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私库。
毕佑翟目标明确的找到收藏瓜子的器皿,在矜持的尝了一颗后,挑了挑眉,十分不见外的收了一口袋。
正准备走人的时,私库的门却被人推开了。
穿蟒袍,带金冠,年约三十五六的荣国太子,以及三个形容各异,却都留着山羊胡的谋士。
“三位先生,请入坐。”太子说话间,已然落座,“今日不谈公事,只谈私心,只盼诸君能一解孤之心结。”
毕佑翟身形隐在光线之中,依着他的性情,自然是不屑偷听的,不过,听到如此开场白,反而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这太子,是想要谋反呢,还是逼宫,又或者想着干脆干掉老子自己上?
不得不说,太子从他那庞大的谋士团中,单单挑出以诡谲伎俩、性情激进闻名的三位来此,还真就打着这样的算盘。
当然,他不会主动说,而是摆出一副认真聆听建议的模样。
“孤三年前继任太子一职,宵衣旰食,不敢轻忽。然,”太子意气风发的面容一下垮了下来,“父皇不喜反憎,两位皇弟……”
如此掏心掏肺,可怜巴巴的说了一长串,最后,他叹息一口,道,“不知诸君有何见解?孤、当真就如此无用?配不上太子之尊?”
“主公何出此言?”
“主公,昔日……”
“依下臣看,一味避让不如主动出击——”
三谋士如此这般的一番劝解后,便有志一同的将关键放在了后面,怎么搞死老皇帝?
毕佑翟听了一刻钟,记住几个关键词,便挥一挥衣袖,带走了一袋瓜子。
京都的百花早就过了花期,一颗颗圆圆的果子挂在枝头,被炎热的夏风出了一季,悄然成熟。
毕承平盯着头顶的又圆又大的葡萄,咕咚吞了口口水。
“报——”
“大少爷,大少爷!”
“大少爷,宫里!宫里来人了!”
毕承平在听到第一声拖长了的“报”时,就收回了对葡萄觊觎的眼神,再听到从几个月前,每天一次的惊呼“大少爷”,到如今十天半个月才听一次的咋呼,努力保持心平气和。
结果!
就听到了重点。
“你说什么?宫里来人了?什么情况?”毕承平豁然起身,因为动作过于激烈,带动面前的小几,打落了一地的书籍。
“回、回大少爷!是宫里、宫里人!是个公、公公,说,说是来宣旨的!”
小厮跑的太急,气喘吁吁道,“说,说咱们老爷,救驾有功——”
最后四个关键词甫一说出口,小厮气虽然依旧没喘匀,可说话却不磕巴了,噼里啪啦的交代了宫里宣纸公公的来意,又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通,侯爷如何英勇就陛下的事迹。
说的,好像是亲眼看见一样。
毕承平听的嘴角抽抽,他已经不是昔日的自己了,自然清楚这小厮说话的嘴,那就是哄主子的鬼。
毕……大魔王救陛下可能是真的,但是会为了救陛下让自己命悬一线,千钧一发?
扯淡!
不过,救驾有功,陛下应该会赏赐侯府不少钱吧?
管了侯府三个多月,深觉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要花钱的毕承平,忍不住心生期待。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四骈八文的格式,从昌平侯的祖先开始,一番夸,夸到毕佑翟,立马重重夸,最后,是长长长长的赏赐。
毕佑翟因为有“伤”在身,自然是不能,也特赦不用去跪下接旨的,他半躺在自己新换的奢华大架子床上,听着宣旨太监的夸赞,听着老皇帝的赏赐,吐了颗瓜子皮儿,深沉的想。
秋天干燥,瓜子上火。
唔,太子府还是不去了吧,反正估摸着没多久就要易主了呢?
毕竟那傻缺的刺客,谁又能想到,服毒自尽不成,反倒被自己吓的脑子一抽风,什么都交代了呢?
啧,想来老皇帝有一段时间要忙活了。
正好,毕承平那小崽子也是时候感受下身为男人,实力和地位的重要性了!
毕佑翟想着唇角微微一勾,再听到外面的两声扣门,以及接着响起娇柔又做作的声音后,便没有冷声呵斥。
娇滴滴的妾侍进门问安没多久,得到消息的杜氏又故技重施的摆脱了看守院子的家丁,急匆匆赶了过来。
“侯爷?侯爷……”杜氏人还没走到面前,眼圈就红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哗哗流下来泪水来,“侯爷,妾身听闻……听闻您、您受伤了?可、可还好?”
杜氏双手颤抖,一副想要触碰,想要看看究竟哪里受伤了,却又不敢的模样。
偏偏,那颤抖的眼皮子里面,又流露出几分遗憾和愤恨,真真不是个合适的戏精。
毕佑翟挑剔的评价了一番杜炮灰的表现,最后才在对方渴求的眼神中,淡淡的开口:“夫人闭门休养多日,身体可有好些?”
“好!好!我早就……侯爷体谅,妾身已经好多了。”
“可是真的?”
杜氏用力点头,生怕慢了点就又要被继续关在院中。
“既是如此,从明日开始,侯府内宅,又要劳累夫……”
“不劳累!不劳累的!侯爷,这是妾身身为您的妻子,身为当家主母,应该的。”
毕佑翟瞧着欢喜的直流泪的杜氏,暗忖,就这急不可耐的蠢性子,该不会还没对毕承平下黑手,就反过来因为想要去会情郎,被抓了个正着吧?
不得不说,杜氏还真没能让人高估,她甫一得到解禁令,也不急着亲自去夺权,反倒是立马就想要去见自己阔别百日,连鸿雁传书都不成的表哥。
被长久的思念再次冲昏脑子的女人,不顾身边人的劝解,就以回娘家借口,兴冲冲的出了侯府。
然后。
抓了个正着。
彼时,太阳躲进了云层,微凉带着潮气的风嗖嗖地吹。
杜氏在小厮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下,不仅没有停住脚,反而加快了脚步。
记忆中的书房,转眼就在咫尺。
可是听着那熟悉又暧昧的声音,却让她怎么也抬不起脚来。
与此同时,杜氏面上的欢喜宛若墙皮,在事实的摧残下,一寸寸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