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元衡急切地喊到。
规墨当下就朝着元衡刺去,谢云栖险些来不及拦下,飞身掠下剑尖堪堪挑起规墨的弯刀。
他没空看小徒弟是不是吓傻了,抬剑又是一刺:“快走!”
“去哪儿……师尊,我绝对不会丢下您!”
傻孩子,是为师想丢下你。
你且走开不要影响为师我发挥。
谢云栖几招下未能落败,可是右手因为放血过多而有些使不上劲故而都是左手对招的,多用的是巧劲。规墨也发觉了这点,攻势十分刚硬。
隐隐地,谢云栖觉得哪里不对。
余光一瞥,小徒弟身边多了个人。
是元离啊我去。
谢云栖十分懂变通,一边跟规墨从地上打到了屋檐,一边寒声装傻充愣不戳破,道:“你不就是想带走元景吗,好,我放你们走。”
“元景”却冷笑了一声,跟着飞掠上屋檐。
怎么,二打一?
要脸?
元离只是站在边上,忽然瞅准了时机,一脚踹在谢云栖身上。力道还稍稍控制了些,没有立刻踢碎了他的肺腑。
这么记仇的吗。
谢云栖弯腰吐出一口血。
“元景”低下头,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借着月光仔细地看他的脸。这姿势让谢云栖浑身恶寒。他又瞥了眼国师的右手,若有所思的样子。
许久,才淡淡地说一句:“国师待我那小侄儿,果真是掏心掏肺。”
趁着对方离得这么近,他佯装无力的模样,又将一口血吐出,装作一副快死的样子,他们俩果然没有急着补刀。
瞅准了机会,手里的毒药适时抛出。
二人纷纷中招,登时手脚就有些麻痹了。
谢云栖忍不住嘴角飞扬,好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手背将青丝理于身后,踱步于“元景”面前:“还是太年轻了。刚刚我放你走你不走,现在,呵,谁也别想走了。”
这反派台词,拿捏得应该时分到位。谢国师沉迷于角色扮演。
“元景”一动不动的。像是被吓懵了。也是个傻孩子,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只知道盯着自己看,莫非人脸上还能长花不成。
“你放心,这只会麻痹你手脚一个时辰,不会要你的命。”他忍着疼,掠下屋檐。小徒弟看到他嘴角的血迹,手颤颤巍巍地伸出来替他擦着,眼眶忽然就红了,“您……您为何不跑呢。”
“哼,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那元离却只是自上而下,睥睨了那肉麻师徒好一会儿,然后才阴恻恻开口。
“陛下,你是从何时起竟已修至结丹。”
小叔父元离的注意力却并不在国师身上,而是仔细地打量起了小皇帝,眼神极是锐利,手心一抬,滋滋啦啦地冒出一圈刺目的灵团。
秋风顿起。
吹过小叔父鬓发,那人眉心一点灵痕若隐若现,衣角怒扬,脚尖凌空渐起。
宛如神祇降世。
元离竟在此时已修到分神期!
这无异于半只脚跨进了仙人行列,只差一场渡劫,就能抛却俗世直接飞升!
谢云栖额角流下一滴汗,牛逼吹早了。就这修为,凡世间的毒药已经统统没了效用。
都已经飞升在即的人,为什么非得纠结这凡尘事还当起了反派啊。
巨巨独自飞升当你的散仙逍遥快活不香吗。
见那光团就要拍向徒儿的胸口,谢云栖神志一晃,下意识地将元衡往后一扯自己挡了上去。
可他□□凡胎的怎么挡得住这一下,保不齐直接就魂飞魄散了。
元衡反手扶着他的背,助他生生扛住这一击。霎时间屋内震得乒铃乓啷东西碎一地,一圈灵气巨浪以国师府为中心往外扩去,惊落十里残叶簌簌。
谢云栖还来不及惊讶,就被这掌风震得晕死过去。
——太丢人了。
元衡得了机会,抱起已经失去知觉的师尊,一越窗阁稳稳落在人家青瓦顶,如鸟雀快步逃离。
可元离比他更快。乘风而起,如影随形。
方才手下的触感让他心生疑窦,他手影一动瞬间一道结界截了二人去路。
“谢云栖的仙元为何裂开了。”元离问。
元衡将谢云栖牢牢箍在怀里,怒视着元离:“你休想伤他。”
元离隔空一探,眼微微眯起,“他竟将修为都渡给了你……他竟肯,舍了自己的元丹,也要救你……”
元离双目深寒,掌心在身前划开,光芒化成点点萤虫般的光尔后凝聚成一把长剑。
剑气震荡,瞬间风卷云移,遮天蔽日的压力笼罩着东都皇城。
“也好。趁这妖师灵力不济,伤至仙元,我这便杀了他。”
戗风拂面,吹乱怀中人鬓发。元衡紧紧抱住他,好似抱住这世间最后一团火种,眼眶发红,“他是世间最好的师尊!任何人也别想伤他半分!”
元离额间灵纹越发闪动,他语气愈发凛冽。手中长剑仙气缭绕如雾,直指怀中沉睡的谢云栖:“他杀太后,诛丞相,稳居帝师之位,使得天下动荡不安。你是被他下了蛊吗……”
“住口!”元衡厉声嘶吼,几分灵力从胸腔内激荡溢出,断了元离的话。
他的眼内流光熠熠,周身已生仙气。元衡周遭竖起屏障,将他和师尊牢牢护在障内,饶是元离一时间也无法破开。
想不到这世间除了自己,竟还有人得如此仙缘。可元衡凝丹太晚,并不是元离的对手。
元离剑锋破壁,直直斩落,却停在谢云栖额前半寸。
元衡竟空手接住那法力冲天的利剑。
鲜血,和着谁的眼泪,滴滴答答落在谢云栖脸上。
.
谢云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大街上,背靠着一堆臭菜叶子。
撑着身子做起来,在心里骂了句:“孽徒!”
你师尊辛辛苦苦救你,你就把我丢在这么个破烂堆里?
扫落身上的秽物,他踉跄着站起来。
罢了罢了,现在他疼得已经快厥过去了,暂时还不想想这么多。连夜跑去敲了……他师弟的门。
好吧,就是这么不要脸。
有事宋师弟,无事小侏儒。
宋陵看到他的那一刻,黑着脸啪地一下又关了门。
谢云栖锲而不舍地敲门。大半夜地吵得邻居纷纷出来围观,他呕了一口血,在地上奄奄一息颤着手喊:“弟弟……为兄也不盼着你能回家,但是眼下我恶疾缠身,快死了,你都不肯扶我进去听听我的遗言吗……”
众人议论纷纷。
“这是个医官的宅子吧,渍渍渍原来还有这等事。”
“我就听说这医官性子孤僻得很。”
宋陵脸皮薄得很,开了门,扯着那妖师一条胳膊把他拽进了门:“谁是你弟弟。”
看到他一脸的血,着实像是要气绝的样子。好歹还是心软了。
他搭脉的时候,脸色青一下白一下,看向谢云栖的眼神颇有几分深意。谢云栖知道宋陵的本事,他这一摸,肯定就什么都知道了。
想到那半仙药圣也真是可怜。活了一百来岁才终于收了两个徒弟,结果一个都不继承衣钵——
一个偷了他千年药草跑去装神弄鬼当国师。
一个弃医从文立志要当个垂青万古的政治家。
真是可悲可叹,甚至有点可笑。
宋陵暂时支走了小徒弟,问:“你给皇帝渡血了?”
“嗯。”
“为何?”
“他……体内有毒。”
宋陵眼神变了又变,过了很久,才说:“你到底打什么算盘。”
谢云栖直接枕着手躺在了榻上,优哉游哉道:“还差最后一日,你先替我放一碗血。万一我被你医死了,记得给我徒弟喝血解毒。”
“……”
谢云栖没由来地心口一疼。
“你怎么还有个心口疼的毛病了?”宋陵没好气地又给他摸了下肋骨,确定他没有外伤。
“……被踢的。”
“活该。”宋陵补了句,“打死都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