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夕阳西下,潭州城城门口。
前头两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护卫开路,中间一辆四轮大马车,后头还有四个护卫跟着,一行人不算低调的进了城。
这一行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出了京要去找魏衍的叶向晚。
元武帝让她不要暴露身份,叶向晚也就没有去潭州府衙,也没去驿馆,只是找了家上好的客栈,要了个单独的院子,带着人安顿了下来。
从京城出发他们连夜赶路,一路到这早就风尘仆仆的了,这会吉祥如意打了水来,正在给叶向晚擦脸拭手,但叶向晚心里一直挂念着什么时候才能追上魏衍,接过如意递过来的湿布巾,便道:“出去向掌柜的打听一下,在哪里可以租到船。”
“是。”如意不敢怠慢,连忙出去了。
这边吉祥伺候叶向晚擦拭好,又给她更了衣,退出去之前道:“小姐先歇会,奴婢去拿些膳食来。”
为了不暴露身份,出了京城之后,叶向晚就不让下人和护卫们再称呼她为公主了,一律改口成小姐。
叶向晚点点头,做到椅子上闭目养神,连赶了五天的路,她确实也累了。
不过只要能快点见到魏衍,她觉得这种累也是值得的。
一盏茶后,吉祥先带着膳食回来了,叶向晚用到一半的时候如意也回来了,“小姐,打听到了,掌柜的一个亲戚就有一艘大船,而且正好这些日子都闲着,奴婢刚刚已经与船家商量好了,让他明日从河道送咱们去锦州。”
“嗯。”叶向晚轻快的应了一声,本来已经快吃饱的她又愉悦的把剩下的小半碗饭全都吃完了。
她这赶路的五天在马车上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干的,太子哥哥代天巡国并不是微服私访,行程路线并没有刻意保密,所以她在马车上就他们要到的城市以及附近的地形都研究了一个遍,而她们能花五日的时间就到了潭州,那也是抄近道走的缘故。
现在从潭州到锦州,水路就是近道,她才会一安顿下来就让如意去打听船的事儿。
而此时此刻,锦州城府衙,刚退出太子的房间的魏衍就遇到了吴二。
吴二迎上来向魏衍禀报:“将军,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大概三四天就能到达严州地界。”
“嗯。”魏衍有气无力的应了声,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呢喃道,“也不知道送回京中的书信公主收到了没有。”
吴二耳朵尖听到了,自己在心中算了算日子,开口回答:“这李立走了都快半个月了,将军的信公主殿下肯定早就收到了。”
“既然早就收到了,那为什么我还没收到回信呢?”魏衍幽怨的看了吴二一眼。
吴二的嘴角抽了抽,毫不客气的吐槽道:“我的将军唉,从锦州到京城快马加鞭也得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才过了多久,您就想收到回信了?”
“已经过了十五天八个时辰了!”魏衍语气非常认真,毕竟于他来说在信送出去的那一刻开始,每一分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他恨不得小公主的回信能立马出现在他眼前,那才好嘞。
吴二却立马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愿意跟出了京城后,只要一提到公主相关之事就变得有些傻气的自家将军多言,转身走了。
倒是魏衍落寞的在院子中看了半晌的月亮,想着小公主现在是不是也在望着月亮,是不是也在想着他呢?
隔日,按照原计划,一大早魏衍便跟着叶宸离开了锦州,只是他们刚出城门不久,元武帝派来传消息的信使就进了城。
信使去府衙找人,正好扑了个空,连口气都没得歇,又立刻调转马头去追魏衍他们。
至于叶向晚她们也是一大早就起身,收拾妥当后就去了码头。
船家是认得如意的,因走南闯北的也算是有点见识,昨日如意与他谈论租船之事已经见她谈吐、穿着皆不凡,出手也十分大方,现在又见她和另外一女子搀扶着一个穿着华服、举止优雅的年轻少妇,且身后还跟着不少人高马大、抬着箱笼的护卫,就知道租自己船的人定是非富即贵,顿时十分殷勤的迎了上去,“如意姑娘,往这边来,小人的船在这。”
正在四下张望的如意听到声音,往那边看了看,又与叶向晚耳语了几句,这才朝着船家那边而去。
一行人在船家的引导下从踏板上了船,先是四下打量了一番,见这船上下两层极为宽阔,里外的油漆看着也都是半新的,而且甲板也收拾的干净整齐,倒是颇为满意。
只是当她们进了船舱看见较为狭小的空间,以及简陋的摆设和硬邦邦的床铺时,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尤其是负责找船的如意更是愧疚的与叶向晚说道:“小姐,是奴婢办事不周,委屈您了。”
叶向晚却神色如常的摆了摆手,“出门在外,一切事宜勿需那么讲究,还是赶路要紧。”
这船上的环境虽然是简陋了些,但她也不是不能吃苦的,而且想着这般就能早点见到魏衍,那这苦便也是甜的。
话虽如此,但为了自家公主能住的舒坦些,吉祥如意还是先尽力将船舱仔细打理了一番,又从箱笼里找出了些原本预备在冬日里用的厚毯子和斗篷都给铺到了床上,这才罢休。
忙活了一阵,叶向晚让吉祥如意都歇歇,自己也小憩了片刻,而后才到甲板上去走走瞧瞧。
她不是第一回坐船,但以前在京里坐的那些都是行驶在平静湖面上的画舫、游船,与现在这种能在湍急的河水上行驶的大货船那是完全不能比的。
而且现在这船还正好是顺流而下,所以船速非常的快,两岸的景色像是白驹过隙般的往身后隐去,倒是让叶向晚有了不同一般的体验,急迫的心情也轻松些了。
只是再好看、新奇的景色在连看了两天后叶向晚也就腻了,这日在用了午膳之后,她就让如意去把船家给招来了,“大概还要几日才能到锦州?”
船家是个黑魆汉子,姓赵,船上的水手们都叫他赵老大,年纪约莫三十出头。
他听到问话,垂着头恭敬地回道:“还得三天。”
“嗯。”叶向晚点点头,这时间与她当时推算的差不多,但她还想着要快点,便再问,“能再快点吗?”
赵老大默了默,有些诚惶诚恐的回道:“不能了,接下来要走的那段河道有些暗流,再快就要不安全了。”
叶向晚诧异,立马歇了要加速的心思,道:“那还是按既定的速度走吧。”
“是。”赵老大应了声,规矩的退了出去。
叶向晚则透过窗户看着外头的飞驰的景色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三天后到了锦州,魏衍和太子哥哥还在不在那里,要是在那是好的,但要是不在呢?她又还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追得上呢?还有父皇的信也不知道到没到太子哥哥的手上......
又过了一天,夜里睡得不太踏实的叶向晚早早就醒了,她也没叫吉祥如意,自己披上件披风就去了甲板。
今日的晨雾有些大,全部弥漫在江面上,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在江面上挂起了一层白色纱罩,朦胧又神秘,远处地平线上有橘红色的太阳升起,透过白雾若隐若现,分外动人。
这风景无疑是美丽的,但身边缺少了一个可以一起赏景的人,叶向晚心里还有空落落的。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意兴阑珊地正想返回船舱,此时却突然“咚”的一声响,大船猛烈的晃动了几下,叶向晚一个没站稳,腰腹撞到了栏杆上,疼的她闷哼一声,一只手连忙去揉了揉,另一只手却把栏杆抓得紧紧的,生怕这船再猛地晃荡几下。
“怎么了?”与此同时,被惊动的那些护卫们也来到了甲板上,当看到不远处的叶向晚时,顿时着急的围了过来,“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去船家那里看看,是出了什么事。”叶向晚忍着痛摆了摆手。
其中一个护卫立马去了,而这会儿吉祥如意也匆匆忙忙地出来了,“小姐!”
叶向晚让两个丫头搀着,低声道:“我的腰刚刚被撞了一下,扶我进去吧。”
吉祥如意面色顿时一白,半点不敢怠慢的将叶向晚扶进了船舱。
叶向晚让吉祥帮她卷起衣裙,左侧腰那白皙的肌肤上现在有一小块青紫,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吉祥如意同时倒抽了口气,尤其是性子稍急的如意,当下自责又难受的红了眼眶,“小姐,您起来了怎么也不叫奴婢,这得多疼啊。”
“哭什么,不过是撞一下罢了,抹两日药便能好了。”叶向晚倒是不以为意,她让如意去把药油拿来,抹上些将淤青推散后,又特意叮嘱了两个丫头一声,“等见了将军,这事儿可不许与他说。”
吉祥如意虽然不想答应,但自家公主的话不能不听,只好无奈的应下了。
叶向晚还惦记这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重新穿戴妥当之后就打算出去看看,如意先去开门,只是当船舱门打开的时候,她突然大喊了一声:“啊!”
叶向晚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与吉祥一起连忙奔向门口,看到的却是自己魂牵梦绕的那张面容,以及那道熟悉的低沉喑哑声音:“公主!”
“将军?!”叶向晚呆呆的看着眼前之人,她使劲的眨了眨眼,又悄悄抠了下自己的手心,肯定这不是自己看到的幻境,才像鸟儿一般扑进了魏衍的怀里,欣喜的问着他,“你怎么会在此?”
“微臣......”将叶向晚牢牢抱紧的魏衍正欲解释,倏地听到自己怀里的小人儿一声低呼,顿时松了力道,着急的发问,“怎么了?是微臣弄疼您了吗?”
“没有,先进来再说。”叶向晚微红着脸颊摇摇头,主动拉住魏衍的手把他往船舱里带。
“奴婢去准备茶水点心。”至于吉祥如意都非常的有眼色,笑呵呵的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了两个主子。
魏衍顺从和叶向晚来到船舱的床边坐下,痴痴的看着自己眼前这张日思夜想的美丽容颜,眼里的化不开的浓烈深情,嘴角是压不下去的愉悦笑意。
“将军怎会在此?是收到父皇的密信了吗?”叶向晚也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闪亮的水眸与魏衍对视着。
“嗯,四日前收到了。”有满腔情意想要倾诉的魏衍完全忘了紧张,全都有问必答,“知道公主来了,微臣便按捺不住,当时就与太子殿下说要来接公主了。”
叶向晚闻言,心底跟灌满了蜜糖一样的甜,笑意盈盈的问着:“那将军怎会知道妾身是走的水路呢?”
“微臣不知,微臣只是想快点见到公主才选择走的水路,没想到竟这般碰到了。”两条船在大雾中撞到了一起,他原本还担忧会耽搁他到潭州的时间,没想到那过来交涉的人竟然小公主的护卫呢?
他真是做梦都不敢想自己和小公主之间竟然有这样的缘分。
“那咱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都想到一块去了。”叶向晚眉眼弯弯的看着魏衍,因魏衍与她有同样的急迫而欣喜。
“嗯。”魏衍重重的点头,将自己手中的小手握紧了些,生怕自己一松开小公主就会像梦中幻影消失不见一般。
是的,他到现在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其实从得知小公主来找他之时,他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因为他是怎么都想不到小公主会这样做,他觉得自己真是何德何能得小公主这般的青睐!
叶向晚看着魏衍痴愣又珍重的模样,微微一笑,主动依偎进魏衍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问:“将军想妾身吗?”
魏衍毫不犹豫的回答:“想!”
日日思,夜夜想,想的全身骨头都疼了。
叶向晚唇角微勾,抬头风情万种的看了魏衍一眼,“都想妾身什么了?”
魏衍浑身一滞,呼吸略微急促,“什么都想了。”
小公主的一颦一笑,小公主的一举一动,小公主的声音,小公主的睡颜,......只要是小公主的,他都想了。
“妾身也想将军,想得都快病了。”说着,叶向晚还故意幽怨的白了魏衍这个罪魁祸首一下。
“是微臣的错。”魏衍老老实实的认错,神情还十分着急,“公主现在还难受吗?”
叶向晚撅着嘴低骂了句:“傻子。”
接着俏脸通红的在魏衍脸上亲了一下,“将军就是妾身的良药,所以妾身现在怎么还会难受呢?”
这只是一个轻吻,但它却像是一把钥匙,将魏衍心中的深情、欲、望全部都打开,并且释放出来,如同洪水袭来,立马就将叶向晚全身都淹没了。
两道纠缠的身影自然而然的躺到了床上,意乱情迷之间,叶向晚感到魏衍的动作停下了,她忍着内心的渴望,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魏衍也不答,只是怜惜又自责的盯着叶向晚腰间的那一块青紫,见他如此叶向晚哪里还不明白,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懊恼,她还叮嘱着吉祥如意不要与魏衍说呢,没想到自己倒是先暴露了。
只好瓮声瓮气的解释着:“刚刚船晃动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已经抹过药了,不碍事的。”
魏衍闻言,神色黯淡的道:“是微臣的错。”
被自己喜爱的男子珍重这种感觉自然是好的。但两人此时衣裳凌乱,她怎能允许因为这么一块碍不着什么事的青紫而扰了兴致,正想着将魏衍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子的其他地方,就见魏衍珍重又小心的在那块青紫上印下一吻。
叶向晚顿时浑身一抖,玉臂毫不迟疑地缠上了魏衍的脖子,将他拉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