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点,《木梳》篇播完最后一集,圆满收官。
公司里一片欢腾,尤其是营销部的员工,简直恨不得直接在办公室蹦迪。
《木梳》篇开播前一直零零散散小麻烦不断,刚开播时又遇到非常严重的舆论危机,现在终于顺利收官了,还是以这么顺利的方式,怪不得他们如此兴奋。
段宴给大家定了饮品小蛋糕还有水果盘,种类丰富可以自选。
营销部经理特意去制作部把梁经理请过来了,连连感谢:“多亏了梁经理联系到良家小莲花,可给我们营销部的工作帮了大忙。”
“王经理客气了,我们都是盛宴的人,自然都希望公司更好。”梁经理说完,看向了段宴的方向。
那天晚上喝醉后发生的事,他都听廉华说了,段总肯定知道了他和廉华的关系。
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担心段总对他有意见。但是后来汇报工作的时候,段总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依旧像以前一样只谈工作。
他也就没有再解释什么,不过心中对段宴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当初他跳槽来盛宴,是因为段总给的待遇够高,公司发展前景也好,但是现在,他更加认可的是段宴这个人的人品。
要不是担心太冒昧,他真的很想跟段总当邻居处处,比如让廉华烤点儿牛奶小饼干之类的送过去。
——
公司一下午都处于欢快的氛围中,段宴却有点心不在焉,他在想回去后何清会怎么对付他。
段宴发现,自从遇到何清后,他在工作中走神的概率越来越高了。
既然工作不下去,他想早一点下班回家,但又担心这样太刻意。犹豫了一会儿,又磨蹭了一会儿,最后段宴是踩着下班点走出公司的。
进门的时候,他以为何清会准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当做武器攻击他。
但何清好像忘记了早上发生的事情,很正常地帮他拿电脑包,还跟他碎碎念《木梳》篇的结局。
段宴莫名感到有点失望。
奇怪,他为什么要失望,不被攻击不是好事吗?
“桃娘子来一趟人间,既没有找到爱情,还失去了修为,哎——”何清叹息一声,“还有林寻,不愧是无情道修,真真郎心似铁,连回头看白少一眼都没有。”
“你说林寻这一个个故事走过来,到底在寻找什么?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是为了降妖除魔?”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也可以说,他寻找的就是‘寻找’本身。就像桃娘子不爱任何人,爱的是‘爱情’本身一样。”段宴说出他的创作初衷。
“少跟我这儿套娃!”何清都快被绕晕了。
他懒得浪费那么多脑细胞跟段宴辩论,索性蹦回沙发上接着吃水果。
等段宴洗漱完出来,一盘鲜切水果已经只剩一半了。
何清窝在沙发上边玩儿手机边吃水果的样子,让段宴觉得这个房子越来越有家的感觉了。
伴随着这种感觉,从内心深处破土而出的,是另一种非常阴暗的想法。
真的好想,把清清囚禁起来啊!
不用什么别墅之类的,就用这种小房子,房子里只需要一个一眼可以看到尽头的客厅,一个大大的沙发,然后沙发上永远坐着等他回家的清清。
这样的生活,光是想想都让人欲罢不能。
段宴正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突然一根带皮的香蕉直冲着他飞过来,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段宴,为了庆祝《木梳》篇大结局,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
段宴举着手里的香蕉:“这个?”
“才不是!”何清一脸我怎么可能这么随便的表情,“我的礼物可是精心准备的,也就你有这个福分,换成别人我都舍不得送!”
“哦?”段宴正要表示期待,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串不在通讯录里的号码,略微有点眼熟,段宴不想接。
不过他知道对面那人的性格,如果他不接,对方肯定会一直打,如果他把号码拉黑,对方很可能明天一大早直接出现在他公司门口。
段宴按了接听,没有说话。
“段宴,后天就是你妈妈的生日了,明天晚上8点之前,我希望可以在家里看到你。”
说完见段宴不回话,段庆瑞又加了一句:
“只要你愿意来,把你妈妈哄开心了,晁瑞对面的峯瑞大厦也给你。”
段宴冷笑一声:“能别这么说话吗?说得好像晁瑞是你给我的一样。我从来没花过你一分钱,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段宴!”对面的怒气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
段宴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祝妈妈生日快乐,这句话请你帮我转达一下。”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他不想见到段庆瑞和萧蓉,也不想跟这两个人有任何金钱往来。如果他送礼物的话,对方一定会用更贵的东西回礼,以满足所谓的愧疚心。
他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牵扯,也不想被打扰。
“你这话的意思,是铁了心不想来了?你妈过生日想见你一面,就这么难吗?”对面传来段庆瑞拍桌子的声音。
“你妈当然纵然有不对的地方,但她也是你亲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闹够了吧!我就不明白了,我和你妈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冷心冷肺薄情寡义的东西!”
“你知道外面都怎么传吗?段家长子不顾孝道人伦——”
“不是!”段宴直接打断了他,“不是段家长子。”
“你说什么?”
段宴嘴角掀起一抹微微的弧度,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个瞎子不配当段家长子。你亲口说的。”
电话挂断之后,段宴直接长按关机。
手机屏幕很快归于黑暗,就像永远看不到尽头的夜晚。
——
何清抱着水果盘子凑过来,把最后一小块牛油果递到他嘴边。
段宴凝视片刻:“不想吃绿颜色的。”
何清“嗷呜”一口自己吃掉,又赶紧叉了一块草莓尖尖递过去。
段宴张嘴。
何清连草莓带叉子一起塞他嘴里。
段宴用牙齿咬住叉子,“嘎嘣”,塑料叉子被咬断了。
何清朝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段总,连叉子都吃。”
段宴忍不住轻笑出声:“剩下那半个叉子赏你了,不用谢。”
“切,我才不像某人那么傻。”何清把叉子扔垃圾桶里,“不是每个放进嘴里的东西都是食物,也不是每个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是亲人。”
“不想吃就扔掉呗,没人会因为你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而谴责你。”
段宴睫毛微微颤动,眼睛里有一丝湿意闪过。
——
吃完水果,两人去客厅南边的露台,排排站仰望天空。
段宴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撑在栏杆上,明明是很闲适的姿态,却依旧站得笔直。何清则半个身子趴在栏杆上,两只手撑着下巴。
“从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不喜欢我,但她却很喜欢比我小两岁的弟弟,很奇怪吧。”段宴自嘲地轻笑一声,“或许是因为我害得她难产,还是个瞎子吧。”
他妈妈本来就不想要孩子,尤其更不想要一个出生时感染严重天生白瞳治愈率不足20%的孩子。他刚开始住在产妇病房,他妈妈尝试了好几次想杀死他。
这些都是他长大一点儿之后,爷爷告诉他的,爷爷把他抱走,联系了最后的医院治病,后来还把他送去了国外。
“当年的医疗水平不太高,拖拖拉拉治了很久,一直到上小学的年纪,我看东西还是白茫茫一片。”
“晚上闭上眼睛,所有的东西都是黑色的,白天睁开眼睛,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色的。哈哈,纯粹黑白分明的世界,正常人很难体会到的。”
何清保持趴在栏杆上的姿势,只转过一个头看他:“可是,我从你身上并没有感觉到恨。”
段宴对他父母的态度,更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无悲无喜,不爱也不恨,就跟对待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似的。
“是吧,我也觉得我不恨他们,我甚至有点羡慕他们。”段宴抬头看向夜空。
“你看段庆瑞,他一定生活得很幸福,才能在现在这个年纪保有年轻人的傲气,肆无忌惮地朝所有人发泄情绪。”
“他拥有为他提供富足生活且非常爱他的父母,他拥有门当户对青梅竹马且两情相悦的妻子,他还拥有一个活泼可爱懂事听话的儿子,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他一辈子无忧无虑健康幸福,所以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我这种心思阴暗冷血冷情的人。”
“小时候,我有一段时间怀疑周围的一切,我甚至怀疑爷爷不爱我,他不是真心对我好。他之所以给我治病,是因为我是他儿子的儿子。他爱他的儿子,所以爱屋及乌,分了一部分爱到我身上。”
“哈哈哈,”段宴这次笑出了声,“段庆瑞果然没说错,我是一个多么冷血的人啊,我甚至连对我那么好的爷爷都怀疑。”
何清整个身子都转过来,背靠着栏杆:“你当时只是太小了,小孩子嘛,容易钻牛角尖,长大就好了。”
“段宴宴,你现在是一个大人了。”
段宴被这个奇怪的称呼叫得一愣,眼神中一瞬间的茫然看起来有点可爱。
何清蠢蠢欲动的手指趁段宴不注意突然凑近,飞快捏了捏他的脸颊,然后迅速退回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一本正经地轻咳一声:“独惨惨不如众惨惨,给你讲讲我的悲惨往事吧,让你心里平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