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旷离开,司马羡气得全身颤抖。
“主上。”李达上前道,“流民终是流民。让属下去给苏旷一个教训,让他懂懂规矩。”
司马羡正要开口阻止,有人比他抢先一步,“不可。”进来的正是刘茂,“见过西阳王。”
“刘大人快请起。”司马羡平复了情绪。
李达道,“刘大人,刚才苏旷的话,想必是听见了吧,他如此无礼,难道就允许他这般吗?”
刘茂笑了笑,“不急,不急,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去做,他无非就是一介莽夫,对了,李将军,皇城的宿卫安排得怎么样了?”
李达道,“某己接管了赵胜,邓悠的营所,其余四所,也在控制之中。”
刘茂笑道,“李将军不愧是西阳王麾下一大勇将。”
李达拱了拱手,不再言语。
司马羡道,“我们入城也有十日,月前那次地动,令城内不少房屋倒塌,死了一些人,又遇苏旷的胡作非为,城内一片凌乱,百姓逃亡甚多,士族们也遭受重大打击,一片怨声载道,我认为如今之际,最重要的是稳定时局。”
刘茂道,“正是,王元昱一死,王家完了,那些士族们如今是惊弓之鸟,某觉得为了殿下能顺利登基,现在该是安抚士族的时侯了。”
司马羡正有此意,立即让刘茂入坐,“不瞒大人,看着士族受苦,我也心有不忍,毕竟都是朝廷命官。”
刘茂道,“殿下的心情某能理解,我们如此做也是不得己,做大事者,难免要有牺牲。”
司马羡点了点头,“对了,琅琊王那边要怎么处理?贵人可有交待?”
刘茂四下看了看。
司马羡道,“大人放心,这些都是我的心腹。”
刘茂道,“琅琊王本就无意帝位,贵人交待,就让他继续做他的闲王吧。”
司马羡道,“如此甚好,如今李将军己掌控两卫,其余四卫,我认为还应当让士族来掌握。”
刘茂笑道,“殿下所言甚是,贵人也有此意,这些士族们其实也不难对付,该用鞭子就用鞭子,用完了鞭子就该给些甜枣了,先前贵人还担心殿下不懂其道,毕竟这些士族,在殿下落难之际,只有落井下石,从没有雪中送炭,殿下能这般想,贵人放心了,也没有看错人。”
司马羡听言连连摇头,又长叹一声,“我何得何能呀。”
刘茂道,“贵人交待皇室多舛,以后都要仰仗殿下。”
司马羡正色道,“某定不负贵人,不负我司马皇室。”
刘茂又道,“建康之事,就由殿下来处理,至于苏旷,我来应付。”
刘茂离开后,李达上前问道,“主上,贵人真的愿意让主上登基?”
司马羡顿了片刻,“以前我的确没有这个资格,不过现在,司马家还能找得出第二人选吗?”
李达道,“琅琊王......”
司马羡道,“没有王元昱的琅琊王算什么琅琊王,不过,他毕竟是我皇室中人,我自然还是要善待的。”又道,“当初人人都说琅琊王可以中兴皇室,想不到这中兴皇室的重任,却落在我的身上,唉。”司马羡虽然唉声叹气,但语气中掩示不住激动与喜悦,事事无常,有些事真的是他无法想像的,“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呀。”
司马羡在准备召开新年第一次朝会前,先去见了见纪太后。
自那日地动,司马羡在李达的拼死护卫下,逃过了天劫,悄悄回到城中养伤,谋划,而纪太后继续被秘密软禁,当时朝廷并不知道这些情况,一边处理因地动为城中带来的灾难,一边等着王元昱搭救太后的消息,一边还要准备司马晔登基一事,不过等来的却是王元昱的身亡,及苏旷的流民军从两路进攻建康的消息。
流民军很迅速,因为,他们是打着徐州刺使傅签的名义,傅签被胡人所害,临死前,心念着要投靠朝廷,所以他的部下,遵其令愿意交出兵权,带兵投靠朝廷,朝廷自然允许,未作防备,流民军一路畅通无阻,以至到了建康城外,才撕下他们的伪装,又打着为幼帝报仇的理由。
流民军入城,苏旷占领皇宫,然后请出司马羡,直言道,司马晔不配为帝,拥护西阳王为帝,接着纪太后被安排回到了皇宫,当然,依旧被软禁起来。
这一系列政变,只发生在一月之内,迅速得让人措手不及,一时间,新朝也如那胡廷,一派暗潮汹涌。
司马羡来到显阳殿时,背上背了两根荆条,哭哭泣泣的跪在纪太后面前,“臣有罪。”
纪太后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在被幽静的那几日,她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不知道绑架她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她最大的怀疑便是王元昱,直到回到了建康,回到了皇宫,才得知,朝廷己大乱,建康己大乱,新朝摇摇欲坠,从宫人们零星的谈话中,她听到了司马羡这个名字及王元昱己死的消息。
她突然想到王元昱曾对她提及起西阳王,当时,她大骂他一通,未想这幕后之人真的是他。
皇室与士族的斗争永远不会停止,此番政乱,士族惨败,但不知怎的,纪太后一点儿也不高兴,那么多无辜的人,整座建康城,都为之付出了代价,这些日,她时时在反问自己,这究竟是为什么?她知道自己不该娇情,她清楚权利斗争的残酷,但是她心痛得无法呼吸。
司马羡还在请罪,其实他算是她的长辈,他此举过了,纪太后心不在焉的听他辩解着,“臣不该对太后无礼,但臣出此下策,只为诛杀那王元昱这个反贼,他戮杀大臣,谋害陛下,对皇室不敬,就连老天都不放过他,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他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戮杀大臣,谋害陛下,这是她在皇陵,对王元昱的指控,被司马羡用上了,她未能成功,他成功了,纪太后好笑,可悲。
“我的父亲呢?”纪太后打断了司马羡的话。
司马羡赶紧回答道,“太后放心,纪公一切安好。”
“我什么时侯可以见我父亲,我们什么时侯可以离开?”如今的她对这些斗争己没有任何想法。
“这......”司马羡思绪片刻,“只要在明日朝会上,太后与纪公能拥我登基为帝,你们自然可以离开。”
纪太后听言,缓缓朝司马羡看来,那目光带着愤怒,带着讽刺,带着不屑,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一国之后,忽尔,她发出一阵大笑,放肆的大笑,不再顾及任何人的目光,不再想着什么礼仪规矩,就如那乡间的平常妇人,遇到什么不可思义的事,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而发出的嘲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