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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栖梦,栖心,栖何处(1 / 1)

“莲衣,前面就是栖梦庵了!”古凤鸣挽起一个鞭花,故意用欣喜的嗓音道。

“是吗?”莲衣用喑哑的嗓音说着,轻轻揭开旁边的窗帘,只见远处青山若隐若现,一轮恍若胭脂般的红日逐渐沉沦,碎金艳红好似伤心人的怀抱,渐渐扩散开去,形成淡紫色的哀怨:几角瓦檐,在翠绿中若隐若现——

真是一个幽静的所在啊!莲衣感到自己的心,仿佛奇异地安定下来。

“山路崎岖,我先把车放在这棵白花树后面,咱们一起上山,顺便去庵里拜拜……”古凤鸣说着,将车巧妙地隐在花树后面,然后给莲衣披了一件薄薄的风衣,搀她下来——

一着地,莲衣就觉得脚有些发软——

“慢一点,慢慢来,要不,我背你?”莲衣真的看起来很虚弱:面色苍白,形容憔悴,整个人瘦成了纸鸢,似乎随时都能飘起来;只有那双眼睛,还是看起来那么美丽,忧郁,宛如笼着薄雾烟雨的小湖——看得凤鸣实在心痛,而郁卒!

“不用了,你扶着我就好!”莲衣挣扎着,扶着他的手,努力往前走去——

栖梦庵,忽然让她有行走的勇气了;虽然,她还是觉得很虚弱。

山风习习而来,落日下,大片大片的飞鸟往树上飞——“你看,那里有他们的巢,也许,还有它们的幼鸟!”古凤鸣指点着说。

“是啊,这些鸟真幸福!”莲衣感叹地说,只是,她的家又在哪里?她不过是一个21世纪的游魂罢了,丈夫有点近似于禽兽,怀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却总是保不住……于是,她终于没有巢——或许,正因为此,上天才会让她穿越吧?

“莲衣,你也可以的!”古琴师轻轻说着,柔情脉脉地捏捏她的手,她震了一下,却仓惶地转过脸去:怎么会?

本来她的前世就够悲怆了,结果又阴差阳错,穿越到一个青楼女子身上!

青楼女,有骨气,不接客,打也要把你活活打死!

她不想死,因为她相信上天既然让她活过来,必然有他的深意——所以她暂时接受命运,学着虚以委蛇,左右逢源,处处留情,处处暧昧……其实,只不过是想为自己觅一条出路……因为,她实在是无路可走!

从来,她不愿沦为男人发泄□□的工具,一个人的尚且痛苦屈辱万分,何况是许多人的工具?不,她不愿意,她也决不甘心,所以她死死地抓住希望,想要逃出青楼……

庆幸的是,她遇见了古琴师,又遇见了应非远。

最初,她总觉得自己对古琴师有好感,因为他总是那么单纯而至诚,对她也一片真心,或许,和他在一起,也会单纯而幸福吧?

至于应非远,他完全是一个意外——

她怎么会想到,会有一个人,突然冒出来,拿刀逼着她,要在她的闺房里养伤?

养就养了,还要分享她的床,并且还逼她吃什么药——

最初,她真是讨厌他到极点!

但是,却不敢反抗,因为,对付一个武林高手,她实在没什么经验……

于是,就有了一点纠葛,而他却不告而别!

——这人真的很欠扁……

后来,她出去逛寻梦街,被他搭救,却又被他掳去,为的,只不过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师姐,要见她一面——

然而,那个师姐说的话,似乎也大有深意啊!

莫非,自那时起,应非远就对她有意思了?

唉唉,窃喜,却更伤心啊!

若非他,她不会被逼着尽快接客……

可是,若非他,只怕自己也早就被采花贼掳走……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的纠葛,已经是那么深,那么乱,怎么解也解不开!

每次,他总是给她希望,又一次一次让她失望……

所以,隐隐中,她是抗拒他,甚至暗恨他的,因此她才越来越倾向古凤鸣:毕竟,她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她也只不过,想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平淡而又真实,真实而又长远的幸福!

而他,能否给自己,实在是个未知数。

可恨的是,他总在她的心倾向古琴师的时候,又狠狠地来刮一阵风,吹乱一池春水……该恨他的,可是又怎么都恨不起来!

最后,古琴师为了救自己,而锒铛入狱,她真的被撼动了:她也是血肉之躯,她也是有心有肺,所以,她只想救出他,甚至想,跟他走,或许从此,就是幸福……

偏偏,古琴师的入狱,那么复杂——

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明察暗访,一次又一次地拨开迷雾——

最终,他火烧青楼,也除掉了秦公公!

他为的是谁,无非是为了自己!

可叫她不忍的是,当他来到她的面前,剖白一切,想让她跟他走,她的心,却坚定地站在古琴师这边:对不起,我很感动,但这不是爱——她心里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嘴上也残忍地说:对不起,因为你总是晚到一步……我可能会喜欢你,甚至对你有过幻想,但是……我不可能……跟你走?

那样残忍决绝的话,对他来说,是怎样的心伤?

或许,正因为此,他才会在引开追兵后,毫不顾惜自己吧?

毕竟,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

莲衣越想越心伤,越想越悲摧,终于忍不住颤抖不停的,立住脚步——

“莲衣,你,你没事吧?”古琴师却唯有这样说。

眼睁睁地看着她为别的男人痛苦,他的心,真好似刀割一样!

可是,那个男人,已经死了——而活着的人,还要好好走下去——

所以,他坚定地搀着莲衣说:“莲衣,事已至此,也无须再想,无论你如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走吧,到这个庵里歇歇脚吧;也许,有些事就此能想开也说不定!”他痛苦地说,不觉抿紧了嘴唇,黑眸里波涛汹涌——

我全心依恋、呵护的人儿,你醒醒吧!

你身边还有我,也只有我啊!!!

终于,连拖带拽,又背着她走了一段,才到达了山顶。

不过是几间青砖瓦房,挂着一块小小的匾:栖梦庵。

小小的院子,墙上爬满了蔷薇,院子的一角,栽着芭蕉,另一角,还放着一个大石缸,里面居然养着几株莲花,几尾草鱼;鱼儿在荷花的影子里,自由游弋……是那么自在,安恬。

莲衣若有所思地看了半晌,古琴师则担忧地凝望着她——

一个慈蔼恬适的中年尼姑接待了她们,甚至,还怜惜地看了莲衣,又看了凤鸣一眼,凤鸣顿时难堪地转过头去:似乎只是那一眼,那老尼已经看穿了他的心:如此苍白无力,千疮百孔……

莲衣去佛祖前上香,凤鸣静静地退了出去。

“莲儿,上完香的时候,就叫我一声!”他是柔情的,亦是体贴的,还轻轻地关上了门。

莲衣仰面,以从来未有的谦恭望着那尊慈蔼庄严的大佛,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蒲团上:“佛祖,小女子莲衣,前世今生,都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平生心愿,不过是找一个同心同德的人,一辈子相互扶持,走这人间红尘路……谁料?”她说不下去了,合上双目,两行清泪泉涌而出:

在青楼的时候,她一心只想走出青楼,找一个如意郎君,在那青山绿水间,过些你挑水来我浇园的日子……

谁知道,走出青楼,却发现自己的心,已如此哀伤、倦怠,只想找一个安静所在,一个人,静静地度过余生——人生最苦痛的,莫过于梦醒之后,无路可走……

于是,她低头发愿:“佛祖啊,愿你保佑那一个人安息,愿你让他的灵魂,在一处有莲花的所在栖息……而我,我只想留在这里,为他,和另一个人,静静祈祷……”

这样祈祷着,祈祷着,她的心忽然安稳下来、恬淡下来。

或许,这里就是一个合适于她的所在吧?

若离于爱者,无怨亦无忧——

她,前世负累太重,已是不堪,更送了命;今生又:身、世、沉、沦,情、孽、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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