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益术听着白杞的解释,试探道:“那你真的,没有一点点私心吗?”
一瞬间的落寞一闪而过,白杞挑了挑眉,轻笑道:“当然有啊!宗一泽可是万千女子的心上人,得到他,便能享受无数女子的嫉妒目光,多刺激、多有趣!”
看着嘚瑟的白杞,白益术很无奈,不知晓该说些什么了。
既然白杞不愿讲,他也不再问。
但是有些问题,他还是得问的:“那你觉得,这算是白杞成亲,而非你成亲对吗?”
面对白益术少有的多言,白杞虽然心有疑惑,但是并未多思:“恩?有何不同吗?”
白益术便娓娓道来:“若是你替白杞成亲,他宗一泽便是白杞的夫君,若你是为自己成亲,宗一泽便是你的夫君。”
白杞微微垂了一下眸子,然后抬头含笑道:“当然是帮白杞成亲,我又活不了多久,怎么能自私地耽搁了宗一泽一生呢?”
白益术得到答案后,抿嘴一笑:“好。明日我便去送信。”
第二天一大早白益术去宗氏门派的客栈送了信,当日下午宗氏门派便送来了聘礼。
为了不让宗氏门派知晓白杞他们的真实地址,所以白益术专门去租了一个郊外的木屋作为临时的住处。
小小的木屋装纳那些聘礼显得有些空间不够,除了那几味药材,宗氏门派还送了好些金银、稀有装饰品和地契,倒是真花了大价钱。
不太像是为了抓到她一个小小的刺客而设的局,若是真想抓她,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直接昨日掀开她面上的黑布即可。看来是真的想要成家立业了。
白杞看着这些聘礼,不由得赞叹宗氏门派果然大气。
白益术清点了一下聘礼,然后从聘礼中看到了几个做工精致的茶杯。
白益术看着那些茶杯,后含笑道:“这些杯子倒是精致,”然后回头问白杞:“你渴吗?我去煮些茶。”
白杞点点头:“好。”当白益术拿着杯子从她身边过去时,她才注意到那茶杯,瞳孔一缩,立刻道:“等一下,给我看看。”
白益术便将杯子递给了白杞。
杯身下窄上宽,外身蓝色渐变,杯口绿色滚边,杯内杯外都雕刻了许多寓意幸福的图案。
太像了……
记忆瞬间出现在眼前。
那时候,宗一泽还喜欢穿红色衣袍,在任何地方都那么显眼,包括在宗氏门派漆黑的地牢里。
那是她两世最狼狈的日子,身上的白衣已经不能称之为白衣了。满身的灰尘和血,再也没有一分圣洁莲花的影子。
在那样漆黑而肮脏的地方被囚禁了不知过多少日,她迷迷糊糊听见声响,一抬头便看见一身红衣的宗一泽从点着几根蜡烛的地牢走道走来,一步一步,走得极其艰难。
等到宗一泽走得近了,她才看见宗一泽手里端着一个茶杯,茶杯上宽下窄,蓝色渐变……
宗一泽将她手上的绳索解掉,然后抱住已经虚弱得站不住的她。宗一泽眼眸里含着泪,倔强地想要忍回去,但是那些泪一点都不听他的话,一滴滴离开眼眶,落在她的身上。
她身上的血浸染到宗一泽的红衣上,和那红衣融为一体,没有一丝突兀。
她艰难地睁着眼眸,看着那杯茶,感觉到宗一泽全身轻颤,然后便是宗一泽哽咽而绝望的声音:“这是陛下亲赐的……我们一人一半,可好?若是有来世……我定要八抬大轿迎娶你,无论多少阻碍。你到时候,可不能再拒绝我……”
那杯茶,着实苦极了。
……
想到这些白杞心如刀绞,深呼吸了一下缓解情绪。
白益术看见她脸色忽变,便问道:“怎么了?”
白杞勉强勾唇一笑:“无事……”然后将杯子还给白益术。
白益术接过杯子,没有多问,便去后屋煮茶了。
白杞不清楚为何宗一泽的聘礼里会有这种杯子,原本结痂到许久的伤口,这一瞬间又被撕扯开,疼得她坐如针毡、心乱如麻。
没一会儿,白益术便拿着茶壶和那种茶杯回到了白杞身边,给两个杯子斟上茶后,递给了白杞一杯。
白杞压抑着自己手指的轻颤接下茶杯,“你为何连茶里都放糖?”
白益术唇角带着轻轻的笑:“因为你一吃甜的,心情便会很好。”
白杞一愣,而后无奈一笑:“别对我这么好……”会变得贪心的。
因为白杞想早点结束和宗一泽的一切,便让白益术传话道第二日是黄道吉日,可以拜堂成亲。所以成亲礼节便在宗氏门派的客栈里进行,而不是在宗氏门派的管辖地里进行。
得了此话,宗一泽便直接亲自赶来了白杞和白益术暂住的木屋。
宗一泽坐在屋里,看着简陋的布置,并未多言。再看看满地的聘礼,眉眼带着淡淡地笑问坐在正东方木椅上戴着黑色面布的白益术:“聘礼,你们可还满意?”
白益术中规中矩地含笑点点头,虽然戴着面布,宗一泽也看不见他的笑容。
宗一泽一挑眉,对白益术面上的黑布并不是很喜欢:“我和神医您都快成亲家了,白神医您还需以布遮面吗?”
白益术依旧淡然地点点头:“还是需要的,毕竟还没真正成为亲家。”话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味。
“无妨,过了明日便是。”宗一泽说话间,环顾了一下狭窄的木屋,这木屋跟白益术和白杞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匹配,看起来很像临时找的住处,显然是不想让他知道白益术和白杞的真实住址。
而白杞自他进入这个木屋起,便没有出现过,不过经过多年的练习,他听力极好,时不时能听见从后院传来的几声响动。
宗一泽回神,见白益术拿着素净的茶杯端详,哼笑了一下道:“我还真有些好奇,白神医的真面目呢!”
白益术将茶杯放下,淡淡道:“不必好奇,一切随缘便好。”然后才重新回到正题:“所以公子觉得是否可行?”指的是明日便拜堂成亲的事情。
“自然可行。我家那群老头子,早便盼望着我能给他们带个夫人回去了。”宗一泽这么说着,目光以向通往后院的门,“所以今日,我是见不了我未来夫人了吗?”
听着宗一泽一口一个未来夫人,白益术眉心跳动,压下不悦,缓缓道:“明日辰时再见罢,便劳烦公子来此接我妹妹了。”
宗一泽一挑眉,心情少有的很好,唇角带上几分笑意:“我未来夫人,何来劳烦一说?”
他倒要看看,能御他剑的女子,有几分张昕杞的神采。
等到宗一泽离开后,白杞才从后院出来,看着那条已经没有人影的小路,问白益术道:“你说,新婚当夜,不辞而别,是不是不太妥当?”
白益术点点头:“是。”
“要不,”白杞抿抿嘴,“我们还是推了婚约罢?”
白益术眉眼带着淡淡的笑:“好。”
白杞心里一阵挣扎,总算找到了宽慰自己的借口:“算了,就当可怜他被催婚,等他有了我这个正室,便有借口拒绝其他婚约了。”
白益术手里重新拿起茶杯,轻轻摩挲,听见白杞这句话,半带开玩笑地道:“如此为他着想?”
白杞坐到一旁的位置上,自卖自夸:“谁让本小姐心地善良呢!”
等到了晚上些,宗氏门派的侍卫送来了婚服、一些饰品和六个妆娘。白益术接下了婚服和饰品,便叫那些侍卫和妆娘回去了。
不留妆娘的理由是:“我已经找好了几位妆娘,便不麻烦你们了。”其实他们并没有找妆娘,白杞只需要自己略施粉黛,反正最后都是在红盖头下藏着,没人看得见她有没有浓妆艳抹。
白杞和白益术约好,带上必要的行李,寅时在皇城东北处的城门集合。其他不必要的聘礼便留在这个小小的木屋里。
第二日,宗一泽果然如约来接了白杞。
阵仗很大,轰动了整个京城。
白杞掀起红盖头,透过窗户看见那条荒芜的小路上,骑在高大的马匹上,衣袂飘飘,发冠上流苏飘飘的宗一泽。一身红服,几多俊秀。
他身边跟着众多花童、锣鼓唢呐人、抬轿人一眼望去,满眼的红色,所到之处,地上都是鲜花铺满。
果然,还是红色比较适合他。
锣鼓唢呐声渐渐靠近,白杞便自己盖上了红盖头。
白益术立在白杞身旁,看着白杞一身嫁衣,伸手帮她理了理衣服上并不不存在的褶皱。
白杞感觉到白益术的手,掀开自己的盖头,在一片红纱中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眸,然后红唇轻启:“看见自己的妹妹要出嫁,是不是有些舍不得?”
白益术盯着白杞的唇,听着她说出这些话,抑制住自己想要前倾吻住那唇的冲动。他撇开眼,故作淡然地撇开话题:“我在城门等你。”
门外的乐声很大,但是因为白杞和白益术靠得很近的缘故,她还是能听清他的声音。
她应了一声,重新盖上了红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