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在拉开罐盖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应该把这罐牛奶留着的。
香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陆远跟在屈卓身后左转右转，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陆远中午在家睡了个好觉，算是为下午的3000米长跑做准备。
……
天气早已入秋,不穿外套会有些冷。但是长跑的过程中，很快就会热起来，所以陆远在起跑线候跑时只穿了一件短袖。
跑道周围有许多同学在围观,一些女生还带着毛巾和饮料。
卢月月刚跑完1200米,现在竟然还活蹦乱跳的，和李池悠挽着手臂站在跑道旁边。
“冲啊！陆远！”卢月月的嗓门中气十足，“干翻他们！！！”
李池悠的声音细细的，但是也在吃力地喊：“陆远！！加油！！！”
除了她俩,一旁还有好几个一班的男生女生,也在加油助威。
别的班的“拉拉队”不甘示弱,也大声呐喊起来,像是叫上了劲,跟比赛似的。
陆远抬头,冲自己班的同学们笑笑,然后随着裁判的一声哨音,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
长跑比的体力，陆远在冲了整整三圈后,有些后悔。
虽然已经超出第二名一整圈的距离，但是陆远明显感受到了自己体力的不足。
起码维持不了当前的速度。
还有四圈半。
3000米太长,几个男生陪跑了一两圈后就下去休息了。班级里的同学站在跑道旁一个固定的位置，每当陆远跑完一圈路过那里时，他们就会进行欢呼加油。
“陆远，加油！”
“加油，还有四圈,加油！”
呼吸沉重，身上也热得出了汗，陆远很想停下来走几步。
但是不行，一旦停下，就很难再进入长跑的状态，甚至无法达到现在的速度。
所以不能停下。
屈卓跳高的地点在跑道弯道的内侧，陆远经过那里时会忍不住朝那里看上一眼。
但是选手太多，围观的人也太多，陆远整个人又跑得昏昏沉沉的，实在找不到屈卓的位置。
喉咙像是在冒烟，吸进去的空气像是一把刀在割着肺部。
还有三圈。
再次路过同学们站的位置，卢月月跟着跑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要不要喝点水？”
陆远不想说话，摇了摇头。
卢月月点点头：“加油，只剩三圈了！”
加油声逐渐远去，陆远又跑到了跳高比赛的场地。他朝里面看了一眼，还是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这让陆远想起了带鱼鱼去公园的那天。人气黑压压的一片，将弹着吉他的少年围得水泄不通，就像现在这样。
那天他能挤进人群去看一眼。
今天呢？
这样想着，陆远莫名的多了些动力，速度也提升了一些。
第二名逐渐追了上来，原本落后陆远整整一圈，现在只落后了半圈。
有同学隔着半个操场冲他喊：“陆远，加油！还有两圈半，加油，加油！”
陆远累得不想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向前跑。
左脚迈出，右臂摆动；右脚迈出，左臂摆动；左脚迈出，右臂摆动；右脚迈出，左臂摆动……
跑步似乎已经成了一套机械性的动作，此时陆远的动作全靠着意志力在支撑。
黑色的半袖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黏黏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风吹过来，也没有先前怡人的凉意，陆远只觉得呼吸起来更加的难受。
还有两圈。
嗓子甜腥腥的，同学们的加油声也不能再带来动力，他只是一昧地跑着。
弯道的内侧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陆远朝那边看了过去。
还是一片人群。
屈卓跳过了吗，他想，他跳得怎么样？
脑子昏沉沉的，全身都很热，陆远强撑着跑了下去。
还有一圈。
加油陆远，陆远给自己打气，只剩一圈了！
陆远从来没有觉得学校操场的一圈会有这么长的距离。明明自己从前能很轻松地跑完一圈，现在却恨不得一下子飞到终点。
要是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就好了。
竹蜻蜓也行。
最后一次经过跳高的比赛场地，还有半圈。
人群黑压压地围在哪里，就好像从来没有动过一样。陆远搞不明白，跳高有什么好看的——用得着围成这样吗？
……
跑完全程，陆远明白了什么叫“虚脱”两个字，瘫倒在草坪上，只顾得上喘气。
卢月月和李池悠把毛巾和饮料递了过来，赵梁走了过来，扶着陆远站了起来。
“陆远，牛逼啊！”赵梁道，“你甩了五班那个贼装的人大半个跑道，大快人心！”
“谁啊？”李池悠有些好奇。
“就是五班的张扬玉，跑之前就再那儿哔哔硕一个能跑的都没有，”卢月月跟池池解释到，“不过长得还挺帅的。”
“哎，你这话不对，”赵梁道，“再帅能有咱们远哥帅？”
一次3000米把赵梁跑得服服帖帖，已经“远哥”、“远哥”的喊上了。
“副班更帅！”卢月月道。
赵梁道：“那你夸那个装逼王干什么？”
“那是事实，”卢月月翻了个白眼，“张扬玉确实长得帅嘛，我夸一下不行啊？我喜欢看帅哥不行啊？”
赵梁求饶：“行行行，看看看，你说的都对都对！”
赵梁和卢月月是发小，斗嘴是家常便饭，陆远作为这两人的前桌和后桌，已经习惯了。
一般来说，李池悠会转移话题来制止他俩。果然，瘦瘦的有些清秀的女孩子问：“赵梁，你同桌呢？”
“嗯？”赵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啊，你说张侃啊，他刚扔完实心球，应该是看班长跳高去了。”
“跳高？”卢月月起了兴趣，“去看看？”
“别吧，”李池悠道，“我们先把副班扶到看台上去吧。”
陆远：“！”
陆远急冲冲出口：“不用！”
赵梁：“啊？你不休息？我看你累得就差吐出舌头喘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卢月月大笑，“赵梁你闭嘴！哪有这样说人家的！哈哈哈哈哈哈……”
陆远：“……”
那你笑得捂肚子就没问题了吗！？
陆远站起来：“我没事，走，看跳……。”话还没说完，两腿忽然一软，要不是赵梁眼疾手快扶了一下，陆远觉得自己应该会达成“平地摔”成就。
“你还是先去休息吧，”李池悠捂嘴笑道，“腿都软了！”
“是啊，”卢月月道，“你还走得动吗？”
“又不是残了，怎么走不动！”赵梁杠她，“陆远，你真不休息一下？”
陆远认真考虑了一下自己的情况，道：“要不你扶我一下？”
……
在赵梁的搀扶下，陆远终于如愿“走”到了跳高的比赛场地。
跳高比赛分初赛和决赛两个部分。陆远到的时候，比赛已经进行到了决赛部分。
人群黑压压一片，好在赵梁喊来张侃一声，几个人才能靠着张侃从人群内部出来的缝隙挤进去。
他看到屈卓了。
屈卓的校服被张侃拿着，身上穿得是一件白色的半袖，正站在三四个人后面。
屈卓显然发现了他们，笑着招了招手。
陆远咧嘴一笑。
正在跳高的是一个个头很高的男生，杆子的高度已经调到了一米五的高度。
助跑、起跳，碰杆，惨不忍睹。
张侃凑过来，跟几个人解释道：“这人刚才直接跨过了一米四的高度，都不会背越式的。”
“估计是班里实在没人上了，”陆远深有体会，“被旱鸭子赶上架的。”
之后的几个人，除了一个“饿虎扑食”式跳高的，基本都是跨越式。
一米五的杆子，就一个人跳了过去。
毕竟一中不是体校，能有人跳过去已经很不错了。
接下来是屈卓。
“你们猜班长能不能跳过去？”张侃神秘兮兮地道，“猜对请你们喝饮料！”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运动饮料。
“滚，”陆远把饮料抢过来，“那是给班长的！”
“哎呀，”张侃道，“班长那么大度，不会在意的！不说这个，你们猜猜？”
赵梁道：“你这话不对，要猜肯定猜能跳过去，哪有猜跳不过去地道理？”
卢月月罕见的和赵梁站同一阵线：“就是！”
陆远也昂起头，表示支持屈卓一万年（在别人眼里只不过是抬头随便看了一眼）。
李池悠拍了拍卢月月：“好啦，你们别吵啦，班长开始跳了！”
陆远的眼睛立刻盯上屈卓。
助跑、起跳、背对竹竿，仰头、展体、向上甩腿，一气呵成。
越过竹竿后，稳稳地落在了垫子上。
“卧槽！！！”卢月月激动道，“班长也太帅了吧！”
赵梁也忍不住道：“帅爆了啊！”
张侃得意地看了他们一眼，陆远忍不住瞪了回去。
“不是，”张侃不解，“陆远你瞪我干什么？”
陆远：“……”
总不能说我嫉妒你看了屈卓前几次的跳高吧。
于是装傻：“没啊，你看错了，我为什么要瞪你？”
“哦，”张侃摸摸头，“看错了啊……”
陆远：“……”
呼。
……
跳高一共可以跳三次，竹竿的高度随之增加。屈卓又跳了一次，竹竿的高度增加到了一米七。
穿着白色半袖的少年神色凝重，助跑、起跳，背靠竹竿，又是一气呵成，完美地越过了一米七的高度。
从陆远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少年起身时衣服上扬而露出的腰身。
宛如猎豹一样的身形稳稳地落在垫子上，伴随而来的是众人的惊呼声。
视觉冲击感太过爆炸，围观的人群沸腾了。
卢月月和赵梁激动地跳了起来，张侃激动地在喊“班长牛逼”，就连文文静静的李池悠也是满脸激动的笑容。
陆远也想跟着他们大喊“班长牛逼”，动了动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像是懵了一样，脑海里像是循环播放一样重复着刚才少年过杆的影像。
太他妈帅了。
刚跑完三千米，陆远的腿还是软的，扶着赵梁才勉强能一直站着。
还没反应过来，陆远看到那个人群中的焦点向自己走来。
“班长，厉害啊！”赵梁夸道。
屈卓和他击了个掌，点点头：“比赛应该都结束了，吃饭去？”
张侃：“吃！赵梁，走吗？”
赵梁：“走走走，吃饭去。去哪儿吃啊？”
运动会持续两天，成绩会在最后一天公布，所以跳完之后就可以离开。
几个人在讨论去哪个食堂吃饭，屈卓对赵梁说：“我来扶吧。”
陆远：“！”
赵梁没怎么在意，听到屈卓的话，就跟着张侃卢月月几个人走了：“班长副班，你们俩快点啊，我们去一食堂！”
屈卓回道：“好！”
屈卓小心地扶起陆远，问他：“感觉怎么样？”
背揽式的搀扶，陆远的手臂就像是在抱着屈卓一样。又因为他只穿了一件半袖，所以手上的触感四舍五入就是直接的触摸。
陆远：“！”
幸福来得太突然，陆远第一次希望去食堂的路能再长一些。
陆远的手不敢乱动，心紧张地砰砰跳，但是面上还是要保持镇定。
“帅啊，”陆远笑着夸赞，“太强了！”
“初中的时候练过一点，”屈卓道，“没有你跑三千米厉害。”
他的侧脸很好看，高挺的鼻梁让陆远很想去摸一下。
但是不行。
微风吹过，陆远已经从跑三千米时疲惫不堪的状态中缓和了许多，竟然也觉得有些舒适。
“吃什么？”屈卓问，“你想去哪儿吃？”
陆远诚实道：“不饿。”
屈卓：“那渴吗？”
陆远点点头：“还好。”
屈卓：“想喝什么？”
陆远：“不知道。”
屈卓：“还是先去吃饭吧。”
陆远的确不饿。
这大概是长跑之后的常见现象。陆远也不知道为什么，长跑之后，他从来不会感觉饿，只会想喝水，并且怎么喝都好像还渴的样子。
但是陆远知道，只要过那么一个小时，饥饿就会像空气一样无声无形地包围住他。
“吃面吗？还是米线？”屈卓问。
陆远一向选择困难：“不知道。”
“那吃汤泡饭吗？或者关东煮？”
陆远想了一下：“不知道。”
“那吃炒饭？”屈卓道，“可是刚长跑完，还是别吃太干燥的。”
陆远点点头。
“你有主意吗？”屈卓好奇地问。
陆远摇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去吃炸香菇？”
陆远记得屈卓也喜欢吃这个，为自己的选择点赞。
“不行，”屈卓果断拒绝，“太干了，现在吃不好。”
陆远：“……”
两人讨论了一路，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屈卓想了想，问：“喝旺仔牛奶吗？”
……
陆远：“喝。”
……
结果就是，喝完旺仔牛奶后，陆远感受到了饥饿的魅力，然而食堂已经快关门了。
……
运动会期间没有晚自习，陆远可以直接回家，但是屈卓好像好有些事情的样子，并不急着回家。
“你不回去吗？”啃着食堂剩下的最后一份肉夹馍，陆远问，“怎么还去教学楼？”
屈卓偷偷道：“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刘老头让我去裁成绩单。”
学校禁止公布成绩，所以老师们就想出了裁剪分数条，一对一发到手上的方法。
陆远：“……”
“不是吧，”啃一口肉夹馍，“这么快？”
屈卓点点头：“可能他们都长了八只手，改试卷就像飞一样。”
屈卓又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陆远摇摇头，又点点头。
屈卓：“？”
“去，”三下五除二解决剩下的肉夹馍，陆远撑着已经软掉了的双腿，道，“走！”
……
陆远其实不想去，毕竟数学的填空题错了一题，满分的梦想已经破灭，他已经没什么好期待的了。
但是他又想看一看屈卓的成绩。
尽管清楚屈卓的实力，但陆远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会考得怎么样？
……
刘老头的办公室里没人，一份成绩单放在他的桌子上。
陆远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成绩单上的第一名。
“陆远：语文133、数学160、英语108、总分401、班级排名1、年级排名1”（j省总分只记录三门主科）
陆远：“？？？”
他是第一名？
那屈卓呢？
再往下看，李镜、王文哲、李池悠……卢月月、丁玲、屈卓。
“屈卓：语文86、数学160、英语117、总分363、班级排名36、年级排名356”
语文……86分？
陆远抬头看了看屈卓，却见他神色如常。
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语文数学满分都是160
英语满分是120～
按照js省的标准算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