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之地（2）
转眼,又到了游戏开播的那天。
林之下已经六天没有联系上闻声。
这种联系不是完全失联，电话她会接，信息她会回,随后就以各种音调的“嗯”回答和收尾,就连ai都比她答得有感情有内容。
林之下知道这是敷衍,是变相的拒绝。
他不懂，为什么她会突然拒绝跟自己组队，甚至连朋友也不是了。
明明他在那天晚上感觉到了闻声的变化。
还有……她对自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依赖。
是他做错了什么,还是他还不够优秀？
林之下想不明白。
他想跟她当面说说,但闻声不见他。
7点55分,已经在等管家的林之下翻来覆去地看手机。
加油的信息还在不断冒出来。
“师弟加油。”
“祝林同志披荆斩棘,再创佳绩！”
“师弟加油冲冲冲！”
“前辈加油啊,预祝顺利通关！”
“照顾好自己,必要时知难而退也是一种智慧，不要在意输赢，享受过程。”
“师兄加油加油！记得要多和木兰撒糖哦！”
林之下翻遍了信息都没有看见闻声的弹窗。
时间已经到了58分。
他点开闻声的消息框，又给她发了“加油”两个字。
直到八点，门被敲响,他也没有等来回信。
林之下默了默,走到门口开了门。
管家依旧是一身黑色西装,装扮如黑土豆。他面露微笑，“早。”
“哦。”林之下说,“走吧。”
管家：“？？？”
那个知书达理礼貌可爱阳光灿烂的小天使去哪了？？？
他都不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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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市区另一头,时针指向59分的时候，闻声看见手机屏幕亮了。
是林之下发来的信息。
她沉默着，没有回复。
林之下就是一团火，对生活充满了热爱。
他是烈日,总是那么阳光耀眼。
让人羡慕。
也刺眼得让人无法靠近。
“咚咚。”
门声响起，闻声去开门了。
管家礼貌问好，“早，闻小姐。”
“早。”
声音淡淡的，淡的调子跟某人一模一样。
同时掌管着六具身体的管家：“……”
大家今天这是集体质变了？？？
一上车，各大分屏同时亮起。
数以亿计的观众瞬间涌入，再次掀起热潮。
【弹幕】我的青春又回来了！
【弹幕】来看我的铁憨憨拳王！
【弹幕】来看我家怼怼
【弹幕】巫师全球后援会永不放弃，挡我者死！
【弹幕】高举我声林其境的cp大旗！
【弹幕】高举军师战士的决裂大旗！
【弹幕】草，你们搞事情
【弹幕】给我家老十三打气加油
闻声按照惯例去开红酒，管家却没有按照惯例跟她介绍第四关卡的内容。
车子在缓缓驶离市区，往郊外开去。
闻声以为是直接去停机坪，又要把他们空投到哪去。
但到了郊外，车子却没开往熟悉的方向，而是往另一个地方开。
她细看两边道路的景色，皱眉，“去庄园？”
管家说，“是的，在那里你们将进行为期十天的适应训练。”
“适应训练？”
管家似乎对她的发问十分满意，他还以为她打算什么都不问了呢，这可就太闷了。
“是的，游戏第四关——雪山。”
“哦。”闻声已经习惯了这次的游戏副本，雨林沙漠海岛，再来个雪山，她笑了笑，“下次是不是火山？”
极与极，是撒旦最喜欢的套路。
管家笑而不答，“祝您游戏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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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副本有些难，为了防止玩家落地即宣告死亡，所以我们会对你们进行为期十天的适应训练。”
上了车就没再说话的林之下点点头，“嗯。”
管家见他不发问，毫无积极性，又说，“这次的副本在规则上跟之前的副本完全不同哦。”
“嗯。”
“你们将要舍弃之前所有的物品，以及不能选取任何新物品。”
“嗯。”
管家：“……”
【弹幕】哈哈哈哈管家寂寞了
【弹幕】不对啊，军师的画风怎么变了？
【弹幕】老十三2.0？？
【弹幕】军师不开心
管家还唠唠叨叨了一堆，把接下来要跟众人一起说的话都提前剧透了，可林之下依旧没有多说一个字，满脸写着我郁闷我烦好了你不要说了我不感兴趣我只想安静待着。
这就很不林之下了。
到了庄园，六个玩家又见面了。
林之下也看见闻声了。
他远远看着她，没有过去。
闻声也看见林之下了，明明那边坐了五个人，却还是一眼看见了他。
她避开林之下的视线，坐在了长桌的边上位置。
林之下知道了，闻声是真的不想跟他组队，不想理他。
【弹幕】为什么军师没有跟木兰叽叽喳喳？
【弹幕】不但没跟木兰叽叽喳喳跟谁也不叽叽喳喳了
【弹幕】唉，军师不说话，不好玩了
别说场外的观众发现了这点，就连其余的玩家也发现了这点。
没人跟他们说“嗨，你来啦”“你也坐吧”“来，这里有位置”。
嗯？还挺陌生。
阿森用手肘推了推林之下，“你也精分了？”
林之下就像个不倒瓮被推得晃了晃，“没有。”
“那你怎么不说话？”
“不想说。”
阿森想了想，“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自己在上一关做的太过分了，这关就保持沉默，怕我们发现你的存在针对你？”
林之下没说话。
他往闻声的方向看，她坐在那里拿了一份报纸看，一脸淡然，仿佛没有被任何事影响。
看着她这么淡然的模样，林之下心里就更难受了。
他摸摸自己的黑眼圈，手指都能摸到眼袋了。
可闻声看起来睡的很好。
原来胡思乱想的只有他。
阿森还在说话，“我又不记仇，你怕什么？要不这关我们组队啊。”
话落旁边的宋雅琪就说，“跟林之下组队，怕是会死哦。”
阿森偏头一看，只见宋雅琪染了一头花花绿绿的头发，还扎了两个高辫子，一身的嘻哈装，看着热情洋溢，痞气十足。
他问，“这关是嘻哈少女宋雅琪？”
宋雅琪翻了他一个白眼——就算两个人身高相差近五十厘米，也不能阻挡她眼神里的嫌弃，“这还要问吗？”
阿森朝她竖起大拇指，“期待。”
——期待个屁，在海岛大受打击不敢把网瘾少女宋雅琪放出来了吧，这关就来个没心没肺的嘻哈少女。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无论宋雅琪是哪个人格，都带着逃避的意味。
果然是不受待见的私生女，没自信，没尊严。
人格残缺的人是走不到游戏最后的。
无比自信的阿森心情舒畅起来，仿佛已经挤掉了一个对手。
他又说，“喂，林之下组队啊。”
林之下被问的烦了，皱眉，“不组。”
“你跟闻声那妞闹别扭了？”
林之下抬头盯他。
阿森明白了，“ok，‘那妞’去掉。”
不就加了个调侃的词至于吗，你俩又不是真情侣，在撒旦游戏里还敢把感情当真？
他低头小声问，“你和她吵架了？她怎么不理你？”
林之下顿了顿，“为什么你说她不理我，我不能不理她吗？”
阿森笑了，“很明显啊。”
“哪里明显？”
“你俩碰面后，你隔一秒就看她一眼，可她呢？到现在都没看你一眼。”
“……”林之下认输了，一会他想起来了，认真发问，“那我要怎么样让她理我？”
突然被学神诚恳请教，阿森的“卧槽”脱口而出，有点受宠若惊，“妈的没想到你也有问我问题的一天！”
林之下皱眉，收回期待，“看来你也不会。”
“……开玩笑！老子把妹二十年，年年分手上百个，能不懂？能不懂？”阿森说，“闻声一定是嫌你弱，所以你得表现的比她强。”
林之下想了想，叹气，“好难。”
“……”要不要对自己有这么深刻的认知啊。阿森说，“谁让你要打赢她，壁咚会不会？你一个年轻人你能不会？”
林之下仔细一品，“我不会被她打死吧？”
“……”你咋这么怂呢？
一直没出声的苏飞雁冷冷笑了笑，“你那些把妹的套路就别拿来丢人了，完全不适合军师，更不适合战士。”
阿森不服气了，“女人都一个样，嘴上说着不要，可身体……”
苏飞雁眼神一冷，“嘴巴放干净点。”
阿森抬手，ok不说，他不说。
这边的闲聊结束，林之下又飞快地看了闻声一眼。
她还在看报纸。
悠闲自得。
哦，难过的人真的只有他，胡思乱想的人真的只有他。
只有他而已。
闻声不是不知道林之下在看自己，这桌子也不宽敞，她又不聋，阿森的嗓门也不小，她都听见了好吗。
林之下这个呆子，真觉得他们是情侣吵架了吗，还跟阿森请教。
忽然报纸上映来一颗脑袋的影子，那脑袋很小，身体更瘦小。
杨洪辉说，“看来你跟林之下决裂了啊，我趁虚而入有希望吗？”
闻声脸色淡漠地把报纸翻了个面，“你可不是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啊。”
杨洪辉“科科”笑了起来，“我就开个玩笑，你们谁都不想跟我组队。”
“你也没想过要跟谁组队。”
“这倒是。”杨洪辉嘻嘻笑着，身体又缩回了椅子上。半晌他才开口，“我祖母去世了。”
闻声顿了顿，终于抬眼看他，“节哀。”
杨洪辉没说话，一会他说，“挺好的，96岁，活得够久了……活得太久了……”
一身的病痛，有时候真的不如早点走，不是吗？
闻声问，“你的通关愿望是什么？”
杨洪辉说，“不知道。”
“嗯？”
杨洪辉咧嘴看她，又状如小丑，“我就是想来游戏里杀几个人。”
“哦。”闻声应了一声，“挺变态的。”
“嘻。”杨洪辉又说，“我再跟你说下去，林之下的眼神都能把我吃了。”
闻声默了默，忍住了抬眼看对桌的动作。
林之下确实很想过去问问，为什么闻声不跟自己说话，连巫师都能跟她说那么多。
他越想越难过。
终于，林之下站了起来，要绕到对桌去。
这时大厅的门再次打开，管家走了进来。
他看着众人，微微笑了笑，“欢迎各位来到第四关——极寒之地。”
经过前面三关的折磨，就算是现在撒旦要把他们送到月球上去他们都不惊讶了，更何况只是雪山。
阿森就关心一个问题，“这关还要断手指吗？”
管家说，“不用。”
阿森放心了。
管家又说，“极寒之地副本将与前面的所有关卡都不一样。”
苏飞雁轻笑，“果然又要玩出花来了。”
“在极寒之地中，你们不能将背包里的东西都带进去，也就是说，你们要舍弃背包里的全部东西。”
话落，背包空荡荡的阿森杨洪辉都看向了林之下，想看他割肉的模样。
可林之下的表情没变半分。
……这就让人很失望了。
管家继续说，“而且，在这关你们也没有任何东西可选。”
杨洪辉瞪眼，“雪山那种地方没有什么食物吧？连取暖都难，进去怕是要直接冻死饿死。”
大家又看向林之下，希望从他这里得到靠谱的科普。
赶紧用你渊博的知识跟管家谈判，为自己争取利益啊。
但是，林之下还是跟石墩一样，根本不为所动。
……这就太寂寞了。
管家接着说，“在极寒之地里，也会撤销线索环节，没有任何主线任务，支线任务。”
宋雅琪皱眉，嚼着口香糖的她小嘴吧啦吧啦起来，“那这个游戏要怎么玩？本来雪山就没什么景色好看的，一没有食物二没有游戏任务，那还怎么玩？”她脱口就说，“对吧林之下。”
问完她就后悔了。
果然，林之下点了点头，就算是替她补充了她的不满。
【弹幕】emmmm我觉得所有人都要抑郁了
【弹幕】虽然大家在海岛被军师坑得嗷嗷叫，可军师说的没错，大家还是会信他
【弹幕】木兰你就跟军师说说话吧，我们都要抑郁了
在场的人都不是木头人，早就看出了林之下不吭声一脸阴郁是因为和闻声闹别扭了。
草，还真是个纯情小处男，至于吗？至于吗？
闻声感觉虽然他们都在吐槽林之下，但视线好像慢慢往她这边挪了。
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
管家说，“在进入游戏之前，你们会获得相应的御寒装备以及登山装备。”
宋雅琪听懂了，“登山？也就是说这关获胜的出口在山顶？”
“对。雪山一共8400米，比较相近的地理环境是珠峰。而你们将从6000米起步登山。”
苏飞雁冷笑，“珠峰不过8800米，你让业余的冲8400米，是要看我们死吗？”
管家微笑，“您可以选择退出。”
——游戏规则是撒旦定的，你反抗的话就走吧。
苏飞雁认清事实了，不再反驳。
杨洪辉打了个哈哈说，“训练十天有用？不如现在就把我们空投到雪山还更刺激。”
管家客气说，“请不要试图推翻游戏规则。”
大厅里的气氛就在这么一来一怼的切磋下变得僵硬，尴尬了。
管家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
偏偏又没有一个能暖场还能打的人出现。
噢……这种突然怀念林之下的感觉。
“我……”
一直像个鹌鹑不说话的林之下忽然开口了。
大家纷纷看向他，没有人打断他的话。
连管家的目光都温和起来，“您请说。”
林之下问，“厕所在哪？”
“……”
“……”
“……出门右拐直行。”
“谢谢。”
然后林之下走了。
就这么走了。
氛围顿时更加尴尬。
管家说，“请各位自由活动，明天早上见。”
林之下从大厅里出来后没有去厕所，他上回在庄园没事瞎逛已经把这里的地形摸清楚了。
他本来想说话的，但他发现大家都在看他，偏偏闻声还是不看自己一眼时，他就不想说话了。
花园里的灌木茂密，花朵盛开，还伴着鸟鸣声，这是市区里体验不到的安宁。
坐在长椅上的林之下闭着眼睛微微抬头，享受这种安静。
椅子上传来微微压迫感，有人在他旁边坐下了。
庄园内不能有杀丨戮，他没有警惕，也没有睁眼。
“我一直都想问，林先生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游戏。”
是管家的声音。
林之下还是没睁眼，说，“我记得我填过类似的资料。”
“对，可当时您填的是‘0’，空白。”
“0不是空白，0就是零。”林之下缓缓睁开眼，看着这庄园宁静安详的景致说，“让游戏一切归零，就是我的愿望。”
管家微微皱眉，“嗯？让游戏消失？”
“对。”林之下说，“但我觉得不会成功。游戏是撒旦制定的，如果要推翻他的游戏规则，那谁来监督他执行呢？怎么样保证他会去执行呢？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个游戏呢。就算没有了撒旦游戏，还是会有新的游戏替代。”
管家默默听着，过了很久才说，“游戏举办了十三届，我见过很多人，可只见过一个跟你一样勇敢，不会用尽手段只想获胜的人。”
林之下感兴趣了，“那个人是谁？”
管家笑了笑，“他跟你一样，也是个年轻人。”
林之下问，“后来呢？”
管家站了起来，弯身说，“我先去忙了。”
林之下本来要追上去问，可他看见有人站在了附近。
他立刻不追了。
庄园景色优美，阳光明媚，洒在闻声的身上仿佛沐浴着魅人的光芒。
林之下顿了顿，随后快步走了过去，“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说清楚。”
【弹幕】怎么跟真的分手了似的……
【弹幕】不过为什么战士不理军师啊，军师都郁闷了
【弹幕】我也郁闷了
闻声看着都要贴脸的林之下说，“不要靠这么近。”
“哦。”林之下往后退了半步，乖得很。
闻声看了看他没说话，坐了下来说，“这个庄园很美。”
林之下也坐在了一旁，“嗯。”
“适合重新组队。”闻声偏身看他，朝他伸手，“组队吗林之下？”
林之下看着闻声伸过来的手，想了好一会，摇头，“我想知道原因，没有弄清楚你为什么要解散队伍又重新组队，你还是会再轻易解散的。”
闻声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林之下既心软又刻板。
比起一般人来其实都要倔。
林之下看她收回了手，似乎也没有打算详细说。
他等了会，又等了会。
他都有预感闻声就要这么直接走了。
直到余光看见她动了动，林之下沉不住气了，偏身看着她说，“闻声，我只想问你一句，那天你来找我，是真心的，没有经过任何计算的吗？”
连尼古丁也驱散不了的烦，却想到了找他。
在大晚上的来了他的家里，在沙发上安心小憩，安心吃了一份宵夜。
是自然而然的吗？
是没有计算过任何别的想法的吗？
【弹幕】哪天？？？这七天吗？
【弹幕】为什么撒旦不弄个七天线下啊，收视率和赞助一定爆丨炸啊
【弹幕】他们到底见面说了什么，想知道
闻声缓缓点头，“是。”
林之下紧绷的心立刻放松下来，他不纠结了，他的所有疑问都消失了，“队伍从来没有解散，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同意，你不能单方面解散。”
闻声看着林之下，不知道说他太坦诚好，还是太没心没肺。
只是这样的林之下，很珍贵。
她伸手贴在他的脸上，感觉到了他身体的温暖。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想要林之下。
所以才害怕继续靠近他。
害怕哪一天，他会跟弟弟一样突然死去。
林之下微微愣神。
闻声的眼神有些不一样，温柔，可却隐隐带着悲悯，深似大海。
林之下伸手握住她的手
闻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立刻收回了手。
微凉的手离开了脸，闻声也走了。
林之下还坐在长椅上。
闻声摸他的脸了。
那是肌肤跟肌肤之间的触碰。
林之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心有浪潮。
不能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本来想咸鱼的，结果昨天的生日祝福炸圈了。
感谢仙女们么么么么哒（亲一脸），祝福都收到啦！！
比心比心，赶紧加更（咦，我假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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