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尘(1 / 1)

堕仙姓白名衡,这温文尔雅的名字,是九天之上秋冥仙尊云栖所取。

白者,纯净明朗。

衡者,进退有度。

可白衡这一生,除却在云栖仙尊座下修炼灵身那三百年外,从未明朗,不知进退。

玄龙墨栩说,看到云栖这徒弟收成这样,他这辈子都不想干这傻事儿了。

火凤落弥说,芸芸众生仙灵何止千万,怎的偏偏挑了这么个孽障。

只有九离没有袖手旁观长吁短叹。在白衡偷偷飞上九重天强行要将云栖带走时,他直接怒引万钧法力施以天锤向那孽障头顶砸去,却可惜没能碾碎他。

云栖衣袖一挥拦在了那孽障面前,将仙力凝成的巨锤化于袖风里,泰然道:“九离。”

九离仙尊目光阴鸷,步子却未退半寸,反将破渊剑召来,冷漠道:“你让开,阿栖。”

堕仙白衡周遭凝出黑刃数十,刀尖直指九离,蓄势待发地威胁道:“师尊,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跟。”云栖脚下一踱,移步到他面前,眼底都是千年不变的宽容慈悲,“阿衡,切勿再造杀孽。”

九离的破渊剑劈开重重仙云,直往白衡伸向云栖的手腕处劈去。乌黑的魔刃如雨落下,与剑气相抗转瞬间将戾气化为乌有。

震出的云浪扫过云栖仙尊的衣袂,见白衡意欲顺手反击,云栖皱眉:“我已答应与你走,你不得在天界再生事端。”

默了良久,白衡收势,乖乖点头,“好。”

九离剑气拦路:“阿栖,他已入魔,仙魔殊途,你已算不得是他师尊,又何必再这样顾着他。”

云栖双手揣袖,眼神寡淡无波:“无妨,他还未完全入魔。九离,他是我座下唯一仙徒。我不动他,谁也别想将他诛杀。”

说完便跟着小徒弟下界去。

白衡没有带着他去往魔界,而是来到了忘川河边。这是他们第二次伫立在忘川河畔——上一次,白衡还只是个乖巧文静的小仙灵,正待飞升。

不过数年。小仙灵飞升失败,堕仙入魔。

云栖仙尊万年里也只收过这一个徒弟,只反思着自己,觉着自己这师尊当得很有问题。平白地把一个好孩子养歪了。

可他思来想去,却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生了变数。究竟是个什么缘由让当年飞升在即的仙灵白衡非得去动他尘世里的红线,飞升不成引来反噬,直接损了自身仙元。

往事如烟,不可追溯。

此刻却听白衡说:“西天灵河畔姻缘树为月老所掌,以红线为媒结万千凡尘姻缘。我无法飞升成仙,姻缘便也只能系在那树上。”

是这个理。

“所以?”

“可师尊却为上古玄仙。为仙为魔者,姻缘线只刻在这三生石上。”

云栖顿了一顿,莫非白衡又魔怔了,动完姻缘树又想动三生石,心里这么一琢磨才回道:“这三生石上,并无为师的红线。”

是实话的。

“……徒儿知道。可徒弟如今堕仙入魔,三生石上便也刻上了白衡二字。师尊,若您愿意将你我红线牵上,我答应你,从此再不造任何杀孽,可好。”白衡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仙尊,想捕捉他脸上任何细微的神色变化。

可是没有任何松动。云栖的脸色永远是淡淡地,透着上位者的慈悲。

过了好久,他才听到云栖叹息一般的声音:“阿衡。天界五位尊神,墨栩为玄龙,落弥为火凤,织羲为九尾神狐,九离为十七佛莲。只有为师,是人修上来的。

他们都是生来仙灵,并未吃过渡劫飞升,灭情决欲之苦,所以他们每一个早早地都在姻缘石上刻下了名字。可为师不同——早在渡劫飞升时,我早已参悟六苦,尝尽百难。飞升仙尊后,这数万年来我历劫一百三十七次,从没有一次是情劫。”

白衡脸渐失血色,这是他第一次听师尊说这些。

他总以为仙本无情,可原来,并非仙者无情。

而是云栖无情。

既是不可能生情丝,又如何拧成红线,更妄谈结红绳。

云栖想告诉他,万般是缘,不可强求。可白衡听了这一番话,眼底渐生怒气,化作一片血雾似的殷红。

他将云栖的一缕仙气引到三生石上,看那石上光秃秃的,莫说姻缘成线,就是半点情丝都没缠上。

果真无情,果真……无情。

“师尊……”他呜咽一声,跪跌在三生石旁,颤着手拽着云栖的衣袖,“我堕仙入魔……终于在这三生石上有了名字,还是无法与您……结上半缕红线,师尊……我究竟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

“阿衡,你魔障了。回头吧。”云栖抬手,将仙气从天灵盖缓缓注入他颅内,声音一如以往地温柔,“为师……渡你。”

渡我?

渡我。

不,我无需任何人渡。

云栖还未反应过来,魔君掌心魔气凝结成长达三丈的长刀,由上而下往三生石顶直直砍去。仙尊布下仙障却未能挡住那毁天灭地的刀风,刹那间忘川上激起千层波浪,被仙气魔气卷绕着冲天而上,化作一场簌簌的夜雨淋湿了二人一玄一白的两件长衣。

清脆一声响后,沉闷的轰塌声接踵而来。

云栖面色惊变。

三生石——

裂了。

二人眼睁睁看着三生石顶一道细小缝隙往下延伸开裂,刹那间阴风呼啸似有无数怨鬼凄厉地在耳边怒吼。裂隙渐大,还能透过其看到三生石后忘川河水昏黄微澜,无数沉没于水底的魂魄被惊动,从河底浮上,伸出如烟的手在河面上抓挠着。

手下凝了仙力一掌往徒弟胸口拍去,白衡并未闪躲生生接下这一掌,吐出了一口鲜血,云栖却是盛怒不歇。

“你竟敢劈裂三生姻缘石!这可是上古遗留唯一的神石!你不要命了,会遭三千雷劫的!”

“那又如何!”白衡毫不在意地抹了嘴角的血,狞笑一声,“结不出姻缘绳的破石头,留着有何用!师尊,跟我回魔界吧,管它什么天命,什么姻缘,什么破仙界,师尊,我只是想同你在一起……”

那缝隙一裂到底,冰冷的忘川雨水打在云栖的身上,冰冷刺骨。

他能听到九天之上万云翻滚怒吼,毁坏神石的雷劫,就要降下。

白衡不懂,他绝吃不住这上古神石开裂的雷劫。这和动西天灵姻缘树性质完全不一样,姻缘树乃活物,损之可复,可神石无命,碎裂无可补。

“魔种,你果真是魔种……冥顽不灵!”云栖双手合一,风卷鬓发之下,手心刺目的灵光凝成一把长剑。

那是,却湮剑。

见师尊祭出却湮剑,白衡脸色青灰,他动了动唇,许久没说出话来,只问:“师尊,您要杀我吗。”

“因为我动了您的姻缘线,损坏了您与九离仙尊的姻缘,您就要杀我,是不是。”

轻抿的嘴角十分冷硬,下颚也紧绷着。白衡摇摇头,“您不是说,天上地下,阿衡是您最重要的人吗。他们都说,千万年来,云栖仙尊从未对任何人如此悉心栽培,耐心温柔,您是高高在上的秋冥仙尊,是天界尊神……可我只是个三百年都未能飞升的仙灵,我何德何能……师尊,您告诉我……当年瑶池婆罗花下,为什么,为什么您偏偏拾起了我……”

“为什么要为我造灵体,为什么要收我为徒……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那样保护我……”

“师尊,您现在不要我了,是不是。”

白衡等了许久,没等到师尊的回答,只看到却湮剑抵上自己的胸膛,锋芒凛冽。

师尊说:“是为师没教好你。”

以剑身将白衡身上肆虐游走的雷劫怒气引到了自己身上,一掌将他打落到忘川河里。

忘川河的尽头便是魔界,他将缚身咒施在白衡身上,任由河水将他冲往魔界。尔后独自一人回了九重天上,替白衡担下这三千雷劫。

白衡是他的徒弟,天上地下,唯一的徒弟。

若他有什么错,岂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罢了,为师救你。

毁坏神石,千劫天雷。

那惊天动地的声响震慑了整个九重天,一时间没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纷纷以为是织羲仙尊渡劫三千年归来了。

九离从被染红数里的云海里将云栖捞起来的时候,他奄奄一息仿佛只剩最后一口气。

九天玄神,秋冥仙尊,竟为了那个连飞升都失败还堕仙成魔的徒弟,损耗自身至此。

——简直荒唐至极。

九离单手召来破渊,正待下界去往魔族直接清理门户,却不想那堕仙成魔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然体内蕴着上古魔族的血。

那小半的雷劫劈在白衡身上,反倒将他的封印解开些许。

事情有些复杂了,怕得等云栖醒来从长计议。

便是这几日的犹豫。

那魔种领着魔族宵小杀上九重天,浩浩荡荡有倾覆之势。万千魔物黑压压地一片列阵在天宫外,一双双赤红的双眼里满是憎恨与贪婪。

仙魔之战一触即发。

被天劫损耗了大半修为的云栖,双足轻点着薄云凌于众仙之上,俯瞰着众生苍茫。

魔气更盛的白衡,黑衣猎猎卷在云里,脚踩着千里云海也腾空而起,与云栖直直平视。

“云栖仙尊。”

云栖一愣,那是白衡第一次未曾唤他‘师尊’。

“您答应过跟我走的。”

可你却一掌将我劈落在冰冷的忘川河里,又回到了你的仙界。

你对所有人言出必行,却偏偏同我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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