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六月,骄阳胜火,往年瑗宛还勉强能耐得暑热,自打琰宁出生后,她体质似乎变了,越发的苦夏。夏奕瞧在眼里,疼在心里,提早十来日就吩咐下去,命打点好行宫,只待寻个吉日,叫瑗宛迁宫过去,以避暑热。
他是走不开的,六月中允王回京述职,汇报西北民生军事情况,另有高丽王来京献礼,都是需他出面的场合。
批奏章时,章桓进来通传,说淑妃娘娘到了。夏奕推开卷帛,快步迎出来,瑗宛已经走进大殿。
清正殿阴凉宽阔,南北两侧窗对开,有凉爽的穿堂风拂过来。夏奕搂住她腰,朝她身后睨了眼,几个小宫人低眉顺目候在殿外,琰宁没跟过来。他似乎有点失望,嘴角未及绽开的弧度收紧了几分,揽着瑗宛道:“琰宁还睡着?”
瑗宛知道他想琰宁了,自打女儿出生,他越发勤快的往她宫里跑。清晨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女儿的摇篮边儿,这才半晌午,他又想见她了。
瑗宛抿着笑道:“天太热了,怕她中了暑气,就没带过来。皇上这会儿忙吗?”
夏奕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时她在后宫忙这个忙那个,极少跑到清正殿来,拥着她一道坐在南窗下的大炕上,从章桓手里接过梅子茶递给瑗宛,“不妨事,你来,是为着行宫避暑一事?”
瑗宛点头,抱着茶盏浅啜了一小口,“琰宁还小,离开凤仪宫住在外头,怕她不习惯。”
夏奕闻言笑了笑,“这有何难?将她惯用的床榻被褥一并迁到行宫去,再不济,趁着还有十来日功夫,比照凤仪宫的模样在行宫造一间屋,也是办得到的。”
瑗宛叹了口气,“皇上这是想我们母女再被那些大臣们斥责。琰宁刚满月就封公主赏封邑,朝臣们已经颇有微词,觉得陛下不宜太看重。如今再为我们避暑一事大兴土木,只怕我这个妖妃的名声,要更坏了。”
夏奕低笑,抬手抽去她掌心捧着的茶盏,搂着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身边,“怎么,我宠自个儿妻女,还要问过旁人意见?你别理那些老顽固,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给人找不痛快,这世上哪有他们瞧得上的人?别说你跟琰宁了,就连我,在他们嘴里,不也恍如昏君?”
瑗宛不言语了,靠在夏奕滑凉的衣料上,被窗口拂进来的风吹起一小绺碎发,夏奕一手抱着她,一手轻轻抚着她腰背,“你生琰宁受了大罪,虽是药汤调理着,总是亏损得多了。南宫建在山上,临近莹泉,风水上佳,是极好的修养地,你安生在那住一阵,不必理会宫里那些杂事,只管吃了睡睡了吃,有精神就逗着琰宁玩玩,撂下心里那些事儿好生养着,不必挂念宫里头。”
瑗宛听他嗓音低回温柔,心想他原本脾气并不好,这些年究竟是怎么忍住不发脾气,对自己这样柔声细语的呢?
“可是,要有好些日子瞧不见皇上,我心里,总觉得不大舒坦。”
夏奕被她逗得笑了,捏住她的下巴在她脸颊上咬了一口,“你放心,但凡得了空,我就过去瞧你们娘儿俩。”
他依依不舍的松开她,指着桌上的荔枝叫她吃。瑗宛瞧他桌案上帛册堆得小山似的,知道他公务缠身,就起身告辞。
夏奕没留她,待会儿阁老们要来议事,她在这儿,确实不是很方便。
几日后瑗宛和琰宁启程,夏奕亲送他们到南宫,却很快就摆驾折返,宫里头一应事等着他示下,实在走不脱。
瑗宛在南宫游玩了几日,渐渐兴致怠下来,果然如夏奕说得一般,吃了睡睡了吃,全没旁的事。
她想了想,命人把哥哥家的两个孩子接了过来,兄妹俩都生得极漂亮,瑗宛隔窗瞧他们扑蝶捉鸟,放风筝划小船,听着他们的欢笑声,才觉时间过得快了些。
又过了十来日,夏奕总算得闲,往南宫走了一回。
夜里摆宴,几个颇得宠的王爷携家眷一道过来热闹,瑗宛兴致好极了,带头饮了不少酒。夏奕拿眼不住盯着她,想劝她莫要贪杯,当着外人,实在又不好劝,只得推说自己乏了,命她随驾回宫休息。
瑗宛微有几分醉意,被宫人扶到后堂去沐浴。夏奕解了外袍,换上寝衣轻手轻脚的去瞧他的小闺女。
帘子轻晃的细微声都令他心惊,生怕吵醒了小床里安睡着的小人。
夏奕俯身去瞧琰宁,见那个与他有三分肖似的小家伙睡得正香。她可不像瑗宛那么清瘦,脸蛋鼓鼓的,小手也胖乎乎的,指头根处有四个可爱的小肉涡。
就因这小东西太胖,才叫瑗宛受了那么多苦。
头胎难产,差点醒不过来,他在产房外向天许愿,若能叫他们母子过了这关,他愿减寿十年。
好在还在,他没失去她。
因此更知道孩子来得珍贵。他实在没法少爱一点。
许是身上盖着薄毯太热了,琰宁忽然扭了扭胖胖的小身子。
夏奕不自觉地含了笑,伸指勾住婴儿肥白的小手。
琰宁攥着小拳头,将他的食指牢牢攥着。
她实在太小太软了,小手轻的几乎没什么分量。
夏奕嘴角那丝笑至始至终都没有散去,瑗宛从净房出来,招呼他一道饮酸梅汤,他回头想答应一声,又怕吵醒了心头宝,手上轻轻一挣,依依不舍的将食指从小家伙的手心抽回来。才要转身走去外间,那熟睡着的小东西忽然蹙了蹙眉,跟着小手小脚一阵乱动,继而张开嘴巴哭了起来。
瑗宛连忙起身,夏奕已经快她一步把摇篮里的孩子抱了起来。
他动作极娴熟,瑗宛生产后这三个多月,他无数次的抱过这个啼哭的小人儿。手法轻柔,动作自然,怀抱又温暖坚实,琰宁明显很满足,才哭了几声,就又缩在他怀抱里睡着了,樱桃似的小嘴还吐着泡泡,泪痕未干,两串水珠晶莹地挂在雪白雪白的脸蛋上头。夏奕瞧着心都要碎了,一手抱紧了孩子,一手捏着袖角替她拭泪。
瑗宛还没来得及过来哄,孩子就已经不哭了,甚至重新在夏奕怀里睡着。她能感受到,孩子是很亲夏奕的。
他们之间,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也生出了无形而牢固的牵绊。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再离开他,离开这个孩子。他们是她的归宿,也是她的命。除非她死,否则这世上,没人能将他们分开。
她漫步踱过去,夏奕张开左臂,将她也揽到怀里。
夏夜静寂无声,夏奕小心地将琰宁放在床里,他回过身,见瑗宛酡红着脸,靠在床畔用那双迷离的眸子注视自己。
已经好久好久没亲近过,他怕她虚弱的身体吃不消,算算日子,从怀孕到现在,他素了十几个月了。
心念一起,就再难消。
瑗宛从他炽热如火的眸中瞧出端倪。
许久不演练,自然生疏。
生疏有生疏的妙处,笨拙有笨拙的意趣。
瑗宛伏在大红绣鸳鸯的锦缎小枕头上,一抬眼就看见未闭紧的南窗透进来的一方星宇。
她胡乱的想道,明儿他回宫,自个儿在这又是百无聊赖,要不一道回去,暑热再难受,总好过见不着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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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放一下软玉(书名会改)的文案:
家中败落后,未婚夫上门退婚,骂她“痴心妄想”,婉珍隔窗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转眼,婉珍凤冠霞帔,去给病中的谢老爷冲喜,做了谢家大夫人。
几年后谢老爷丧礼上,继子们联合发难,婉珍捧着牌位坐在高堂,敛容肃穆,把来瞧热闹的亲朋都震住了。
唯独没震住闻家小子,听见婉珍训斥继子,他一个没忍住,嗤地笑出了声。
婉珍蹙眉看过去,闻峥正向她挤眼睛。
夜里,他从窗摸进来,被女人虎着脸罚跪在床畔,笑嘻嘻地求她:“婶娘,我错了还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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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峥身为威武侯府世子,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只是眼界奇高,直混到二十五六,还没遇到个想娶回家的姑娘。
家里为他的婚事愁坏了,在第十次相亲不成之后,闻老太太下了死令,今年只剩唯一一个黄道吉日,在那之前就是打晕了他,也要给他抬个媳妇儿进门。
闻峥没法子,这才在某次酒后吐露心声,说:心里早有人儿了。只是差着辈分,怕家里不同意,才不敢吭声。
闻老太太叫人暗中打听,这一打听不要紧,老太太差点气得背过去。
原来闻峥相中的人,是谢家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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