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露象征性地回房间翻了一下,才嚷嚷着找到了东西。而此时,吴美玲也换下衣服从房间走出来,边挽头发边说:“中午在家吃饭吧,你也好久没回家了,电话也不来一个。”
“妈,我还是先走了。下次一定回家,顺便把白杨叫回来。”薛白露匆匆忙忙穿上鞋子,一溜烟没了踪影。吴美玲站在门口咽下还没说出口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默默转身,这两年来两人几乎没能好好坐下说话。不是没有机会,但又缺少某种契机。
薛白露大步跑出小区门口,沈况的车还在原地。她火急火燎地上车,沈况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这么慌张?”
“能不慌张吗?刚把钥匙放回去,我妈就在身后叫我。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还好她没多问。看,搞定。”薛白露扬扬手中的户口本,慌张的情绪终于平静。
“我看你妈走进小区,不过她应该没有注意到我。偷偷摸摸的感觉真不好,明明是两情相悦,怎么看着像偷情。”沈况唉声叹气地抱怨两句,很快两人便喜滋滋地离开。
第二天上午,沈况和薛白露携手走进了民政局。两人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而沈凌和丈夫也已经到了,薛白露看着沈凌打量的笑容顿生羞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反关沈况,神清气爽、气宇轩昂。
可能是来得比较早,排队登记的人并不多。薛白露握着沈况的手微微有些汗意,越是临近,心就跳得越快。
“怎么办,我好紧张。”薛白露望向沈况,对方安慰性的眼神并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而在一旁的沈凌听到了薛白露的话,笑着拍拍她的肩:
“别紧张,只是签个字、照个像的事情。况且,这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要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时间过得真快,我像是见证你们两个人爱的历程。谁会想到当初青涩的小姑娘竟然和我有莫名的缘分。”
薛白露也点点头,而广播恰好叫到了两人的号。薄薄的纸张,成为维系夫妻关系的唯一凭证。从开始到结束的一系列繁琐工作中,沈况始终牵着薛白露的手。旁边的两位证婚人也非常识时务,看准时机全身而退。
薛白露举起右手的小红本,明晃晃的太阳照射过来,她微眯着眼睛看过去。“结婚证”三个烫金大字赫然暴露在阳光下。
“好了,沈太太,我们需要开始新婚生活了。”沈况拉着薛白露跑到停车的地方,对于他来说,今后的每一刻都通向美好的未来。即使矛盾、争吵、生死病痛,也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薛白露看着眼前大红色的跑车,认真地看了沈况几眼。他的话犹在耳侧,男人爱车就如女人爱买衣服,停止行动的前提是没钱,很不幸,沈况有很多钱。
沈况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薛白露笑着钻了进去。红色的跑车疾驰而去,在拥挤的街道格外惹眼。薛白露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明亮的笑容不自觉爬上眉梢。而当思想从甜蜜的海洋浮起,眼前壮阔的美让她禁不住喊出声:“这里是?”
“等等,我带你进去。”红色的跑车缓缓驶进庭院,大片的绿色覆盖在周围,仿佛置身另一个静谧的海洋。薛白露眼底难掩惊喜之色,沈况停好车,亲自为她拉开右侧车门,两人往里面走去。
这是隐身于郊外的一抹别样景观,不似欧式建筑的繁琐与华丽,简约中带着一股清新之美。从大厅的设计以及家具的摆置,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之处。整洁光亮的大理石地面,印着两人交错的身影。没有大家闺秀的贵气与端庄,却有小家碧玉的雅致与意境。
“这里是?”薛白露侧过头问沈况。
“嗯,聘礼。”沈况笑着打趣。
“胡说八道。”
“这是真的,我刚回国的时候就买了。那个时候心里很乱,又不知道怎么接近你。一方面怕你排斥,一方面又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虽然不是奢华的欧式别墅,至少是你爱的带庭院的房子。怎么样,还满意吗?”
薛白露嘴上没说话,心里却是十分欣喜。沈况把她的所有喜好几乎全部记在心中,他不会说,但会做。
“非常棒,我喜欢。”薛白露还未说完,沈况便拉着她往楼上跑去。他乐于看见薛白露惊喜的表情和半羞半掩的脸,这让他觉得非常有成就感。他推开二楼主卧室的门,满眼的红色瞬间点亮薛白露体内的激情。
床上、地板上、一旁的矮桌上,铺满红色的玫瑰花瓣。而这些经过精心布置的东西,带着两人心心相印的炙热情感。十年的记忆,十年的追逐与不舍,融化在这些无言的行动上。微风轻轻吹动窗帘,薛白露突然靠在沈况肩头,没有开口。
十年相识,三年相爱,几千个日夜和屈指可数的争吵,消失在两人的静默中。
沈况带她来到卧室的阳台上,往下看去,碧绿的草地混杂着初秋的风,周围只剩两人浅浅的呼吸声。这难得的宁静的一刻,远离喧嚣,仿佛真正置身于二人世界。
“现在,可以说了吗?”薛白露开口。
她这种不咸不淡的口气,沈况并不陌生。或许,这种出脱思维的表达方式正是两人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他紧接着回答:“我给你妈妈打过电话。”
“什么时候?”
“去美国之前,我想她会好好照顾你的情绪。当然,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坚强。大概这也是我光明正大躲起来的借口,疾病不可怕,人心才可怕。”沈况搂紧薛白露的身体,语气恹恹。
“姑且理解你在自我谴责,所以之后呢?”
“去美国是很突然的决定,一是病情,二是因为沈家。记得那次,二叔和我爸还有姐姐一起来医院,姐姐把你单独叫出去,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什么事情?”
“二叔的情绪很不好,刚开始我便有所察觉。爸爸出门找医生,他却揪住我的衣领,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伤心、绝望,甚至还有恨意。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却厉声说‘你知道你毁掉的是什么吗?是我的家庭,是我多年来的信仰。’”沈况开始回忆当天的场景,原本高涨的情绪也逐渐低落。
薛白露暗觉不对劲,而沈况的话终于继续下去:“二叔从来都是温和的样子,和爸爸完全不一样。我等着他的暴怒,他却只对我说‘大嫂是聪明还是糊涂,白白替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那一刻,我的头脑快炸了,他的话没有任何根据,可是让我莫名有探究的欲望,一股不好的感觉在心中升腾。”
“他的话什么意思?”
“我和你抱着同样的疑问,只是情绪迅速暴露了内心。他说‘知道你爸为什么在外花天酒地,你妈却不闻不问吗?不是因为她自己不堪寂寞找了男人,是因为你根本不是你妈的孩子。’二叔冷笑的声音让我忍不住打寒噤,我的神情大概很落魄,他看起来很满意。直到此时,我仍旧不明白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的信仰,他的家庭,我的预感很不好。
而最后,不止他的信仰,就连我的人生也被颠倒。只因他说‘你竟然是沈仕山和齐琳的孩子’。我能看见二叔隐藏的怒气,这对他来说是羞辱感。他抛下这些话后,夺门而出,后来,你和姐姐就回来了。”
薛白露张大嘴巴望着沈况,满眼的难以置信。可是,沈况逐字逐句说出的话,却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我当时见你脸色不好,以为你是因为身体难受,现在看来并不是。所以,你一个人默默守着这些,还要静下心听我的胡言乱语?”
“你的话并不是胡言乱语,我明白你心里和我有同样的担忧。你爱我,只是不善于表达。”他靠着栏杆,嘴角的一丝笑容在阳光下分外炫目。
“后来呢?”薛白露穷追不舍。
“我自己已经不能接受,更没办法强迫你和我一起承担。姐姐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而我却被蒙在鼓里。去美国的事大概就在那些时候定下来,爸爸以你为筹码,而我却下意识地想躲避。越来越糟糕的病情让我没有信心去面对你的强颜欢笑,你应该活得轻松自在,而不是在深宅大院里陪我看着一场场闹剧。”
沈况平静叙述带着不可自知的悲凉,薛白露下意识搂紧他肩头,闷声说:“就你知道同甘共苦、祸福与共,宁愿和许蝶在美国谈天说地,也不愿意大胆看我一次。”
“人总有这样的下意识,越珍贵的东西越害怕失去,姑且把我的自私理解为对你的爱慕吧。不过,我确实很喜欢你,十年前就是了。”
沈况从不掩饰内心□□裸的热情,薛白露觉得自己和他的差距不仅表现在年龄上,更表现在心理上,这家伙脸不红心不跳说话的样子,确实有几分味道。
整栋别墅被人打扫得很干净,显然是沈况的刻意安排。而在这空荡的郊外,薛白露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里这么偏僻,你是脑子发烧才会想到把房子买在这里?”
“没关系,反正也不会常住。偶尔来度假休闲,也不失为一种情趣。别看这里好像离市区很远,其实也就是二十分钟的车程。我还是更喜欢你家,一个房间,那样就没办法分房而睡。说实话,我现在还是隐隐有些担忧的。”
时间随着嬉笑打闹而渐渐流去,沈况带着薛白露把前前后后逛了一圈,夕阳西沉,独立而居的别墅亮起金黄的灯光,倒映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