义兄,帮阿芷赎身后,先为阿芷找一个临时住处,至于今后如何,还等以后再说!”

“好吧,这有何不可?”

两人又说了一会闲话,古琴师见她心绪稳定,虽然眼圈红红的,却还强颜欢笑,便在心里叹息一声,告辞。

转过弯来,因为偌大的一件急事暂时告一段落,不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到底更惦记莲衣些,就兜兜转转,径直来到莲香院,来看莲衣,也想说一下这两日的进展,好让她放心!

不料,刚来到院子里,就听见丝竹悦耳,一个男子正曼声唱着:“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畅画,天叫入鬓长。莫依倾国貌,嫁取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啊,侯爷,休要调笑奴家,奴家可当不起……”

本来小侯爷的吟唱就让古琴师十分冒火了,再听莲衣这么曼声撒娇,恰似火上浇油一般,难受无比;恰好门前无人侍立,古琴师一推门,径直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古琴师不免大吃一惊,原来,在场的有苏老爷郑公子不说,还有一些其他的名流,但只有小侯爷,与莲衣坐得最近,再看莲衣,着层层纱衣,梳宫样宝髻,正拿着团扇,一边轻扇,一边与小侯爷暗递秋波,还不时与别的人调笑。

古琴师这一见,顿时怒火填膺,但他有心发作,却发作不起来,只得冲众人见礼,然后对莲衣从容笑道:“莲姑娘,你这里高朋满座,看来凤鸣还真来对时候了,不如凤鸣为各位和姑娘奏上一曲,然后请姑娘根据这首曲子,当场吟一首诗,不知各位以为然否?”

众人轰然叫好,小侯爷更是拍拍莲衣的肩说:“莲儿,你倚马万言,才情满腹,本侯爷倒想听听,你今天又吟出什么佳句啊!”

莲衣冲小侯爷送过去一个曼妙的眼风,才对古琴师笑道:“好啊,多谢琴师捧场,莲衣就愧领了!”两人眼神相触,均觉有些不是滋味,古琴师的心中,更不好受:试问,有哪个男人,愿意意中人是青楼里当红的姑娘,而且要陪着她,一起取悦客人?

然而,古琴师满腹苦水,一腔郁闷,无法表述,唯有焚香净手,叫人取出莲衣的琴来,然后先闭一闭眼,似是痛苦,又是沉思,随即,他猛地一拨琴弦,开始了奇异动人的弹奏:

先是瀑布倾泻,在阳光下涌珠溅玉,接着陡然滑落,跃过怪石,然后是涓涓溪流,

缓缓流淌,似乎两岸有野花开放,依稀有鸟鸣……

众人听得入神,莲衣却按捺住自己,并不以箫相和。

接下来,似乎突然有阴风袭来,上游的花树被吹得枝摧叶落,片片落花,飘零到水上,蜿蜒漂流,远远看来,一点一点,竟好似伤心泪;流水呜咽,断续无声;恍惚间,雨水落下,琴音逐渐转急……终于用心划拨,似是平生所憾,一曲终了。

众人面面相觑。

“好,好一首《落花流水》曲,可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奈何奈何?”倒是小侯爷,率先击节赞叹,众人纷纷附和。

“好,接下来,就请莲姑娘根据琴音赋诗吧!”古琴师微微叹息道,似乎弹奏一曲,已经疲累已极。

莲衣从容起身,先是亲手为古琴师奉茶,赞叹琴声如何动人,然后又自谦了一番,架不住众人起哄,只得细细吟道: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首诗,本是她前世喜爱,熟习已极,此时应情应景,缓缓吟来,不觉心头一痛,想起前世今生,曾经暗恋却无缘再见的人们,不禁清眸含泪,纵然仰面,终是前尘往事成云烟,此即无语,无语感怀。

试问高朋满座,又有哪一个,是她的知心人?

这一刻,她感到彻骨的孤寂与伤怀;好想念,想念自己前世的父母,姐姐;如果有一天,能见母亲,自己一定要扑到她的怀中,好好大哭一场。

不料,她心思百回千转,痴痴而立,似乎伤心以及,却叫满堂的男人都误会她曾心有所属,纷纷出言安慰,只有小侯爷持酒沉吟,而古琴师听了她的诗,内心如遭雷击,再见她黯然销魂,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匆匆抱拳,狼狈而去。

不料,外面不知何时,也下起了瓢泼大雨,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依稀记得:是初夏的第一场雨,如此狂烈,如果恣肆……他心中有伤,眼中有泪,却无语问苍天:究竟,他和莲衣之间,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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