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部的训练也差不多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春季的温度伴着樱花绽放缓缓回升，哪怕体育馆通风良好，持续两小时的训练内容也足以让少年们大汗淋漓。宫治坐在场边，手里捏着就要见空的运动水壶，下意识扫了眼周围，却出乎意料地没找到宫侑的身影。
这家伙虽然嘴巴毒性格也恶劣，面对排球的时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拼命三郎。规定好的训练内容必定会认真完成，私下加训也是常事。
可他现在居然一下子跑没影了——就算是去体育馆外洗把脸，这个时长倒更像是要把那张可恶的脸洗破皮的样子。
“侑呢？”
宫治随口问向刚走进场馆内的银岛结，却得到了对方意味深长的一瞥，就好像在说，那家伙现在正忙着呢，别打扰他。
他能在外面忙什么？被女生逮着表白啦？
这么一想，宫治顿时起了兴趣，水壶随手一放，脖子上的汗也顾不上擦干净，拎着衣角胡乱往脸上一抹就撒了欢地往门外跑去，连背后银岛的劝阻声都没听见。
他啪嗒啪嗒刚跑到门口，开启扫描模式的双眼一下子捕捉到了宫侑的背影。
那头金毛仿佛与暖黄的夕阳融为一体，汗湿的衣服却是深沉又内敛的黑色，好像能把所有的阳光吸走。不过比他的背影更醒目的，是宫侑面前站着的更高大的学长。
看着对方身着运动背心露出的发达的手臂肌肉，和比宫侑多了一截的身高，宫治很快就确认了那人的身份。
——隔壁篮球部的某位学长。
宫治的兴趣顿时被一把水浇灭，可当那把火即将彻底熄灭，只剩一缕青烟袅袅而起的时候，一阵浅淡又随意的风又轻而易举地把那捧热情引燃了。
宫侑看起来像是在和那位学长说些什么，可等他不经意地挪了挪位置，就露出了拐角处先前被两人身躯遮了个严实的小小侧脸。
篮球部的学长经常晒在日头下，皮肤自然白不到哪里去。宫侑倒是因为排球大部分时间在室内训练，肤色在同龄人里算是正常。
可露出的那张飞鸟学姐的脸被阳光一洒，看着就像是没沾糯米粉的雪媚娘，软弹又细糯，是他贫瘠的词汇量难以形容出来的精致漂亮。
——等会回家要是半路上碰到甜品店就去买几粒雪媚娘吧。
宫治这么想着，脚下步子不停，直直向着宫侑他们走去，完全没有给自家兄弟留下点私人空间的意思。
众人都说宫兄弟一个比一个难搞，其中宫侑是相比宫治更难对付的那一个。可大多时候，宫治的乖巧都是有一个宫侑作为参照的，这样说来，这种“乖巧”实际上并不属于大众认知的乖巧范畴。
只要顺着毛捋，宫治可以很听你的话，可如果遇到他感兴趣又或者能给宫侑搅混水的事情，千八百头牛都拉不回他的脚步。
就像现在，如果是看到宫侑正和别人说话，这个别人还是飞鸟学姐以及一个有些面熟的篮球部学长，正常人的反应就会和银岛一样压抑着八卦的心思闷声不坑回到体育馆。
可宫治不是，他的dna和宫侑一模一样，性格里受到先天影响和共同环境引导的部分终究占了大多数。这就意味着他和宫侑一样，很多时候并不是喜欢看场合做决定的人。
他们想做什么，就会去做什么。
宫治想要趁机搅混水，那么他就一定会凑上去搅宫侑的浑水。
时间倒回至五分钟前——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的正常训练，飞鸟和佐藤队长挪了挪位置，从球馆正门口挪到了更靠近水池的侧面走廊下，这更加方便宫侑站在不远处悄悄观望。
金发少年微微躬身，面前的水龙头朝上冒着水，冰凉的水花飞溅在他的下颔和手臂上，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冒着泡的水柱上。
他悄悄关了水龙头，飞溅的杂音渐渐远去，下意识高高竖着的耳朵将不远处不甚明显的动静收了进来。
“后天……见面后……一起……？”
那一边，篮球部的佐藤像是给出了什么邀请。捕捉到关键字眼的宫侑强制压抑着越攒越多的好奇，克制着不回头看向那两人，心里的痒却是怎么也去不掉。
他终究直起身，借着抬手理头发的动作飞速转头看了一眼。不仅看到了佐藤面对飞鸟暗含的忐忑，也看到了篮球馆门口那些看热闹的队员一个个摞起的脑袋。
青少年的生活再单纯不过，除了不可避免的课业之外就是社团爱好以及青春期的甜酸悸动。这些倾慕可以轻而易举变成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谈内容，且乐此不彼。
篮球部的佐藤部长对平等院飞鸟的态度几乎算得上是明恋，相关细节宫侑已经在课间听同学们讨论时了解得差不多。
他也知道佐藤这家伙在三年级声望很高，很多赛事活动都有他的参与。提及后天的安排，很有可能就是和桐先高校的联合活动安排有关。
只不过在宫侑看来，既然被拒绝了，这家伙自然就应该乖乖退开才是。不是都说对女孩子穷追不舍的话，就容易引起反感的吗？
那张脸看起来一本正经，没想到实际上这么厚脸皮的。
“宫，发什么呆呢？”
在他对着还偶尔滴着水的水龙头发呆，嘴巴也下意识瘪起来的时候，银岛结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背上落下的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宫侑被吓了一个激灵，差一点就嗷嗷叫了出来。他拧着眉回头看了眼银岛有些错愕的脸，想了想还是把那股火气憋了回去，只不过开口的时候语气一点也不温和，满满的都是思绪被打断的不耐烦。
“当然是洗脸，”宫侑梗着脖子为自己狡辩，假装不知道他花掉的时间足够自己冲一个战斗澡了，“热死了。”
银岛结无语凝噎，半晌才挤出一句：“好吧。”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注意力被转移之后，宫侑自然也没意识到他们这的动静已经引来飞鸟他们的关注。反倒是先一步转头的银岛注意到了两人的视线，然后推了推依旧故意背着身的宫侑。
“宫，平等院学姐好像在看我们。”
银岛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兴奋，毕竟对方是二年级的高人气前辈，得到了她的注视后任谁都会忍不住表现出欣喜之色。
“哈？”
宫侑顿了顿才跟着回头，可这可疑的停顿并没有被银岛察觉到，并且还极其迅速且准确地把脑袋移到了正确的角度。
——完全不像是之前没注意到平等院飞鸟在那里站着的样子。
银岛并不是傻瓜，这么明显的漏洞自然还是注意到了。但是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宫侑搪塞道：“你先进去吧，我去打个招呼。”
银岛站在原地，看着宫侑一路潇洒地踱了过去。他一脸狐疑地盯着宫侑垂在身侧的手臂，又看着那手臂肌肉收缩，带着手肘弯曲，撩起衣服下摆往上拉了拉，像是在给自己擦汗的模样。
结果没能撩起来。
——排球部训练时大家都习惯将上衣衣摆扎进裤子里，这样更方便行动，因此宫侑此刻看似随意实则刻意的动作不免过于滑稽。
难不成……这家伙是撩妹翻车了？
银岛结的脑袋乱成了麻花，这样的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按了回去。
——不可能的吧，宫侑这家伙臭屁得不得了，还会当着学姐的面故意耍帅？
目送着宫侑站在了飞鸟和佐藤面前，银岛这才一脸复杂地回了体育馆。进门前，他又忍不住瞥了眼那边，发现宫侑正一首叉腰，露出了似笑非笑的侧脸。
这家伙八成是在挑衅——那表情他这一段时间看得不少，每次遇到练习赛或者内部3v3的时候，宫兄弟俩都是这副“我最牛你们都是辣鸡”的样子。
没等银岛想出个所以然，宫治也找了过去。这次，又目送着宫治的背影逐渐靠近那三人的时候，银岛这才有点紧张了——
宫兄弟两个都凑了过去，难不成是想要主动挑衅篮球部的学长？然后还当着平等院学姐的面？
这几个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如果他们和平时一样讲几句话之后就闹了起来，他要不要提前找北前辈拉架？
可如果人家就是单纯的走过去打个招呼，自己这样会不会看不懂得看场合做事了？
好难，他好难。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要和这两个祖宗做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