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之地(1)
说是老地方,其实闻声也没想好哪个才算是她和林之下的老地方。
拼默契?
那就太没效率和扯淡了。
于是晚上闻声就给林之下发了一条信息——餐厅见。
发完后她就去洗澡。
可洗澡的时候她又在想万一林之下秒回了她又消失了,那好像挺不好。
于是匆匆洗了个澡就出来,头发也没吹,随便一裹就往外走。
客厅的灯亮着,比她刚进去的时候多亮了三盏。
有个女人站在窗户那,身材高挑,只是面庞已经老去。
——二十年后的闻声大概就是长这个模样。
闻声顿了顿,脸色立刻淡了下来,“妈。”
宋玉没有看她,她缓慢地翻看手里的书,“你的警惕性越来越差。是什么让你放下了戒备心?”
闻声已经习惯了每次见面她除了讥讽打压就是打压讥讽的开场白,她走到沙发的另一边坐下,拆了头发上的干毛巾擦头发。
“妈妈看见你在游戏里的表现了。”宋玉说,“你表现的并不优秀,绝不会得到第一名,找个理由退赛吧。”
闻声淡声说,“不可能。”
宋玉说,“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杀了那六个人,你明明可以做到,非要这样中规中矩地玩游戏。”
闻声埋头擦着头发的动作缓慢了下来,过了很久才说,“我不想他们的家人也跟我一样,在多年以后,进入游戏里以复活他们为目标。”
宋玉微微愣神,沉默了片刻说,“你还是过不了你弟弟那关。”
闻声往后仰头,几乎是瘫在沙发上。
闭上眼睛都是闻言惨死的模样。
她睁开眼,宋玉已经不见了。
她总是这样,来无声去无影。
就像是在他们小时候,宋玉也都是这样。
闻声对母亲这个概念很模糊,也很淡薄,她的亲人只有弟弟。
可是有一天,相依为命的弟弟死了
闻声怔怔看着天花板,探身从抽屉里拿了一包烟。
烟雾缭绕,可不能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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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停留在0点的时候,林之下也打算睡觉了。
明天不用上班,但这不是他会晚睡的理由。
没等他把灯关掉,门铃忽然响了。
他只觉得好奇,这个点了谁会来找他。
他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那人站得有点偏,只能看见侧脸,还被头发遮挡了大半。
看起来有点像女鬼。
林之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敢开。
一会那人又不耐烦地摁了摁门铃,这一偏身,他看见她的脸了。
闻声?
林之下讶然,赶紧开门。
闻声抬眼看他,已经是要吃人的模样,“你是不是把我当鬼了?”
林之下笑了笑掩饰尴尬,“你怎么来了?”
他也不问闻声怎么找到这来的,七个人里,他的信息怕是被暴丨露得最多的,如果不是有撒旦的玩家机制保护,那他住的这地方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
“你……”他微微弯腰,在她的头发上嗅了嗅。
林之下说,“你抽烟了。”
尼古丁的味道实在太明显,让他没办法忽略。
他又说,“你不像是有烟瘾的人,可好像抽了很多。”
闻声说,“哦,就是有点烦。”
她说完就等着直男惯例发问你烦什么。
谁想林之下竟然笑了笑。
闻声挑眉问,“笑什么?”
林之下说,“你心烦,可吸了烟还是心烦,然后你来找我了。”
闻声开始还没听明白,一会她明白了——林之下这家伙是在得意呢。
烟酒都不能解决的烦心事,你却来找我了。
啊!我可真重要!
她想通后忍不住笑了笑,不得不说心情似乎真的好了一些。
林之下摸了摸她的头,却发现手有点湿,“头发没吹干就吹夜风,很容易着凉的,进来吧。”
他说着抓了她的手腕往里带,就像是在游戏里那么自然。
闻声没有扭捏,她看着紧抓自己手腕的林之下,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一百平方米的房子对独居的林之下来说并不小。
但屋里摆设倒是很简单。
灰白色调,简约明朗。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发现桌上放了很多书,还有一台投影仪。
低头一看,都是资料书。
窗户那边放了一个跑步机,就连它的阅读架上都放了一本书。
一个独居男性的屋子里飘的不是汗味而是书香味,就挺让人觉得意外的。
一会林之下从浴室出来,手里还拿了个吹风机。
他俯身找到地插,随后试了试开关。
风筒立刻“呼呼”鼓气。
林之下的眉头松展了,“没坏。”
坐在沙发上的闻声抬头看他,“短发真好。”
林之下问,“那为什么你不留短发?”
“不好看。”
“……”好吧,理由简短有力,闻声确实是个女孩子。
他站在闻声面前,开了吹风机,用手探了探热风,确认是低档,这才撩她的头发。
头发外面已经干了,只是里面还冒着湿气。
大概是没梳理就出门了,林之下用手指捞起她的头发时,手指还被卡了好几回。
也扯了闻声好几次。
甚至有点痛。
但她没动也没吭声,就这么静静窝在沙发里。
这个角度可以让她很近距离地看着林之下的身体,就是t恤太碍眼了,根本看不见衣服底下的风景。
渐起的色心就在这一衣之隔下慢慢消失了。
闻声暗暗叹气。
林之下终于把头发吹干了,他发现吹干了的头发无比顺滑,手指可以直接当梳子梳到尽头。
本来都准备去拿梳子的他觉得不用了。
他有些惊奇,“女生的头发都这么神奇的吗?”
闻声微微抬眼看他,“神奇?”
“吹干后很顺滑,刚才好几次我都以为你头发要打结了,还想着家里剪刀被我扔哪去了来着。”
闻声笑了笑,看来林之下没给别的女生吹过头发,也是,否则手法怎么会这么生疏,扯得她头皮都疼了。
“我饿了林之下。”
“那我去给你煮点吃的,你去冰箱里看看想吃什么。”
闻声起身去厨房里找到冰箱。
打开柜门,发现里面……是空的。
她没忍住,冲外头喊,“你冰箱里什么都没。”
在放吹风机的林之下说,“有啊,有鸡蛋,还有青菜,没记错还有酸奶。”
闻声:“……”这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等林之下出来,发现她又窝回了沙发上,手指飞快滑动着屏幕。
他一看,已经在逛外卖了。
哦,不带这么嫌弃他冰箱的。
他去倒了一杯水过来,在沙发上坐下,见她很快就放下了手机,有些意外,“这么快?”
“嗯。”闻声问,“你是不是经常在各种外卖里迷路?一点点半天,最后还是自己煮个面?”
林之下意外了,“你怎么知道?”
“……”不要太明显好吗?闻声说,“但愿撒旦不会在哪一关安排个迷宫,否则你非得纠结死。”
林之下很自然地说,“没事,有你。”
闻声顿了顿,没接话。
她抱着抱枕闭目休息,“外卖到了叫我,我睡会。”
“去屋里睡吧。”
“行。”
闻声跟他到了房门口,发现里面更像是主卧。她问,“客房呢?”
林之下说,“没有客房,平时没有人会在我这里住。”
虽然闻声确信林之下不会做出格的事,但第一次登门就往主卧里睡,好像也不太好。她又折回沙发上了,“这里就挺好。”
林之下没劝,闻声本来就是个很有主见的女生,不需要他像个话痨劝她。
闻声坐在那闭目休息了,他也拿了书看。
翻了几页就忍不住看看闻声,悄悄的,静静的,连抬头时都怕带动风声被她发现。
闻声睡得很安静,像一个漂亮的石雕。
林之下有点好奇她为什么不躺下,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休息方式。
可是人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怎么会习惯这种坐睡?
他今天刚回到这里就去上班了,同事又在这两天里给他收集了无数的资料。
他先看了闻声的。
不是想窥探她的人生,而是想了解她的人生。
但资料依旧很空。
连领导都找他谈话了,说闻声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让他考虑清楚,不要太认真。
如果真是什么边缘分子,一定要保持距离,保持清醒。
他本来也想清楚了,对,要保持清醒。
结果在刚才开门见到闻声的那一刻他又想明白了——哦,什么清醒,见鬼去吧。
“叮咚。”
门铃声响,林之下回神,外卖到了。
他打开门,发现外卖员拎了五六袋,一看单子,点了十几种。
明明才浏览了app五分钟,可却完成了点开、找店家、加入购物车、付款的一系列操作。
磨磨唧唧星人林之下惊呆了。
他拿着外卖回来,闻声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你怎么点那么多?”
闻声想了想,“凑满减。”
“……”他才不信,而且单子上面根本没显示满减。
闻声也知道这太敷衍了,自己先笑了起来,“你不吃吗?”
林之下明白了,原来闻声连同他那份也点了。
心情的愉悦程度瞬间又拔高了99%个点。
“我随便点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踩雷,随便吃吧。”闻声边开着盒盖边自嘲说,“反正我们在一起就没正经地吃过一顿饭。”
林之下拆了一双筷子递给她,“明天不去吃饭了吗?”
“今晚都见面了,明天不用了,好好休息吧。”
“哦。”林之下有点失望,吃饭是实现了,可看电影呢?逛街呢?
闻声点了一堆烤串,满屋飘香,把屋里的书香气全都给掩盖了。
如果换成是别人,林之下大概是要骂人的。
但那个人是闻声,他不生气,反而还挺开心。
闻声吃的很慢,但很专注。
在一个月前她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大半夜跑到一个单身男人家里还一起吃宵夜,睡了他的沙发。
还睡得那么安心。
林之下的身上有一股魔力,可以让人卸下防备。
林之下给她开了一罐饮料递给她,“还烦吗?”
“不烦了。”闻声放下一根长签,已经吃饱了。
林之下看了看,果不其然,又剩下一大半。闻声这种吃一点扔一大半的习惯真的很需要他这种乐于善后的人——虽然他不爱吃宵夜。
但他很乐意做闻声的后备仓鼠。
林之下问,“为什么心烦要抽烟,而不是喝酒?”
闻声笑了起来,这家伙总是在问奇怪的问题,刁钻又古怪,“没酒。”
他想了想说,“苏飞雁说过你也一定很习惯用枪,可是如果摄入的酒精太多,会影响神经,影响手感,是吗?”
“是。”闻声说,“烟也不是我的。”
她说完就见林之下微微挺直了腰板——本来坐得挺随意的,这会腰背挺得更直了。她微微眯眼,观察着他这个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
“哦……”林之下最后还是没忍住,“是谁的?”
闻声默了默说,“我弟弟。”
“哦。”林之下又恢复了刚才随意的坐姿,虽然依旧不明显。他衡量了下自己该不该问她家人的问题,想了会还是决定不问。
他大致了解闻声的性格了。
她要说的,会告诉他。
不想说的,他问也没用。
闻声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两人又默默吃起了宵夜,似乎一切都很平淡。
闻声喝了一口饮料,吃完了,吃饱了。
林之下也不吃了。
“林之下。”闻声忽然开口,“在海岛的时候,你把决定性的一票交给我,是因为你相信我,还是因为你对奖励根本就不在乎?”
他本来就打算不做新的老k,所以票数就变得无所谓了。
林之下看着她说,“都有。”
闻声还以为他会说前者,没想到都有,她笑了笑。
这个答案才最真实不是吗?
林之下又说,“我知道你还是不信我,所以我在努力让你相信我。”
“可为什么非要我相信你?”闻声微微抿着唇角,“因为我也是玩家之一,你改变了我,也等同于在改变撒旦的游戏规则是吗?林之下,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吧,你不是要我这个人相信你,而是想要作为玩家的我相信你,不但是我们,还有阿森,宋雅琪,你都想改变他们,因为只要改变了他们,就等于改变了撒旦的游戏规则,你就赢了一半。”
林之下愣了愣,“不是。”
“你是。”闻声目光灼灼,她一直都很清楚这点,但她不想说破。
她在第一关时觉得林之下是个呆子,到了第二关时她觉得他一点也不呆。
可等到了第三关,她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呆子。
——差点就信了他。
她竟然想要相信他。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陌生,充满了不安全感。
她喝了一口饮料,冰镇过的碳酸饮料瞬间浇灌了她的心,攻击着她有些昏胀的脑袋。
她在林之下面前完全变了。
如果要赢这个游戏,她就不能变。
“游戏里没有朋友,永远没有。”她站了起来,已经准备走了,“再见,林之下。”
林之下愣住了。
不是因为闻声说这句话,而是因为他很强烈地感觉出来,闻声在害怕。
可是……
闻声,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铜钱生日,我出去玩啦!比心追文的仙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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