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露睡得并不熟,手机震动的声音将她惊醒。凌晨三点,周群的电话。
她半睡半醒地接过电话,周群急切的声音立即传来:“白露,家佳生病了,嘴里一直喊着‘阿姨’,我们现在在医院,你能不能抽空过来一趟?”
周群没有喊她薛助理,而是直接喊着白露。薛白露神志立即清醒,可是三更半夜,怎么去医院?
“街上恐怕没有车,你能不能来接我?我现在收拾一下。”
两人很快达成默契,薛白露稍稍穿戴整齐后,周群的车也即刻到来。两人的神色都很着急,周群脸色惨白,家佳的病想必不轻。
“家佳怎么了?怎么会突然生病,医生怎么说?”
周群下颚紧绷,车子急速奔驰在黑夜的街道。
“食物中毒,现在正在医院挂水,应该没什么大碍。今天真的麻烦你,除了你,我也不知道找谁。”薛白露了然点点头,两人很快来到医院,小女孩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脸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时而喊着妈妈,时而喊着阿姨。薛白露握着小姑娘的手,心里满是心疼。这么大的孩子,本该是备受父母的宠爱的年纪。只可惜造化弄人,没有给她健全的家庭。虽然周群事业有成、父爱如山,可这几年缺失母爱,总能在孩子心中形成不小的遗憾。
朝阳逐渐升起,奶白色的云层被覆盖。薛白露坐在床沿边打盹,周群在医务室和医生谈话。家佳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直到看见身旁坐着的薛白露,才露出一丝微笑。薛白露悠悠转醒,对上孩子注视的目光,温柔地开口:“医生说很快就好了,我们家佳最棒了对不对?”
“对,白露阿姨和爸爸也很棒。可是,我想妈妈。”小女孩甜甜糯糯的声音带着委屈,没有人能够对着这一幕无动于衷,薛白露也是。
她拉着薛白露的手,怯生生地开口:“阿姨,你当我妈妈好不好。我想让你当我妈妈,我喜欢你。”
周群拿着病例的手刚推开病房的门,便听到女儿的这一句话。薛白露转过头望着周群,毫不在意地开口:“我出去买些早饭,你们先说说话吧。”
薛白露很快离开又很快回来,简短地交代几句后又逃了出去。她不能直白拒绝孩子的心意,更不能糊里糊涂和周群牵扯在一起。对于两人来说,都不是明智的决定。她逃跑一般回到公司,却又得到惊天的噩耗:周群所做的设计稿创意被剽窃,而对方竟先于一步发布产品广告。
周群在医院忙得不可开交,薛白露很担心。但是同事们的闲言碎语显然把焦点放在了自己身上,除了周群,薛白露是唯一接触过设计稿的人。按说这种私密的事不该被外人知道,如果中间环节出了差错,薛白露才是最大的责任人。
周群很快得到消息,从医院赶回来,亲自找薛白露谈话。七嘴八舌的同事都在好奇事情的真相,又有多少真正在乎公司的实际损失。
“除了你,还有谁看过这个稿件?”周群声音严厉。
薛白露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实话实说:“没有。”
“那你告诉我这次创意怎么会被对方公司剽窃,你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别人看过。”周群突然变了脸色,显然实在质疑薛白露话语的真实性。
“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群来回踱着步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行了,你先下去,我会给公司一个交代。”
他的话落在薛白露心里,凉凉的,说不出的失望。外人都在猜测,薛助理到底收了多少好处才会做出这些事?周群说要给公司交代,并没有想过,薛白露也需要一个交代。
此次泄密事件涉及多方利益,也惊动了公司的高层。周群忙着向上级递交材料,薛白露忙着关注后续事件的发展。究竟是谁捣鬼,决意将她置于死地。由于事件影响恶劣,高层派出了专业的调查人员,最终将目标锁定在王秘书身上。王秘书对此供认不讳。
“是,我趁着送资料的空档偷偷翻了总监的资料,那些本该由薛助理处理的。”王秘书本来没有打算要做这件事,只是周群和薛白露越走越近,这对于她,就是□□裸的侮辱。恰好中途有段时间大厦停电,监控摄像头不能正常录像。她趁着薛白露上厕所的空档,把重要线索一一偷拍下来。她的本意不在于用此换取利益,只是为了打击薛白露。
王秘书立即被辞退,薛白露好像沉冤得雪。这是她在公司碰到第一件大事,甚至于关乎职业生涯的一件大事。她终于明白,这些残酷的体验不亲身经历永远没法懂。即使是周群,也不会用恻隐之心去排除可能有嫌疑的人。
事后,他真诚地向薛白露道歉:“我当时真是气坏了,那些话并不是针对你,请你原谅。”薛白露没有不识好歹地讽刺他,但显然兴致不太高昂。好几次,周群都刻意去讨好薛白露,怕她因为上次的事情有所介怀。薛白露不反驳也不排斥,渐渐地,周群的热情也逐渐退却。现在他应该认识到,薛白露就是这么不识好歹。
薛白露和周群的疏远,大概就是从这时开始。她没有扯着薛白露的一副自我忏悔,更没有低声下气求她原谅。既然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那就回到起点好了。薛白露没有任何损失,她觉得周群也是,或者算是因祸得福。三个月后,她亲眼看见周群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位打扮摩登的女郎,两人看上去关系密切。
至于周群和薛白露的相识,薛白露似乎从不知道真相。对于周群来说,那是一次意外中的意外。
薛白露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枉顾周围人打量的目光。突然,一位小伙子鼓起勇气朝她走近,流里流气地说:“小姐,请你喝杯酒吧。”
薛白露抬头把对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小伙子被□□裸地忽视,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瞬间变了脸色,开口大骂:“靠,都是出来卖的,装什么纯洁。”
“你是卖的?哦,好,拿着滚,老娘不要服务。”薛白露掏出钱包,掏出一叠一百元的钞票往对方身上扔去,忽而补上一句,“我看你这种......大概也不值这么多钱吧,算了算了,当作你的小费。”她干脆把整个钱包都朝对方扔去。
小伙子虽然觉得受到侮辱,但显然被薛白露豪爽的行为感动到,拿着钱包就准备走。而这一切,尽数落在坐在一旁的周群眼底。他从小伙子手上抢回钱包,还好重要的东西都在。
薛白露。
就是这偶然的遇见,让他产生莫名的兴趣。她在薛白露身边坐了很久,而薛白露除了喝酒就是自言自语。
“什么男人啊,说走就走。”
“老娘稀罕你吗,滚远了别回来。”
“沈况,你真有钱。”
“傻瓜,我都为了做好了所有准备,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断断续续的话语,沉重的哀怨与指责,显然这是刚失恋的女人。沈况?借酒买醉的原因?舞池高亢的音乐声和男男女女的调笑声不绝于耳,偏偏周群听清了薛白露的每一句话。
“小姐,可以请我喝杯酒吗?”这是周群对薛白露说的第一句话。
“小姐,你丫的才是小姐。”这是薛白露对周群说的第一句话。
周群看出了眼前女人火爆的脾气,可是这段对话却让他沉醉其中,甚至觉得很有乐趣。薛白露终于不胜酒力醉倒过去,周群很自然担负起照顾她的任务。酒店的前台小姐对这种状况见怪不怪,很自然地为周群办好了入住手续,周群半搂着薛白露的身体来到房间。
这一夜,周群确实累坏了。薛白露即使睡着,嘴里还是不断疯言疯语。一会儿喊着要喝水、一会儿喊热,周群就这样守了她一整夜。
周群对薛白露的好奇,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后来在公司的人事招聘中,无意看见薛白露的简历。无经验、不是科班出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周群让她成为了自己的助理。而之后的面试环节,更是在周群的安排之内。薛白露最终也不知道,她和周群的再遇见,其实只是刻意安排的缘分而已。
薛白露对于周群,算不上“非你不可”的女人。她很适时单身、年龄可以接受,外表也还不错,重要的是,家佳很喜欢她。当初请她陪同参加家长会,只是突发奇想,身边并不是没有可以替代的女人,只是他觉得薛白露的身上,会有很多惊喜。事实证明,她没有让他失望。家佳很喜欢这位白露阿姨,这样就够了。
本以为投其所好的行为加上舆论的压力,会让薛白露产生想法。显然,周群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他不否认,自己有意无意的撩拨只是为了窥探薛白露的内心,而在送给王秘书的礼物中,也自有一番打算。王秘书原本就是八卦的制造者与传播者,只是鉴于工作做得不错,周群才没有辞退她。大多员工私底下的热烈讨论,周群都放在心里。
一切的走向都符合剧本安排,唯一的意外在于薛白露。
她对周群毫无感觉,耿直的脾气更加无法容忍王秘书的恶意造谣。而这直接导致后来泄密事件的发生,周群也认识到,薛白露不是可以由他控制的人。
人的思想和感情是最复杂的东西。
后来,周群有了固定的交往对象。薛白露依旧呆在星宇传媒设计总监助理的座椅上,混沌着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