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豪门 > 重生之庸臣 > 31、定边(中)

31、定边(中)(1 / 1)

在兰秀龙领军翻过犁头山时,夜幕已降临在利州。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许多平民打扮、满身血迹的丰州军由罗州猎户引路先于他们在利州四散开去,他们所带来的流言也开始在利州的土地上流窜。

次日傍晚,在利州城外忽然响起恸天哭声。

一个衣衫破烂的老妪扶着个被血弄得满脸脏污、奄奄一息的青年人跪倒在守军面前:“这位官爷,求求你去给你们大老爷报个信儿,我是他小时候的乳娘沈三娘,求求他大发慈悲救救我儿子吧!我们在利州可以求的人只有他一个了!二虎子他爹死得早,他可是家里的独苗儿,他死了我有什么面目去见他爹……”

利州人虽然软弱,却不是铁石心肠,听老妪这话说得凄凉,连忙扶起她问个清楚。

老妪的的声音伴着抽泣,磕磕绊绊地说了半天还没有说清楚,倒是驻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好心的城门守军安抚道:“老人家,我们已经遣人去通知州令了,你让你儿子先躺躺,别着急……”

当场也有正准备出城的走方郎中,他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老人家,我是大夫,先让我帮令郎看看伤势,”他刚俯身,便惊叫出声:“啊,这是刀伤,你们是遇上匪徒了吗?”

老妪的脸上满是泪痕,“是鞑子!二虎子生了急病,我们到平县找他二叔,谁知道二虎子的病还没好,平县就被辽国鞑子盯上了,如果不是二叔把我们塞上牛车,让我们来城里求助,我们早就被鞑子杀了!”

利州城的百姓惊呼起来:“怎么会有鞑子?平县!离我们这里只有一百多里!”

一时间已有不少人朝家中奔逃,似乎要招呼家人开始逃亡,更有不少人怂恿守军快关城门。

这时候,全身是伤的二虎子在老妪怀里痛得流下泪来。他跟前的大夫安抚似地拍拍他的背,才让他平静下来,紧紧地闭上眼,靠进老妪的怀抱。

这时候一个仅穿着白色单衣,腰带半掉的官员在卫兵拥簇下拔开人群走了出来。

还没见到人就软下脚,几乎是爬着过去的,微胖的脸上泪痕交错:“乳娘,张二叔不是一直照看着你吗?这是二虎子?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啊,怎么成了这样子?”

老妪见到来人,更是声泪俱下:“是鞑子!鞑子到平县了!如果不是二叔舍命相护,恐怕我们见不到您了!”

那身材微胖的官员更是软成一滩烂泥,痛心疾首地斥道:“蠢货!他们怎么不投降!”

这句话从朝廷官员嘴里说出来本来是大逆不道的事,但周围的利州人却不由得大点其头——难怪外界都说利州人软弱,遇事不是想办法抵抗,而是直接投降!

老妪伤心欲绝地搂住那官员,叫出了他的小名:“阿昌少爷啊,平县县令降了!可是还没有说上话鞑子就开始斩杀!连我们家生了病的二虎子都不放过!”

利州人本就怕事,听她这样一说都惶恐至极。然而他们还没得及散开,那没出息的州令更是双脚微震,没两下裤裆里就湿了一片,竟是吓得尿裤子了。

一直活得窝窝囊囊的众人见到他这模样,登时气上心头。当场一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们就按捺不住,指着他鼻子骂道:“大人你这像什么样子!太丢我们利州的脸了!”

“反正我们投降也是死!不如和他们拼了!”

“没错!我们州学里的儿郎绝不会让鞑子进城!”

一时‘反正投降也是死’的调论随着州令乳娘来投奔的消息在利州城内传了开去,听说自己的父母官在大庭广众之下吓得尿裤子,更是愤慨不已。仿佛完全忘了自己原来也是那么懦弱,心头仿佛有股憋了许久的血气涌了上来,连在利州活了一世的老农都忍不住扔下肩上的担子,热泪盈眶地喊道:“绝不让鞑子进城!”

那比谁都懦弱的利州州令仿佛被这声势吓坏了,跌坐在地上起不来。

最初安抚老妪的城门守军看得心中难受,主动跪地请命:“请大人下令坚壁清野,严阵待敌!绝不让鞑子进城!绝不让他们搜刮到粮草去喂饱屠杀我们的狗鞑子!”

他身后那几个跟他关系好的守军也哽咽着请命:“请大人下令!”

利州虽然地势平坦,利州城却是百年古城。若它不是亡楚降城,民心远不如别州向着临朝,朝廷肯定能将利州守得固若金汤。虽说百年前北楚归降临朝后,朝廷那群假仁假义的文官一直把‘临朝二十六州一视同仁’这句话挂在嘴边,但真正能奉行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怯战贪生这种因为与朝廷离心、难寻外援所造成的不良风气,已积重难返。然而在利州守军的恳求下,那个临朝最懦弱的州令终于颤声道:“利州的儿郎们,坚壁清野,严阵以待!”刚说完,他微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力气,那中年走方郎中扶住他,手却也不住地颤抖。

利州城上空布满黑云,旗帜猎猎。

这久经风霜的城池因为平县之难的冲击,露出了它原本那肃杀的面目。

终于,都迎来了这一天。

***

这一天对于平县的百姓来说,却是沉痛得难以承受。

平县是离犁头山最近的一个县,仅有三百户人家,一千余人。然而真正能拿起武器的人只有五百余人,又是春耕时节,许多在军中充数目的平县子弟兵都在田里收割。

留在县中的老弱病小根本无从抵抗,无怪乎县令见到鞑子就命令少得可怜的守军解甲投降。

可惜这回他遇见的是刚中过计的兰秀龙部属,汲聿随兰家家主四处征战,但没有到过利州。他哪里曾见过投降得这么干脆的临朝军队,很快想到日前因自己中计而造成的大败,汲聿立即红了眼,“将这些狗蛮子都杀光!一个也不要留!烧光这狗蛮子的屋子!”

光头和尚这次是真正的骇然,疾声劝道:“汲副将!万万不可!这……”

汲聿本就看不惯他,冷笑:“大师你在这些事上还是不要多劝了!否则我怀疑你心里流的还是狗蛮子的血!”

兰秀龙也是一口气憋在心头,“大师慈悲为怀,又是初次随本将上战场,本将不怪你!但是大师请记住,南蛮子害我军损失惨重,别说是区区小县,就是利州城,本将攻下后也会屠尽!”

随着辽兵肆意屠杀,哭声震天。

光头和尚虽然早就知道会如此,亲眼见到却还是心头巨震。忽然想到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坐在灯前定下这样的计谋,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情。

那双沉静过头的眼又不期然地浮上心头。大概不是不在意,而是有太多的东西压在那里,再多的沉重也激不起涟漪,再多的欢欣也抹不去清寂。

光头和尚拔出身旁士兵的腰刀,砍向朝兰秀龙扑来的守军,关切地道:“将军小心!”他怒瞪那些面容凄厉的平县民众,豆丁细眼里满是对临朝的憎恨。

心里却默默地说:这道冤魂算在我身上,不要去扰那个孩子的梦乡。

兰秀龙跟汲聿离开化为火海的平县后,很快就察觉利州人并不像传言中那么懦弱:有些小县空无一人,有些却建立了土围墙顽抗。这些人似乎比杀红眼的辽兵还要疯狂,就算两命抵一命也要砍杀辽兵。

直到有人目眦尽裂地喊出:“平县!平县!”兰秀龙一行人才发现那群人之间有些人的服饰极为眼熟,似乎与他们刚屠杀完的那个县里的守军相同。

汲聿大惊,嗅见了事情的不寻常。他们走了不足二十里,虽然兵甲远胜于这些县镇守军,却还是损失了数百人,再走下去他们会承受不起这样的消耗。

光头和尚沉沉地叹息道:“将军,恐怕是刚刚那小县的漏网之鱼,现在平县投降却遭屠杀的消息传开,就算是软弱的利州人也没有后路了,如今利州人不敢再降,只能舍命相搏!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碰见不要命的军队……”

兰秀龙与汲聿都后悔起没有听光头和尚的话,丧气地集整军队,清点伤亡人数。

这时候光头和尚见天色已黑,建议原地驻军,派亲兵去催促正在赶来救援的旭日哈尽快赶来接应。

兰秀龙永远也想不到,传到旭日哈手中的竟是强攻利州城的命令。

在利州城二十里外的山林,丰州军潜伏在夜色里。他们的心因为期待已经跳得极快,丰州出游侠,多是好战之徒。他们已经很习惯这样行军——在四年前的某个夜晚,他们也是这样将兰秀龙带领的辽兵葬送在黑暗中。

也是在四年前,他们发现在将领的调配下,他们能杀得更痛快。

呼吸微促,他们的目光都定在那潜藏在在夜色中的身影上,那人年纪渐长,渐渐褪去了少年时孱弱的表象。那双眼在下令时,比上一回更为果决,怜悯、伤怀仿佛都已消失不见,只余冷厉!

而在君闲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定要一举平三州,去内患解外忧,更保让朝中无人敢擅动景王!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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