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1 / 1)

宋青时自然不会傻乎乎跑去当今圣上面前直接来一句“谢陛下隆恩”的。

当朝皇帝得了十几个皇子,膝下公主的数量却极少,岳停云屈指可数的几个妹妹不是因病早夭就是尚在襁褓之中。因此大概是盼女儿心切,老皇帝对诸位朝臣家里的女儿皆态度亲和,偶尔有机会碰上了皆会逗乐几句,时不时赏些物什也是有的。

宋青时虽不似曲璟言那般嘴甜会撒娇、敢和堂堂天子随意言欢,但也在皇后娘娘宫中和当今圣上打过几次照面,知晓陛下性子随和,不是个爱动怒的。

捉鱼大赛已经结束,陛下设宴琼华宫,诸位朝臣纷纷赴宴。宋青时的父亲因公务在外未能及时赶回,宋杨氏作为外命妇不宜单独面圣,只得待在皇后娘娘宫里歇着,按理说宋青时也应当随着宋杨氏一起。可既然曲璟言主动拉着她“见曲大将军”,她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是宋阁老不在的缘故,离皇帝最近的那个坐席正由曲大将军坐着。

宋青时和曲璟言进入琼华宫时宫宴已经开始,身着淡粉色衣服的舞姬正跳着水袖舞。若是换作宋青时平日里的作风,自然不会贸然进入叨扰众人看戏,可曲璟言却思虑不周,拉着宋青时弓着身子从众朝臣身后穿过,这若是一路走到她父亲的坐席,定会被皇帝老爷瞧见。

老皇帝正嫌这歌舞没趣呢,恰好瞧见鬼鬼祟祟的曲璟言和宋青时,爱逗弄小姑娘的毛病又犯了,放下酒杯笑道:

“曲将军,你瞧瞧,在场这么多官家千金皆在坐席上赏舞听曲,唯有令爱璟言不喜被拘着,嫌朕这丝竹声吵呢。”

“璟言,还不快老实回来坐着,跑哪儿野去了?”曲大将军作势要教训女儿,语气中却满是溺爱的味道。

“臣女有错,向陛下请罪。”曲璟言撅着嘴,拉着宋青时一同跪下。

“父皇,儿臣看这事就罢了吧,曲姑娘向来是这性子。”举杯接话的是岳停风:“我看要么父皇就罚酒三杯,让曲姑娘饮酒赔罪便是。”

“也好,也好,曲将军家的千金长于军营,是个能喝酒的。璟言,还不快去领了罚?”老皇帝哈哈笑道,示意曲璟言归席。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宋青时忽地开了口。

“启禀陛下,臣女有罪,还请陛下莫要误罚了璟言妹妹。”

宋青时的声音同她的性子一样温和沉静,此刻一开口,既像是在开玩笑,又略微带了几分认真味道,叫人忍不住把目光投在了她身上。

“哟,这不是宋爱卿家的千金青时吗?怎得你也有罪,想罚酒三杯不成?”

“臣女身子不适,因此求了曲妹妹同臣女出去散心,不料却惊扰了陛下的宫宴,臣女甘愿领罚。”

宋青时即便是低着头,也能察觉出一旁的曲璟言身子一僵,她定是想不到,一向寡言少语的宋青时有胆当着陛下的面胡言乱语、颠倒黑白。

宋青时深吸一口气,心道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果然,见跪在地上的是她宋青时,皇后娘娘起身了:

“臣妾启禀陛下,宋姑娘自幼体弱多病,今年年初更是大病一场在府里躺了三个月呢,病中人喜静,出去透透气算不得什么大事。”

“宋阁老不是很疼女儿吗?怎得宋姑娘病得这般严重,也不好生医治?”

“回陛下,父亲当然是最疼民女的。”宋青时轻咳几声,顿了顿:

“只可惜……民女的病打娘胎里便落下了,病情反复无常,所需的药材也自然难寻一些。”

宋青时本就面色白皙,如今又时不时咳嗽几声,声音微弱,看上去真像是个身娇体弱的病美人,惹得众人一阵心疼。

“这你可就冤枉朕了,朕宫里头有什么好东西,可都没少赏给你父亲。你倒是同朕说说,是什么药材缺了,没能治好你身上的病?”

“青时,莫要憋着,快告诉陛下,让陛下帮你寻了去。”苏皇后也跟着嚷嚷道。

“回陛下,是……是天山雪莲。”

一旁的曲璟言一下便愣住了,原本假惺惺拽着宋青时的手兀地松开,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天山雪莲,顾名思义,产于西北地区的崇山峻岭中,中原地区很难寻得。

想要弄得天山雪莲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去西北摘取。

场上在坐的,最能行这个方便的,自然只有常年镇守边塞的西北大将军,也就是曲璟言的父亲。

宋青时想的很周全,皇帝既然开口问了她缺什么药,自然是有心帮她寻得的,若是出尔反尔,欺骗一个小小女子,圣上的颜面也挂不住。

果真,老皇帝开了口:

“既然曲姑娘同宋姑娘这般要好,曲爱卿这些日子也要麻烦宋爱卿招待,不如曲爱卿改日回西北替这宋姑娘寻些天山雪莲来,姑娘家家的久病不好,叫朕看了也揪心得紧。”

“臣女多谢陛下,多谢曲将军!”

宋青时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末了还随着脸色铁青的曲璟言坐在了西北大将军的坐席后,那模样可真叫一个理直气壮。

她当然是故意的。

既然曲璟言父女想来她们宋家白吃白喝,把她们宋家当客栈住,那她宋青时就让曲将军帮她找药材,把西北大将军当郎中使。

谁也不亏欠谁。

只可惜这二位难伺候的主儿还是会来她们宋府待上几日,到时候她还得装模做样和曲璟言虚与委蛇,也是挺累的。

不料即将造访宋家的恐怕不只有曲璟言,竟还多了个岳停云。

岳停云自然不是想出宫就能出宫的,这一切皆因为皇帝老爷的一道旨意。

多半是今日老皇帝良心发现,觉得不能就这么放任自己的一个儿子不管。他既不想给岳停云安排个好去处,又不想任他在皇宫里闲着,竟把岳停云指了去跟随西北大将军到塞外待三个月。

皇子嘛,光关在宫里舞刀弄剑、纸上谈兵那是不行的,须得上战场进军营磨练一下,顺带着去西北那边体会一下风土人情,以后要是有个“出使西域”的危险任务,也能打发他这个不得宠的去。

所以老皇帝给岳停云安排了个临时身份——西北神策铁骑的副将。

仅仅是个副将而已,大将军自然仍是曲璟言的父亲。

像岳停风这种身份尊贵的太子,平日里就有专门的师傅进宫教他胡语和胡人礼仪,甚至有权亲自带兵去打仗。而岳停云这等不受重视之辈,学习胡语靠“体察当地民情”,若要打仗,只能屈居于臣子之下,做一个毫不起眼的副将。

可岳停云很满意。

他的父皇,终于不再全然忽视他。

他终于有机会亲征沙场,切身实际地体会一番书中读到的“八百里分麾下炙”、“铁马冰河入梦来”。

哪怕是个副将,哪怕神策铁骑营中的战士们可能都不愿意服他,哪怕要离开京城去到遥远的边地,岳停云依旧心满意足。

他叩首向他的父皇谢了恩,重新回到不起眼的后排坐席上,内心一片波涛汹涌。

一旦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机会,他都会拼尽全力,为自己挣得一席之地。

宫宴人员繁杂,戏腔咿咿呀呀,台上正唱着一出《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没有人会注意到岳停云此刻的心潮澎湃。

过了半晌,曲将军身边的一个近侍过来提醒岳停云,告诉他准备收拾好行李,以后跟着军队一起万事皆要从俭,莫要带了皇宫里那娇气性子。

岳停云在心底冷哼一声。

行李?是他屋里那床破棉絮还是身上这件烂衣裳?

娇气?他从小孤身一人受尽了屈辱,又何曾有胆娇气过?

塞外风疾,他甘之如饴。

岳停云随意打点了他那些不值钱的物什,宴会结束后便随着西北大将军离了皇宫。

没人送行,没人相祝。

一人、一马、一行囊而已。

最后有机会和他见上一面的人,是宋青时。

岳停云既然随了神策铁骑,自然就算是曲大将军的手下。好歹是个皇子,纵然身份低微,曲将军看在老皇帝的旨意下也不能太苛待他。

曲大将军这次进京时间不长,带在身边的精兵数量亦不多,普通士兵安排在了京中的客栈,只有曲将军的几个近侍外带女儿曲璟言有资格跟着他一起宿在宋家,由宋阁老亲自“招待”。

岳停云身为皇子,自然不能连近侍都不如,故此也顺带着被安排在了宋府住上一晚。

宋阁老早已听闻曲将军要留宿的事,风风火火从邻县打马赶了回来,宋府已经被几个下人打点的妥妥当当。就算心里清楚对方是有意羞辱他们,基本的礼节也不能丢。

宋青时和曲璟言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气氛诡异。

曲璟言性格张扬,但并不愚笨,今日在皇帝面前宋青时装病是打了什么小算盘,她早已看透。

奈何宋青时是这京城里出了名的大家闺秀,书香门第气度不凡,除了知晓其中缘由的曲璟言本人,旁人都不会怀疑宋青时别有用心。

好一个宋青时,竟这般会扮猪吃老虎。曲璟言看着窗外京城繁华的夜景,眯起一双杏眼,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日子还长,她定要想办法抓到宋青时的把柄,以报今日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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