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蔓于野,千里无鸡鸣,远离城市的地方,虽然没有诗句中那么凄惨,但连年战乱,究竟民生凋敝。住在长安城内感觉不多,出了郊外,一眼望去,人烟寥落。
婧衣和阿初度过了来到唐初的第二个月,一路战战兢兢,最终无病无灾地过了月末,婧衣也健健康康的是个大喜讯。
既然是喜事,不如出去郊游。两个收拾好包袱,带上重剑,租了一架驴车出了朱雀门。
秋末肃杀,风掠过泛黄的草地,洗出一转又一转尘土,景物颇有凌厉的美。
“阿初,这里……”婧衣扶额,她也是身体一好、兴奋过度了,平日里都听说是春日宴、初夏交、秋风初起供百果,这么个奇葩的时间点出来郊游,真是闲的慌了。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么,没差多少时日。就这么回去也扫兴了!”阿初环顾四周,开始找背风的地方。
“那边有灰影子,好像是墙垣。”
“嗯嗯!”阿初跳回驴车上,她也看到了,婧衣所指的地方大约是曾经的城隍庙或者之类的地方,倒了好些墙和柱子,但还留了些部分直立着,一眼望过去,似乎可以避风。
“驾!”
那块地界看着不远,事实上还得走不少距离。人烟寥寥,也不急着赶路,阿初很随意搭着缰绳,接近半墙的时候,冷不防地上冒出个人来,“哎哟”一声开始打滚。
“吁——”婧衣及时扯住了绳子,慌忙跳下车想要查看。
阿初只来得及给她套了一个回避攻击的buff,然后拿着平日里用的木剑也跳下车——重剑虽好,毕竟超过体重了拿着不方便。
“你哪里受伤了?”
那人只顾抱着腿哼哼,双眼睁开一条缝,心里暗叫,我的妈呀,哪里来的黑鼻头!我的娘咧,居然又来一个黑鼻头!比二狗子的脸都丑!
没错,虽然是独自出门没有别人,阿初和婧衣还是延续了在长安城内的改扮,粗条的眉毛,外加脸上有“画龙点睛”功效的胎记。话说这灰鼻头,只有裴大人在的几日,为免除大人看到一次眉毛抽一次的劳累、外加不再出门才没有画上,其余时间都存在——每日敷“鼻膜”,似乎鼻子上的皮肤都细腻的不少。
阿初持剑站立一旁,观看“碰瓷现场”。以她的个子,本不需要弯下来查看。
“哎哟——我的腿啊!秋收还没收完呢,可怎么办哟!”
“你还能站起来么?先上车,我们送你进城找郎中!”
“疼啊——不进城……城内、城内……”
婧衣好说歹说,对方也不肯直起身,磨磨唧唧地翻来倒去说“田里怎么办”,最后婧衣终于耐不住了,也看出些门道了,“你要多少?”对方看起来瘦得也就剩一把骨头了,叶大小姐心宽不多跟他计较。
“郎君慈悲!”伎俩被看破,干瘦的汉子一咕噜滚起来叩首,忙不及地把铜板揣进怀里。“郎君可是要找地方歇脚?小的可以前面带路。”
待对方站起来,婧衣发现,他的脚的确有问题,不过不是被驴车撞的,而是瘸了很久,走起来磕磕绊绊。坐在车上,看着前面歪歪斜斜的身影,婧衣皱了皱眉眉头,跟阿初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待到过了那座坍塌的建筑,前方隐隐出现人声,汉子介绍这是谭家村,请两位郎君放心,村里没有像他二熊这般奸猾的汉子了,早年修大运河的时候征调了不少青壮年劳力,前些年打仗,散了不少财,不仅走了一批老的少的,还少了不少妇人,就自己,先是断腿躲掉了苦役,后来又因故没上征兵的名单。
自从进了村子,一些衣服破败零落的小孩子便散散地跟了上来。阿初的心提了一提,伸手握住重剑的剑柄。虽然她的全部功力只够来半个“风来吴山”,说不定最后先倒下的还是她自己,可是自己加婧衣再加上驴子,总共也才三个“外来物种”。
婧衣则取出了一包原本路上当零食的碎果丁,叫住前面的二熊递了过去,交代他分给后面的孩子们。
二熊挥了挥手,小孩子中间跑出来一个个子不高但是衣服补丁缝的很好的男孩,接过叶子包,又代大家谢过两位来客。于是,阿初一言不合、拔剑而去的心思淡了些。
她跟婧衣不一样,大小姐是真正的初涉世事,就算在兵荒马乱的隋唐之交,也由于幸运值的关系都见识的是人性的正面;虽然阿初也并非老成持重、谋算精深的,但多少有过类似世界黑暗面的见闻,无论是从网络、电视还说口耳相传的八卦闲谈。她才不管对方看起来多凄惨,如果不能证明无害,就得以防农夫和蛇的故事再次发生。
村舍的墙上有乌焦的痕迹,偶尔从院子里听到沙哑的声音,是看起来苍老无比的农妇在打招呼和教训孩子。
婧衣偏头看了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的阿初,微微叹了口气。
“这才是世道真正的样子,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