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公醒来时,发现外面己经大亮,他一惊,撑起身来,只觉一阵头晕眼花,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唤来奴婢,“为何不叫醒我?”
奴婢不敢回话,伺侯纪公更衣。
“现在什么时辰了?”
奴婢只得如实禀报,纪公一怔,这才回忆起昨日女儿来看望他,还给他做了许多好吃的食物,陪他喝了好些酒......莫是那些酒有问题,才让他误了今日的葬礼。
纪公哎呀一声,匆匆出门朝皇陵而去。
这厢陈常侍己经念完那封圣旨,内容是朝廷赦免段呸,是为了救蔡琨一命,只不过,当时段呸拿到的是相反的内容,至蔡琨死于段呸的刀下。
其实这事,朝廷的人都心知肚明,是谁换了圣旨,不过,没有证据,有几个大胆臣工耍耍嘴皮子议论了一番,此事便没有了下文,没有想到,如今那真正的圣旨出现在纪太后手上。
提及往事,诸臣皆默不作声。
纪太后道,“这难道不是证据吗?”
王元昱听言嘴角一勾,并没有开口,直到纪太后发难,“大将军还有什么话说?”
王元昱道,“这也不能证明是本将军所为。”
纪太后冷言道,“大将军敢做不敢当。”
王元昱冷笑一声,这激将法......“本将军不承认又如何?”王元昱突然上前两步,被左右士兵拦住,以为他要对太后不利,王元昱厉眼一扫,士兵们居然被吓退,戴源只好亲自护在太后身前。
“大将军是认了。”纪太后推开戴源,不惧王元昱,更不理他的挑衅,似乎又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断章取义也罢,牵强附会也罢,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她要先发制人,“诸位也都听见了,王元昱假传圣旨,残害朝中重臣,这是何等的大罪。”言毕,双臂一抬,“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此刻,当着先帝,幼帝的面,诸位来说说该如何处治?”纪太后声音铿锵有力,一改以往柔弱的一面,拿出了她身为一国之后的气势,拿出了她手执牛耳的姿态,诸臣一时也被震住。
见诸位不语,纪太后又看向王伦,“丞相乃百官之首,想必丞相是不会包庇吧。”
“这......”王伦确实没有想到,那真假圣旨的事,会在这里被揭穿,一时间,面色尴尬。
“戴将军,还不把人拿下。”
纪太后迫不及待再次吩咐。
“慢着。”王元昱道,“太后原来要审询本将军,那么本将军总该有辩解的机会吧。”
诸臣听了王元昱的话,纷纷附合。
纪太后气得紧握着拳头,她的话没人附合,他的话却引人大批人赞同。
“大将军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王元昱早己有了准备,他转过身,目光扫视在场众人,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拿出几封信件来,对着众人扬了扬,“各位大臣,这几封信,是蔡琨与胡人勾结的证据,在场的人,想必也有熟悉蔡琨笔迹的,可以好好签定一番。”
有几位臣工好奇的接过信件,展阅起来,甚至念出了声。
“......五月八日,有一支商队将从水路入北......”
“七月有商队从我处过境......”
“九月有商队从东海入朝鲜......”
有臣工问,“这是什么意思?”
有臣工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些年,我朝商队频频出事,原来是有人透露了风声。”
又有臣工念来,“......凉州有派使者入建康,可从陆路拦截......”
“这我知道,前年,凉州刺使派人入建康,但使者在半路上便被劫杀,原来也是有人透露了风声。”
“凉州远在西北,但始终归于我朝,欲与我朝做相应之势同共对付胡人,奈耐终是不能。”
诸臣感概,这时又听人道,“......献幽州防御图一份......”
众人大惊,纷纷抢着去看那信件,“幽州防御图?这不是卖国吗?”
“如此贼子,早该当诛。”
“此书确为蔡琨亲笔。”
“我记得去年蔡琨大败胡人,是以杀我汉人百姓为代价。”
“我看这也是与胡人勾结的,朝廷赏了这么多礼物,怕都是入了胡人的口。”
诸臣从小声议论,开始愤怒不己。
而纪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甚至不由得踉跄一步,不可能,怎么可能?
蔡琨明明是战败胡人的英雄,他徘徊于北地,未能过江,不就是为了与胡人做战吗?
当年,那一封封捷报都是假的?是他与胡人相互勾结,为了换取朝廷的赏赐?他欺骗了先帝,欺骗了朝廷?
纪太后不敢相信这一切。
“王元昱你休得拿这些哄骗本宫与众臣,你即然能伪造圣旨,那么这些书信对你而言也不是难事。”
“太后想要人证吗?”王元昱道,“就那请太后多等几日,蔡琨死后,他的儿子,部下死的死散的散,不过,他还有一个心腹,正在逃亡中,臣己经派人去捉拿了,想必不久就会带到太后面前。”
纪太后道,“这样的托词,岂能让人信服?”
“诸臣以为如何?”
王元昱问向诸臣,诸臣皆赞成王元昱的意思,几乎没有一人站在太后一边。
纪太后心情可想而知,她早己料到不是这么容易扳倒王元昱,倒是蔡琨的所做所为,让她倍受打击,她来不及愤怒,如果王元昱所言是真,那蔡琨与王元昱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她的臣子,这就是朝廷的重臣。
多么大的讽刺。
纪太后不由得看向身后,幼帝的墓碑,脑子里又出现那个可爱的,小小的人儿,虽然不是她亲生,她己然当着自己亲生,儿子受到迫害,做为一个母亲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纪太后深吸一口气,关键时刻,她不能倒下。
雪还在下,并且渐渐大了起来,纪太后觉得那是睿儿在哭泣。
她是他的母亲,她要为儿子讨回公道。
“如此,蔡琨一事,容后再议,那么幼帝呢?”
王元昱微眯双眼,他从太后眼中看出了一个母亲的悲愤,看出了她要置他于死地的决心。
或许这与政事无关,或许她只是单纯的要报仇。
可惜,她报错了仇,恨错了人。此刻的王元昱心情说不上的复杂,不知怎的,竟想到数年前,那个在他面前,面对胡人那无所畏惧,大义凛然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