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莲衣默默祈祷的时候,古琴师在窗外观看良久,毅然去找庵里的主持,在一间厢房里,谈了很久,甚至向她下跪,主持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会帮你好好劝一劝她,但能否劝动,老尼可没有把握!”
“如此,凤鸣已经很感激了!”古琴师闪动着真挚地黑眸说。
唉,真是一个好看又痴情的男子啊!老尼忍不住在心里叹息:怎么自己在年轻的时候,没遇见过这样的男子呢?
她手里拈过一颗又一颗念珠,默默地思索着:究竟该怎么帮他呢?
果然,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小尼姑来禀报说:“禀师父,女施主求见!”
“快请~~~~~~~”
莲衣缓缓地走了进来,脚步仍有些虚浮:“见过师父——弟子莲衣,听了栖梦庵的名字,已是觉得与这里有缘,及至到了这里,面见佛祖,忽然开悟:愿意在此剃度修行,永侍佛祖……”说着话,已经拜倒在地,连连叩头,“恳请师父收下弟子……”
窗外听闻此语的古琴师,顿时觉得脑袋轰鸣一声:完了,莲衣居然真想出家……
无奈,他只有紧紧地趴在窗边,竖起了耳朵倾听着,内心已苦成一片:
“女施主,你名叫莲衣,自然与我佛门有些缘法;只是,我看你情缘未尽,情根未除,还是暂且归去,等以后再说吧!”老尼扶起她,缓缓道。
“不,师父,莲衣自知情孽深重,却已深感厌倦:弟子深知,若离于爱者,无怨亦无忧——恳请师父成全!”莲衣楚楚可怜地抬头,满眼祈求,老尼差点不忍,她却又低头猛磕道。
“唉~~~~~~~~~~”老尼一声长叹,飞快地数着念珠,“这样吧,施主,既然你一心向佛,老尼就给你讲一个故事,如果你听完这个故事,还是甘愿在此剃度,那老尼就考虑为你落发——”
窗外的古琴师一听,差点蹦了起来:什么,为莲衣落发,那我岂不是要做一辈子的鳏夫吧?真是白求你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就想冲进来;但他明知冲进来无益,反而让莲衣难堪,就想先听听那老尼讲什么故事——如果她讲的故事,是劝莲衣勘破情关皈依佛祖的,那他就拆了她的庵,推倒她的佛……
老尼似乎感受到他的怨气与不安,隐约朝窗外望了一眼,就拉起莲衣说:“施主你先坐下,老尼才好说话——”莲衣只得坐下,心想:讲什么故事,也是浪费时间,她已是心灰意冷,哀莫大于心死——
不料,老尼一笑,让徒弟奉上清茶,她缓缓地啜饮半杯,才从容开口道: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香火很旺的寺庙里,有一只染上了佛性的蜘蛛。有一天,佛从天上路过,看见了这个香火很旺的寺庙,佛来到了这个寺庙里,看见了那只蜘蛛,佛问:“蜘蛛,你知道什麽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珍惜的吗?”
蜘蛛回答:“得不到的和已经失去的。”
佛说:“好,那我三千年后再来问你这个问题。”
佛走了。
蜘蛛仍然生活在这个寺庙,每天都在为前来许愿的人们所祈祷,每天都在为他们的故事所感动。曰子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过去。
三千年后,佛又来到了这个寺庙,他又问这只蜘蛛:“蜘蛛,你知道什麽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珍惜的吗?”
蜘蛛回答:“得不到的和已经失去的。”
佛说:“好,那我三千年后再来问你这个问题。”
佛走了。
蜘蛛仍然生活在这个寺庙里。忽然有一天一阵风刮来了一滴甘露,这滴甘露就落在蜘蛛的网上,蜘蛛很喜欢这滴甘露,它每天都看着它,觉得自己很幸福,觉得时间每天过得很快。但是有一天,那阵风又刮来了,并且把甘露也带走了。蜘蛛失去了甘露,它很伤心。曰子就在蜘蛛的悲伤中慢慢的过去了。
三千年后,佛再一次来到了这个寺庙,他又问蜘蛛:“蜘蛛,你知道什麽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珍惜的吗?”蜘蛛仍然回答:“得不到的和已经失去的。”佛说:“好,那你就和我一同到人间一趟吧。”
蜘蛛随佛来到了人间,佛帮蜘蛛投胎转世,18年过去了。
那只蜘蛛投胎成了一个官宦之家的小姐,取名叫珠儿。同年,甘露也投胎转世,成了金科状元。再一次皇宫的大宴上,珠儿和甘露又一次的相遇了。甘露仪表堂堂,举止文雅,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自然也得到了皇帝的女儿—长风公主的亲睐。珠儿并不着急,因为她知道,她和甘露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有一天,珠儿去寺庙里烧香,恰巧遇见了陪母亲来烧香的甘露。她走过去,甘露文质彬彬的说:“小姐,您有何贵干吗?”珠儿的脸色顿时变得很苍白:“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珠儿呀,就是两千多年前那的那只蜘蛛。”甘露不解的回答:“对不起小姐,我想是你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什麽。”
甘露扶着母亲走了。珠儿进入了无比的悲痛之中。她不明白这份天注定的缘,怎麽这麽难。几天后,当珠儿还沉浸在痛苦中的时候她得到了两个消息:一是皇帝把自己的女儿长风公主许配给了金科状元——甘露;二是皇帝把她许配给了自己的儿子——甘草。
听到这个消息,珠儿终于坚持不住了,她彻底的崩溃,从此一病不起。在珠儿和甘草的大婚快到的时候,得知珠儿大病不起的甘草很是伤心,他来到珠儿的床边,握着昏迷之中的珠儿的手说:“珠儿,你知道吗,自从在父皇的大宴上看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深深的爱上你了,所以我请求父皇把你许配给我,如果你死了,我这下半生……”
珠儿已经听不见了,因为她的灵魂已经慢慢的离开了她的躯体,她看着自己身边默默流泪的甘草,感觉像有一把刀在心里狠狠的割了一下。
正在这时,佛出现了,他问珠儿:“你现在能告诉我什麽是世界上最值得珍惜的吗?”
珠儿含着眼泪说:“得不到的和已经失去的。”
佛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甘露在你的生命中只是一个过客,他是被长风带来的,也是被长风带走的,所以他属于长风公主。而在你在寺庙生活的那段曰子里,在你网下的甘草,一直默默的注视着你,爱慕着你,只是他没有勇气告诉你,你也从来没有低下过你那高贵的头颅。”
这时的珠儿早已是双眼含泪,她点点头,看着自己身边的甘草说:“在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人们去珍惜的是现在身边所拥有的。”
老尼的故事讲完了。她若有所思地望着莲衣,只见莲衣的脸色先是很苍白,继而就有些惊异,有些迷惑,还有一些明显地撼动:
这个故事,真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啊!
莫非,非远真的是甘露,与自己有缘无分;而凤鸣,才是那个一直在下面默默仰望、爱慕自己的甘草?
前生,她已经遇人不淑,枉活一世;今生,难道她还要活在痛苦与失落中——佛,又是否真是她的救赎?
主持见她动摇,便向前俯身,循循善诱道:“姑娘,我看陪同你来的那位公子,似乎对姑娘情深意重、一往情深,姑娘难道就忍心辜负他吗?”
莲衣一听,顿时心中一震——
那主持凝望着她,语重心长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悟以往之不可谏,知来者犹可追——姑娘,有花堪折直须折,惜取眼前人啊!”
莲衣沉吟半晌,终于流下两行清泪,缓缓跪下道:“多谢师傅教诲,莲衣情缘未尽,只有暂时离开了!”说着郑重地拜了三拜。
“还好,还好!”窗外的古琴师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颓然地滑落在地。
莲衣悄悄开门,看到滑坐在地的古琴师,终于无声地叹息一下,蹒跚上前,使劲拉起他道:“起来,凤鸣,你不能坐在这里——会,着凉的!”她眸中涌出一丝怜惜之色。
凤鸣登时心潮澎湃,急忙借力起身道:“莲衣,你,你真的决定了?”他眼巴巴地望着她——
“嗯,我决定了,先,跟你走……”她期期艾艾而又羞赧地说。
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她不能就这样弃他于不顾——因为,她不忍,也不能。
只是,那个老尼的故事,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