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饭店的包房内,贺栖淮跟程寰拿出审讯室里审问犯人的气势，叫来了南城文艺高中的校领导和几个高二学生。
“这不是录口供，但有关贵校顾海伦同学跳楼自杀一事,还请各位尽量如实回答。”
“当然,如果你们的证词明显撒谎或者敷衍了事,我肯定会记录下来,到时候在市局审讯室里,可就没这么好商量了。”
摆出一副凶巴巴模样的贺栖淮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众人，抬手示意程寰拿出录音笔。
“顾海伦同学是一个月前,大概8月23号的凌晨，从学校音乐楼六楼的钢琴教室,跳楼身亡的。”
“她的遗体在楼下的玫瑰花坛中被发现,医生说可能刚落地的时候还没断气,但是深更半夜无人经过，抢救不及时，还是不幸身亡了。”
现在高中生活得太累,每年南城市公安局都会接到不下十起高中生跳楼的案子。
有些是因为学习压力大，有些是因为家长要求严，有些则是被逼着患上了抑郁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贺栖淮没法对这些孩子的痛苦遭遇感同身受,却又不得不分析出自杀学生的共同点，试着把他们和顾海伦做对比。
很显然，顾海伦的去世不是因为学习压力过大。
因为顾海伦是个天才。
一个先天条件几乎完美的音乐天才。
五岁开始在少年宫弹钢琴，六岁被前来参观的大师看中收入师门，八岁上央视表演，十岁参加全球比赛拿了一等奖，十三岁去奥地利深造……顾海伦身上不仅仅有着惊人的音乐天赋,文化课成绩也秒杀同学一大截，次次考试排名都在年级前几，外加一张纯美漂亮的脸蛋，这样的设定当小说女主都不为过了，恐怕在学校也是众多同龄男生的倾慕对象。
就连程寰也表示，曾在国外报纸上看到过顾海伦的名字。
但是这样天资优越的顾海伦，却并没有和大部分年少成名的孩子一样，选择捧起钢琴的铁饭碗过一辈子。
她十四岁那年回了国，对外宣称要好好读书上学，充实自我，以后考个音乐学院再实现梦想。
在这个普遍浮躁的时代，能够清醒到不为名利所左右，实在难能可贵。
“以她的条件，本不应该在这所学校读书，她应该去帝都的音乐学院深造，或者上个条件更好的艺术高中。”知道事情瞒不住后，面对贺栖淮的询问，一位校内领导开始向警官们吐露实情:“跟这群富二代混在一起，确实是委屈她了。”
“她既然成绩不差，为什么没去普通高中参加艺术生高考呢？”贺栖淮表示不解。
“因为她父母脑子有坑。”
程寰快速在手机上查找翻阅，比校领导提前一步给了贺栖淮回答。
程寰之所以对这个女孩印象额外深刻，是因为他们公司的慈善基金会，曾给顾海伦捐过一笔助学贷款。
那会顾海伦刚决定从奥地利回国，参加完中考打算选择合适的高中，程家的慈善基金会了解到顾海伦原生家庭不好，主动提出愿意支付学费，送她去帝都最好的音乐学院就读。
然而她父母千恩万谢地收了钱，孩子却没被送去上学。
“顾海伦有个弟弟，小她一岁，成绩很差，不学无术，十四岁就把同班的小女生搞怀孕了。她弟弟是个废物，她爸妈花钱也大手大脚的，一家人的生活开支全靠顾海伦在国外赚钱。”
“顾海伦非要回国上学，家里的经济来源也就断了，她父母自然不高兴，不肯花钱送她去好学校。吞了基金会的赞助费，生活费也不给她……在普通学校学艺术开销也不低，没有经济实力的顾海伦支撑不起，是南城文艺高中提出免费供她读完三年，她才被挖角过来的。”
“那她……恐怕和同学们处得不太融洽吧？”贺栖淮凭感觉猜测道。
“恰恰相反，顾海伦在学校很受欢迎。”
校领导解释道，顾海伦虽然家庭条件不好，但性格温柔，学习优秀，经常帮同学们讲题，所以班里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对她印象很好，不存在嫉妒她的校园霸凌现象。
听说两个月前顾海伦跳楼自杀，她的同学们还表达过抗议，认为学校强压事件不顾学生死活只管名声的做法太可耻。但后来顾海伦父母跑来学校，对同学装可怜说“海伦的弟弟仍在上学，不想让事情传扬出去影响家人正常生活”，同学们才没跑去市局门口情愿。
“真没想到她会自杀，多阳光开朗一姑娘啊，大家都觉得她前途无量。”校领导不知是真是假地惋惜道:“她算是小半个名人，学校当初把她强行挖角过来，要是自杀的事儿传出去，咱们明年的招生就难做了，所以才没报警……唉！”
贺栖淮看着校领导们一个二个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对他们却并没有同情心。
不管顾海伦跳楼一事是否会给学校带来不良影响，自顾自压下事件不报，本就是违反法律的行为。
“自杀”这个结论，必须是由公安局调查后做出决定，而不是学校随便给她的死亡安个帽子。虽然相关证据肯定早已摧毁的所剩无几，贺栖淮依旧决定立刻联系市局，让他们立刻派人去南城市文艺中学重新展开调查。
“顾海伦和死者林挽淑，彼此认识吗？”程寰抬头，直视对面中年男子的眼睛。
听到林挽淑的名字，原本沉浸在顾海伦事件中沉默不语的几位高二学生开始有了动静，其中有个男生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动作，自然没躲过程寰和贺栖淮的眼睛。
“林挽淑是高二年级主任，她们肯定是认识的。”校领导含糊其辞道。
“她们关系好吗？”
“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能有什么关系……”
校领导继续含糊其辞，但周围几个同学却明显表现出了“并非如此”的态度，有人摇头，有人欲言又止，有人眼神躲闪东张西望……恐怕都有话想说却介于领导的面不敢胡来。
毕竟对于想要出国留学的孩子而言，领导的人脉和推荐信格外重要，他们可能会在案发现场附近嚣张地与民警争辩，却不敢对校领导有半分不恭敬之词。
贺栖淮不打算为难他们，泥石流来得巧，盛清山下山的路恐怕明天才能清理好让大巴经过。他还有一天的时间，大可慢慢抽空抓同学过来单独询问。
不过问或者不问都是后话，单从他们的表情来看，顾海伦和林挽淑的关系，恐怕并不好。
老师大多对成绩优异的学生青睐有加。一个老师和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学生关系不好，一般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这位学生太嚣张跋扈，不尊重老师，要么就是这位学生各方面都太过耀眼，惹得老师嫉妒她。
听大家的描述，顾海伦性格温柔，为人低调，实在不像嚣张跋扈得罪老师的学生。
至于第二种，虽然不多见，却也并非毫无可能。
教师是个高尚的职业，但并不是所有老师都值得尊敬，有人鞠躬尽瘁关爱学生就有人衣冠禽兽岸然道貌。如果林挽淑是第二种，那么对于手握天才剧本的顾海伦，自然不会有好感。
程寰默默记了几行笔记，抛出下一个问题:
“林挽淑有个儿子在贵校读高一，名叫林慕洋，你们了解吗？”
这个问题看似没有陷阱，询问对象也明显针对学生，几个高二同学思考了一会，没察觉出不对，放心大胆地回答了他:
“听说过。”
“长得不错，是个混血吧。”
“好像钢琴弹挺好，文化课不太行，当时也参加过哪个国际比赛得奖了。”
“害，我们学校，谁没参加国际比赛得过奖啊。”
在贺栖淮上高中的时候，学校要是有个混血儿肯定能聚集一大堆妹子围观，可能私立学校的孩子都见识多广，林慕洋这么个混血帅哥居然混成了小透明，大家对他的存在知之甚少。
程寰低着头，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一个是普通小透明高中生，一个是万人瞩目的天才少女……林慕洋和顾海伦之间，会有联系吗？
贺栖淮想不通，眨巴眼睛望向程寰。
屋内气压很低，程寰保持着沉默，贺栖淮跟着发了会呆，直到口袋里手机响起，杨霜的电话打了进来，他才从混乱的人物关系里回过神。
“喂，霜姐？尸检做完了？”
“我草！我草草草！贺栖淮，我跟你说，这绝对是老娘接到最倒霉的一个活儿，他妈的，太要命了。我不干了，我现在就请假回家，我要上医院打针去，我他妈可能几个月都不能来上班了……”
她声音沙哑，虽然是带着满口脏话的抱怨，贺栖淮却从中读出了几分害怕和恐慌。
总不至于还在为林慕洋的事儿发脾气吧……贺栖淮犹豫着试探道:
“呃……林挽淑死因弄清楚了吗？”
“勒死的，和柳寻一样，各方面都一样。”
“什么叫各方面都一样？”
“林挽淑死前，也有过x行为。”杨霜边说边吸鼻子，听语气似乎真的哭了。
在贺栖淮印象里，杨霜一直是个比汉子还强大的妹子，之前有一次她在路上见义勇为被人砍了三刀都没哭，还能笑嘻嘻在医院吵着要贺栖淮给她带小龙虾……这样一个妹子隔着电话掉眼泪，事情似乎相当严重。
“嗯……霜姐，你要是状态不好的话就先休息，回旅馆再说，嗯？”
“我不回来了，我要去医院打针去！”
电话那头的杨霜，似乎终于绷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林挽淑死前和人有过x行为，我从她体内的精/液里，检测出了，呜呜……检测出了hiv病毒！”
这下贺栖淮是真的吓到差点把手机给丢了。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碰到，万一我用手术刀不小心划伤了手……我现在就要去医院打阻断药，我不想染上hiv，我不想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评论区的小可爱都是小天才！呜呜你们都好棒！
不过我才不会剧透的呢，如果一个剧本才写三章就被你们看透真相我就可以跑路了哈哈哈哈！顾海伦的案子不像柳寻和河童案一样是在茫茫人海里找人，是有具体嫌疑人和范围的，所以重点不是“凶手是谁”，而是“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喵！
感谢我想吃掉你小可爱的营养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