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近正午,日头悬在天空正当中,阳光有些晃眼。陆锦瑟眯起眼睛看着裴年昭,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心,让她有些惶恐不安。
她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手指轻轻地碰到了裴年昭的手指。因为常年习武,裴年昭的手指尖有一层薄茧,轻轻地摩擦着陆锦瑟的手指。
“我摘朵桃花给你戴,好不好?”裴年昭忽然出了声。
陆修正跟付景玥在一边聊天。付景玥拿着一朵落下的桃花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花瓣。
“你要去滇南吗?”付景玥问道。
陆修点点头,说:“已经定下来了。”
“我兄长也去。”付景玥说完看着陆修,“多保重自己。”
“一定。”陆修说完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坐了回去。有些话他必须在今日说出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付景玥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陆修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张开了口,说:“答应我。在我没回来之前,先别订亲好吗?”
“我订不订亲跟你有什么关系?”陆锦瑟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脸已经红了。
“我……”陆修变得结巴起来,“我心悦你已经很久了。所以,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我想试一下。”
付景玥跟蜚蜚自小青梅竹马,只可惜差着辈分,不过除了他们爹娘之外,周围的人早就把这俩看成一对儿了。
“我爹娘可能不会同意。”付景玥说道。
“我知道。可是我想努力一下试试看,可以吗?我用我的军功,换皇帝的赐婚,可不可以?我什么都不要,不要千户爵也不要万户侯,我只要你。”
陆修语气坚定,让付景玥莫名地安心。
“还没去呢,就想着千户爵万户侯,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付景玥笑着说道。
“只有这么想,才能让自己坚信能娶到你。”陆修说完看着付景玥的眼睛。
那眼神,充满了诉不尽的爱意跟柔情,付景玥捏着桃花红了脸,轻轻地点点点头。
“你真好。”陆修跳起来围着付景玥转了几圈,逗得她笑个不停。
如果不是在皇宫,陆修真的想抱抱付景玥。
陆修确定了付景玥的心意,心满意足地围着她哄她开心。不经意地一抬头,正好看见裴年昭跟锦瑟相互对视,裴年昭自是不用说,在陆修眼里,自家妹妹的眼神,含情脉脉。
他轻轻地咳了一下,高声喊道:“锦瑟。”
“啊?”
陆锦瑟本来恍着的神被陆修一嗓子拉了回来。裴年昭在一边,忽然觉得自己对陆修一点好感都没有。
“干什么?”陆修问道。
她眨眨眼睛,回头看着陆修,说道:“太子手心扎了根木刺。”
“哦!让内侍去请御医就好。”
陆修说完,就看着陆锦瑟正拉着太子的手,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该生气太子撩拨妹妹,还是该高兴妹妹长大了。
付景玥在一边赶忙拉住陆修,说:“锦瑟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呢,你过去,反倒是给她提醒了。”
陆修觉得这话有理,又坐回了石凳上,只不过眼睛一直往那边瞄。
“阿兄说得对,是要赶紧请御医。”陆锦瑟转过头对裴年昭说道。
“没事。”裴年昭说着摸摸陆锦瑟的头发,“锦瑟也太小题大做了。”
“怎么是小题大做呢!”她有些不高兴,“扎了根刺可不是小事,严重会化脓!赶紧请御医过来吧。”
“好好好。”
裴年昭忍着笑应了。他转头看着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内侍,说:“刚才你犯错了,就罚你跑一趟。”
“多谢太子。”小内侍赶忙行礼,一溜烟就跑了,太子可真好,都没有罚自己。
“走。我们去场边等着。”
陆锦瑟边说边拉着裴年昭过去。而裴年昭被陆锦瑟拉着手,希望永远都不要松开。
“这位姐姐,太子要洗手。”陆锦瑟看着一位宫女说道。、
“是。婢子这就准备。”宫女笑眯眯地应了。陆锦瑟说话和气,皇后跟太子身边的内侍都很喜欢她。
小内侍领着御医来的时候,陆锦瑟又仔仔细细地把裴年昭的手心看了一遍,确定只有那一根刺,这才松了口气。
“微臣见过太子。”御医背着药箱行了礼。
“免礼。”
这位御医手脚麻利,嘴上说着,已经掏出提前准备好的花椒盐水给裴年昭手心擦拭干净,又掏出银针,麻利地把木刺挑了出来,又往上面涂了一些清凉膏。
“中午不要沾水,晚上就无事了。”
严泊说完,又把东西收拾回药箱。然后他给太子行了礼。
“微臣告退。”
陆锦瑟看着严泊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说:“小年糕,这位御医可真有意思,一句话都不多说。”
裴年昭也笑了。他指着严泊远去的方向说:“锦瑟可知道他父亲是谁?”
陆锦瑟歪头想了想,说:“不知道,不过看着眼熟。”
“他是新来的院判,姓严名泊。他父亲是严礼严叔祖。”裴年昭说完看着陆锦瑟,只见她眼睛瞪得老大。
“不是吧。我见过严叔祖,很是促狭的一位长辈。”陆锦瑟说完伸手指了指那边,“这位严御医真跟他的姓一样,也忒严肃了。”
“是。”裴年昭笑着点点头,“他一来父皇就召见了他一回。回来直说跟他父亲完全是两样人。”
“可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陆锦瑟说完又抓着裴年昭的手看了看,“中午不可以沾水,一定记住了。”
“一定。不过这个真不算什么,锦瑟不必紧张。”裴年昭觉得心里甜的都要冒泡泡了,小姑娘这么关心他。
“谁说不算什么。”陆锦瑟说道,“我在凉州的时候,有一次爬树扎到了一根木刺。当时没敢跟娘亲说,晚上的时候都红了,还特别疼,这才哭着找娘亲去。所以,扎了木刺可不是小事。”
后面的话陆锦瑟没好意思说出来,许复除了赶忙请人给她看之外,还顺道罚她抄了一本论语。
“淘气!”裴年昭说道。
“我早就不这样了。”陆锦瑟说着骄傲地扬起头。
皇帝跟皇后在一边看着这两个人,一直忍不住发笑。这两个人啊,一个眼里的情意都漫出来了,另一个明显已经动了心,却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可真有意思。
“咱们走吧。”皇后陶安说道,“现在过去这些孩子还得行礼,又见有长辈在,行动都拘谨了。”
“行。”皇帝看了半天儿子围着小姑娘发痴,也觉得颇为过瘾。
“午膳让他们在旁边的紫云阁用吧。他们几个打小一起长大,感情跟亲兄妹也没什么区别,男女分开,中间阁一道屏风就好。你说呢?”陶安问道。
“可以啊。他们身边都有侍女小厮跟着,宫里还有那么多内侍宫女,谁又能说什么。”皇帝说完拉住皇后的手,“走,去你那里,今日没有这帮孩子搅和。”
“那我就让吩咐尚膳监准备了。”陶安说完又看了裴年昭一眼,“这傻儿子,说不定真能心想事成呢!”
这时,大家都累了,也陆陆续续地回到了球场边。裴年昭看看时辰,就让马敬遣人去问皇后午膳如何安排。他又看了眼陆锦瑟,深以不能跟她一起用膳为恨。
马敬走到半路,就看见皇后身边的喜乐笑吟吟地走过来。他快走两步迎了过去。
“喜乐姑娘,可是皇后娘娘有吩咐?”
“是。皇后娘娘吩咐让公子跟姑娘们都在紫云阁用午膳。”喜乐说道,“马爷爷这个时候过来,可也是因为这个事儿?”
“正是。喜乐姑娘如果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不妨让老身传话,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马敬问道。
喜乐闻言笑了,说:“多谢马爷爷。我正好要去紫云阁盯着他们,那我可就抄近路过去了?”
“姑娘放心。”
马敬幼年进宫,吃苦受累一步步走到今天。所以他对那些小内侍跟宫女,都心存怜悯,能帮一点就帮一点。正是因为如此,马敬在宫里备受尊敬,皇帝皇后也高看他一眼。
到了紫云阁,姑娘们都去偏殿重新梳洗打扮,玩了一上午,鬓发都松了。陆锦瑟走在最后,刚要进去,忽然又跑到裴年昭身边。
“记得注意左手别沾水。”
“知道了。”裴年昭应得高兴,小姑娘都懂得关心他了。
因为有喜乐在一边,陶妍也没有多言,只是时不时地看陆锦瑟一眼,看得她心里直发毛。不过她也不甘示弱,直接瞪了回去,接着心满意足地用起饭来。她可不想让别人影响了自己的好胃口。
两个姑娘眉眼官司火热,喜乐在一看着直想笑。皇后可真会选,陆姑娘可爱得紧。
用过饭,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就在紫云阁的院子里玩起了投壶。陆锦瑟玩这个极好,轻而易举地得了头筹。
“有什么好得意的。”陶妍在一边小声说道。
陆锦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她已经出了风头,就不好再多言了。不过今日陶妍是怎么了,不拿话刺她就浑身难受怎地?陆锦瑟有些想不明白。
太阳渐渐地往西边偏过去。裴年昭恋恋不舍地送陆锦瑟出了嘉德门。
“下个月皇祖母寿辰,你会过来吗?”裴年昭问道。
陆锦瑟点点头,说:“会的。”
“那这些日子还进宫吗?”裴年昭觉得自己有些得陇望蜀。
“应该不会了。太后的寿礼我还在准备,这些日子恐怕不得闲。”陆锦瑟说道。
“锦瑟有心了。”裴年昭不知怎地,总觉得陆锦瑟是以孙媳妇儿的身份送礼。
“太子这话说得有趣。能给太后进献寿礼,是锦瑟的荣幸。”陆锦瑟的话说得滴水不漏,让在一边站着的喜乐暗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