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知道吗,王秘书和新来的薛助理差点打起来啦。”
“真的假的?怎么回事?”
“错不了,两人在洗手间吵得很凶,我在里间听得一清二楚。王秘书蓄意挑衅,薛助理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也不至于打起来啊,薛助理看起来挺低调。”
“不都是为了男人,你就等着看吧,好戏在后头。”两位小职员偷笑着从茶水间出去,丝毫没有看见站在门外边王秘书咬牙切齿的脸。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变成那些小员工的饭后谈资,而这一切全是因为那个叫薛白露的女人。
流言蜚语如潮水般席卷所有八卦人士的耳朵,薛白露知道真相是在三天之后。从踏进公司的第一步,她就能感受到前台小姐质疑的目光,而直至办公室,这一路上被人指点和打量的次数也不在少数。市场部的小余趁着资料交接的空档,凑近薛白露的耳朵小声问道:“薛助理,听说你和王秘书正在闹意见?”
薛白露一头雾水,回问小余:“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你就别骗我啦,公司都传开了,你和王秘书正因为周总监乱吃飞醋呢。这也难怪,周总监这么优秀的男人,谁不想占为己有呢?”小余一脸憧憬的表情,好像周群的存在就是女人追求的最大动力。
谣言止于智者,薛白露干脆不再解释。而小余则把薛白露的沉默自动当成默认,心底的猜测愈演愈烈。自此,办公室横生两个派别,分别站在薛白露和王秘书两边。这一出出幕后好戏大概是朝九晚五的白领们最后一点精神寄托。
薛白露作为新来的员工,并不能完全融入这个大集体,而王秘书对于收买人心自有一套手段,很快,舆论的方向便集体指向薛白露有目的勾引周总监。如果大家只是好奇心地闲谈几句,薛白露可以装作视而不见。显然目前的现状已经超出她能忍受的范围,如果人格能被质疑,试想还有什么能让她站稳脚跟。而她也已经明白,这一切都是王秘书的刻意安排。
她并不惧怕王秘书倚老卖老的处事作风,但是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她毫不犹豫就来到王秘书办公的地方,极力与她对峙:“王秘书,我劝你赶紧收手。你有兴趣把我当作你的情敌,我可没兴趣陪你玩这场无聊的游戏。”
“你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这里是公司,不是你家。我也不是你妈,没工夫管你的闲事。”王秘书踏着恨天高的鞋子,凶狠地朝薛白露望过来。
薛白露冷笑两声,紧接着开口:“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妈,宁愿重新投胎。”
王秘书从来没有受到如此对待,一双本欲喷火的眼睛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立即变得哀伤,只差掉几滴眼泪。她小心翼翼地回答薛白露的话,语气掩饰不住的委屈:“薛助理,我也是受害者,你怎么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别再给我使诈。”薛白露正欲转身离去,王秘书弱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总监,你......你都听到啦,薛助理对我有很深的误解,我......”
周群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视一圈,漠然开口:“别再胡言乱语,你要知道......”他特意拉长声音,脚步却朝薛白露靠近。王秘书等着他接下去的话,却听到对方这样说。
“我真的很在乎薛助理。”
王秘书泫然欲泣的眼神直勾勾挂在周群身上,脸色变色惨白。薛白露退过身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心情依然没有平静。不一会儿,周群的短信涌进手机。
“我很认真,希望你也认真考虑一下。”
薛白露的考虑实则只是躲避,除了工作上的交流,尽量避免和周群谈到私人的话题,更别说感情的事。周群对她还和往常一样,不亲近不疏远。但是约她单独见面的次数,显然逐渐增多。有时只是简单的一杯咖啡,有时又是丰富的大餐。这种不表明不拒绝的行动让薛白露心底开始打鼓,这天晚上,她终于说出心中憋了很久的话。
“周总监,我说实话吧,你这样让我很困扰。”
周群拿着刀叉的手立即停下,转而望着薛白露,一副不解的神情:“可是我什么都没做。”
“不,你做了很多。你给我送礼物,请我喝咖啡,请我吃晚餐,送我回家,这大大小小的事情对我来说都是负担,我没法做出相应的回报。”
“如果你很在意,大可以当成上司对下属的关心。”
薛白露摇摇头,开始反驳:“我不懂你的意思,如果不是我的错觉,你大概是想追我。而你目前的行动,在我看来并不是追求,只是出于你自己的心情需要找到分享的对象。”
“难道我做得不对?我约你喝咖啡,约你吃饭,这些不都是追女孩子的方式吗?我自认为已经很直接了,至于你口中的分享的对象,我也不太懂。我想把自己的一切和你分享,这算是爱情的第一步吧。”
薛白露晃晃脑袋,她觉得自己和周群无法沟通。两人所在乎的点不在一个层面,周群认为爱情就是行动,而在薛白露的眼里,有感觉的爱情才能行动。如果她对周群没有任何好感,他的行为在自己看来只是泡妞的手段。何况,两人的人士本就是一段黑历史,更别说这中间的情愫如何生根、发芽。
这次晚餐算是不欢而散,周群依然绅士地送她回到楼下,只是路灯地下站着的人,把薛白露吓得不轻。
林家凯。
周群的车很快便掉头离开,薛白露走近林家凯,率先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你,今天是你的生日。”
9月21,薛白露的生日。
时间真是折磨人的东西,分开的时候格外缓慢,思念的时候格外缠绵,忘记的时候却又格外伤人。
林家凯把手中的东西递给薛白露,她没有接。两人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默对峙,谁也不肯退让。林家凯悬在半空中的双手微微颤栗,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回,终于开口:“我找你公司的同事问来的地址,她们说你......在和总监谈恋爱,真的吗?”
“这很重要吗?”薛白露反问。
“很重要,至少对我很重要。”
薛白露凝望对方执着的眼神,黑暗中透出点点星光,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是,我们是在谈恋爱。沈况走了,我的人生并没有到头。遇到合适的男人,我还是会心动,甚至于找回当初恋爱的感觉。这种滋味,你懂吗?”
往事不残酷,只有在与如今的对比中,才能看尽从前的一败涂地。即使沈况不在,还会有更多男人路过薛白露的一年四季。有一天,她会结婚生子、为人父母。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不属于林家凯。
他终于承认自己彻底失败。
“我懂,所以这是最后一次。我答应过要陪你过完所有生日,看来做不到了,这是我们的八年,请你收下。”
薛白露沉默着,终于伸手接过东西。林家凯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直到薛白露消失在黑夜中,他依然没有离开。
薛白露本不打算拆开这份礼盒,但最终败给林家凯落寞的眼神。林家凯口中的八年,在薛白露身上却是两世。她快要忘记,自己原来是死而复生的人。
厚厚的一摞信纸,白的、花的。一大瓶千纸鹤,五颜六色。一条白色毛绒围巾,三天两夜的成果。满满一盒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完整无好躺在礼盒中。
大学三年,工作四年,相互牵绊的一年。八年的相识相知,换来最不堪的一段回忆,和眼前的七零八碎。
薛白露拿起厚厚的一叠信,这些都是从前写的。两人争吵的时候总是喜欢用言语来互相伤害,不知何时起,写信成为解释的另一种方式。
白色的毛绒围巾,此时微微泛着旧黄。那时大三的冬天,薛白露花了几天几夜,请教了很多同学才做出的成果。
一瓶千纸鹤,想念一次就折一只,高兴的时候是红色,伤心的时候是白色,心情不好不坏的时候是黄色。还有些莫名其妙的颜色,她也不知道当初是什么心情。这么多年,一次也没有数过。
只可以这些年,两人没有单独旅行,这大概是唯一的遗憾。
给你最深伤害的人,也无法抹去存在的痕迹。无论这种记忆是好是坏,它总盘踞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一遍遍地提醒着,那些愚不可及的过去。而现在,长期挣扎后的放手终于让人喘气。就像沉寂已久的生命,突然看见希望的光芒。她以为光芒的背后会是沈况,可惜沈况只是躲在影子后给了她几声安慰,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如果你的一生注定在为生活奔波劳碌、注定爱而不得,那为什么还要寻求形而上学的当年东西?
因为寂寞。
细雨轻斜、微风拂面的清晨,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的深夜,你一个人辗转反侧想着这些年。没有一个人好好去爱或者被爱,偶然接受不属于自己的好,便痛感涕零——这就是寻觅多年的爱情啊。可现实,偏偏给你重大的一击。
薛白露似乎更能明白,相比于林家凯和沈况,周群的好,更要建立在相应回报的基础上。可周群并没有做错,他很绅士也很体贴,只是自己再也不是曾经的薛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