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1 / 1)

枯燥乏味的日子总是如流水般过得飞快,一转眼,离许牧和岳停云前往益州,已然过了三年。

时光荏苒,十六岁订婚的宋青时,如今竟也快十九了。

那场轰动全京城的订婚,已然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随着时间的推移,京城的百姓也逐渐将其淡忘。

总有更新奇的琐事成为人们的谈资,比如一年前太子妃曲璟言为陛下诞下一名龙孙,比如陇西王岳停云平定益州乱后又率着辽东铁骑征战四方、威名四海,又比如出身低微的武状元许牧功成名就被封了将军……再比如老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几位大权在握的皇子们开始盘算起了夺嫡的大戏。

众人们对于内阁首辅家的宋青时,一半同情,一半嘲讽。

有人道她慧眼识珠,早便看出了许牧大有前途,因此才在他去益州之前和他定了婚,也当嫁了个好人家。

也有人笑她独守深闺,许牧跟着陇西王一去三年不回,宋青时等到了十九岁都没正式过门。

宋青时倒是对着他人的评价置若罔闻。

上一世活到这个时候,她早已苟延残喘、病入膏肓了。如今她身体康健,父亲和母亲也都健在,她又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宋青时每日在府里读书习字、制药调香,偶尔也做做女工,日子过得倒也算是平静美好。

她与许牧终究是情谊尚浅,即使每月一封书信来回也是寥寥几笔,嘘寒问暖罢了。她会间或在信笺中询问岳停云的状况,许牧只说岳停云一切都好。

宋青时泯然一笑,岳停云一切都好,她在京城又怎会不知?世人都道陇西王年少有为,诸戎狄、抵南蛮,令四方贼寇闻风丧胆。无论是朝中大臣,亦或是民间百姓,皆对他赞不绝口。

宋青时还听闻,京中不少富贵人家都有意将女儿许配给岳停云,老皇帝和苏皇后也几次三番劝岳停云成个亲、找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照料他。只是岳停云却仿佛修了清心之道一样,对娶妻一事尚无兴趣,与许牧的妹妹许展诗毫无进展,也没打听过京城其他的姑娘。

三年前在京郊西城门外与岳停云道别的场景,宋青时印象尤深。那一晚岳停云的哀哭和质问,终究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窟窿,透着刺骨寒风,不经意时恍然想起,便会隐隐作痛。

宋青时无奈地用纤纤玉指拨弄着古琴弦,是一首《秋风词》,琴弦瑟瑟,琴音幽微,不由得添了一丝落寞。

宋青时活了两世,又何尝不是聪慧之人,岳停云对她的心意,在临别前那番话里她已经猜到了个大半。事已至此,终究是她对不住他,只愿陇西王大人心比天高,来日能看淡一切微笑了之,重新寻一个与他心意相通的绝世良人。

君情与妾意,各自东流西。

“小姐,您居然还有闲心在这儿弹琴!”

珠帘掀起,琴音戛然而止。

是芙蕖。

芙蕖这小丫头如今也早过了该嫁人的年龄。年岁虽不断增长,性子倒仍是同以前一样,跟了宋青时这么多年,完全没学到主子身上那股温和恬然的气质,反倒越发的油尖嘴滑。三天两头就和隔壁家的小丫鬟们一起叽叽喳喳谈论些家常琐事,一天到晚吵得宋青时没半分安宁。

宋青时故作嗔怪地划过几个音,打趣道:

“怎得,又从哪打听到什么重要情报啦?”

芙蕖见宋青时竟毫不在意,越发夸张地戳了戳手,凑在宋青时耳边小声道:

“小姐呀,这可不好了呢,隔壁家的翠花听朝中的主子说,咱们陛下怕是不行了。”

“胡言乱语,口无遮拦。”宋青时有些生气地在小丫鬟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警告道:“陛下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偶尔严重些,有太医们照料着,多半休息几天便能再上朝了,怎由得你在此危言耸听?”

根据宋青时上辈子的记忆,老皇帝起码活得比她长,她上辈子十九岁尚未离世,老皇帝应当不至于这么快便要驾崩了。

“奴婢才不敢胡言乱语呢!”芙蕖撅着嘴反驳道:“听翠花说,昨晚已经有密探送信出城联络在外的几位皇子回京了,千真万确。”

宋青时皱着眉,半信半疑地继续问道:

“怎会如此,陛下为何会突然病得这般重。”

“嘁。”芙蕖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冷语道:“还不是那太子岳停云,前些日子去江南寻访时带了七个歌舞美姬回来献给陛下,陛下沉迷美色纵欲过度,方才……”

“荒唐。”宋青时指尖一撩拨,撩断了那鹿角杉木古琴弦,发出不和谐的尖锐声响。

“奴婢也觉得甚是荒唐,那太子妃曲璟言整日里在京城四处设宴,拉帮结派,这太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多亏小姐当初没嫁给他,否则现在不知道要遭多少人背地里白眼。”

芙蕖虽说话冲了点,但句句在理。宋青时身在京城,又怎会不知岳停风和曲璟言二人的做派。两人虽尚无能力明着挤兑她宋青时,所作所为相比前世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岳停风在京中四处勾结同党,曲璟言也时不时设宴邀请各家官员的夫人。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朝里的大臣们晚上经夫人们吹吹枕头风,天长日久自然便心向岳停风更多了。

最令人不齿的是,据宋青时的父亲宋阁老反应,岳停风似乎借着其岳丈西北大将军曲氏的职位之便,与异族藩王们有所勾结,竟想借助外族之力登上王位,着实令人震惊。

岳停风此番做派,自然惹得不少清正廉洁的大臣心有不满。事实上这些年来,就连原本属于□□的宋阁老宋国忠都有意疏远岳停风,在朝中大事上也多半保持中立。

而岳停风今日竟如此心急,敢直接把手伸到他父皇身上了。

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宋青时冷笑一声,悄然站起身来,提笔研磨开始写信。

“父亲如今尚在邻县探望旧友,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应当通知他尽快赶回。”

宋青时将包装好的密信递给芙蕖,让她连夜想办法叫人交到宋阁老手中。

黑云压城,疾风满阁楼,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朝中,恐怕也要有大变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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