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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七个小时 三楼普通外科(1 / 1)

啪!

孙正垂着手,呆呆站着。

手电光低低地照着地面,光圈向前方延伸而去。门突然消失了。前方再一次变成了那种熟悉而令人窒息的黑暗。

孙正还处在极其迷茫和不知所措的状态,电筒向四周照了照,似乎又回到了某条长长的走廊,暗流涌动,每道门,每个墙角缝似乎总是隐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秘密。那些不安的揣测,诡秘的幻想就从这些电筒光难以光顾的地方悄无声息地钻入他的衣服,冰凉地贴着肌肤,紧紧地箍着他。

他拍了拍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些。或许只是受了惊吓,再一看或许就回到了那扇门前,不,就回到了档案室……

但是他眼前的情景依旧是一条走廊。门去哪里了?我怎么到这里的?又是怎么到那扇门前的?

那时血液鲜红的颜色猛地涌入他的脑海,晕眩的感觉一下子笼罩了他,几乎就快这样摔倒的时候,他本能地伸出一只手,靠墙撑住了。

孙正费了好大的劲,把那个景象从自己的脑海里赶远了一些。他必须有一些正常的东西来思考,他必须保持自己神智清醒和头脑清晰。

否则,脑子里的那根弦就会断掉,疯狂和混乱就会占据他。

大概,有许多这样不小心入穴的人,就是在黑暗和惊疑中疯掉的吧?

这一点路遐当然没有告诉他,但是孙正已经从自己不太稳定的状态里察觉到了。

路遐,如果路遐在就好了。他忍不住又一次这样想。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依赖起别人来?也就是这样习惯性地相信别人才被一骗再骗,而且,他之前在气头上和路遐说了什么话?他要自己找路出去。

好容易平复了心情,孙正终于决定自己先找找方向,再进一步行动。

孙正觉得自己背后似乎也靠着墙,于是他鼓起勇气,转过身,手电光也晃了一圈,转了过来。

不是墙,是门,很大的一扇门,电筒光向上移,他终于看清了标牌:手术间(4)。

手术间?这是在几楼?哪个地方?

他更加感到莫名难解了。如果说遇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一定解释,那么他突然从档案室到那个神秘门前再突然发现自己站在这个手术室前,又有什么能解释?

想到地图和记录在自己身上,他稍微有了底,从包里摸出地图,打开来看。

他一手拿着电筒,一手拿着地图,看起来很不方便,他只好艰难地靠着墙慢慢地在地图上寻找手术间(4)。

“一个人果然有点困难……”这样的想法刚刚冒出来就马上被他赶紧挤了出去。

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孙正动了动发酸的胳膊,又打起精神继续寻找。

看来桐花医院的手术室应该都移到新的外科大楼去了,谁会在破旧的主楼建手术室呢……不过,他的目光被地图上的几道红色大叉吸引了,之前因为完全不考虑这些地方,所以没有注意。

现在他终于看到,其中一道红色大叉的下面,就写着“手术间(4)”,因为被红色遮住了,所以一时还难以辨认出来。

竟然还是在三楼,但却是在走廊的另外一边,和档案室隔着一整条走廊。

可是,红色大叉……红色大叉……是什么意思?

他一下子想起来路遐曾稍微提到过,是“有些不吉利的房间”。不吉利,怎么样的不吉利?其他的手术间都不在这栋楼,怎么又会忽然有一个手术间(4)在这个地方?看那个门把手,似乎也是有些年代的。他忽然觉得背后一股寒意。

不管是怎么样的不吉利,他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找到下一个安全的地方。他飞快地向地图看了一眼。

三楼只有一个地方安全:普通外科三。

他记了一下大概位置。又鼓起莫大勇气照了照地面。奇怪的是,噩梦般的血迹不见了。那个沙沙蠕动的“它”,也不见了。

没有时间思考这些匪夷所思的现象了。孙正把地图塞回口袋,就朝普通外科三跑去。

手电光确定了他的所在,逃离了那个有着大红叉的手术间,他头一次觉得松了一口气,伸手就去开门。

啪。

好像……奇怪,好像被什么电到一样的感觉。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拧了拧把手,门就这样开了。他冲进了门后的另一片黑暗里。

用手电筒光大致扫视了一圈普外三室,孙正心里有点不确定起来。除了普通外科的一些陈设,办公桌,书柜,他没有发现这里有任何像路遐所说的“遮盖物”可以挡住什么的东西。那这里怎么会是“安全的”呢?

因为一时失误走进中医科而那时的烧灼感还深深印在他的记忆里。

或许,有什么是路遐还没有提到的吧?路遐现在怎么样了?他一个人在档案室,脚也不方便……

发现自己又不由自主地在想路遐,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集中精神。

“先找一找那扇门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又一次翻开了地图。

这一次他仔仔细细找遍了地图,也没发现桐花医院主楼有类似那个走廊的结构。

桐花的主楼每条走廊尽头是有房间的。比如三楼的尽头是手术间(4)和档案室遥遥相望,其中一面楼梯对着的就是厕所。但是从地图上的情况来看,没有任何一层楼的走廊尽头会是墙,也似乎没有任何一层楼的走廊尽头有这么奇怪的一个房间。

那刚才他究竟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也许,仅仅是做了个梦,一个幻觉?

或许只是一时混乱,其实人还是在三楼的,至于如何到了走廊的另一端……那可能是混乱之中跑过去的……

虽然自知这种理由完全说不通,那时黑雾缭绕如坠幽冥的感觉也还真实的停留着,孙正还是这样暂时说服了自己。

他又想到了记录。说不定记录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吧?他翻出了记录。

整个事情的开始还是从那条三楼的血迹开始……

关于桐花三楼的记录应该比较好找,他于是还是先从99年到02年那本开始翻起,一页页寻找着带有“三楼”“印迹”之类的关键词。中途他停下来好几次,却每次都失望地发现主题并不是关于桐花三楼某种“东西”的故事。

好不容易,在李婷那篇记录后面几页,找到了一份看起来与“三楼”和“印迹”有关的记录。字迹清晰工整,似乎这次是文化水平较高的人写的。他注意了一下记录人,严央(2001年-2002年实习医生)。

桐花暗事件记录1999-2002九

记录人:严央(2001年-2002年实习医生)

师兄走之前就对我说过,实习医生的日子是很难熬的。医生不把你当医生,什么下手的活都叫你做,病人把你当医生,什么责任都往你身上推,夹在中间,左右不是。

到了桐花,居然还要写什么奇怪的记录。谁说外科医生吃香的?有多吃香?刚来报到,这一层楼护士姐姐们就乐呵呵地跑过来,扔下这么一本东西,说:“小严,你新来实习的吧?大学生,有知识,外科的,还见多识广,这个就交给你写了!”

我翻了一下前面,什么玩意儿,狗屁不通!

堂堂xx医科大学大学生就被这些牛鬼蛇神给糟蹋了!不过……鬼故事,要是讲得好,我还是愿意听的,越耸人听闻越好,但是没有技术含量的,逻辑太混乱的,没有意义。我们大学里的鬼故事太多了,久而久之,早已有了一套专门的研究方法。首先,从鬼的类型……(似乎还想写什么,被划掉了,看来是打住了话题)

好吧,第一个故事,可能有添油加醋成分,疑神疑鬼成分,胡乱凑数成分。

那是来医院一个月左右的样子,记得那几天一直下着雨,绵绵细细的小雨,却一直下个不停,一连下了好几天,整个医院里来往都是湿漉漉,脏兮兮的,主楼的地板不知滑倒过多少人,就地送医倒也方便。

那天早上,依旧是小雨,医院也依旧是人来人往的样子。我收了伞,向三楼普外室走去,走廊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湿脚印,我一面小心防滑,一面到了普外三室。

刘医生还没来。据说是这家医院的老名医,我在他名下混还是个运气。老名医确实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每次都提前十多分钟来上班,他一坐诊,我就只能闲着做点杂务。

看了看刘医生还在聚精会神地应付那个腿瘸着的病人,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于是走到靠窗边的书柜里,刚想拿出新概念英语的磁带来听听,突然觉得视线晃过的某个地方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是哪里呢?这种微微觉得异样的感觉。我扫视周围一圈,书桌,窗台,书柜,好像还是很正常……咦,窗台?

我探出头去,愣住了。

窗台上有遮棚,雨滴滴答答落在雨棚上,但窗台上是干的。可是,那上面有一对小小的湿脚印,脚尖朝内,好像要从窗台进来一般。

我向地上看去,地上各种脚印混成一团,不能确定是不是曾经有过这一对脚印。

可是,可是,我忽然觉得全身有点发凉,这里是三楼啊……

这个脚印看大小,也不过是个7、8岁小孩的脚印,怎么会从窗台外走了进来?如果在白天那肯定有人会看见,如果是晚上……那,那……三楼的高度,对一个小孩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啊?

我探出窗台,向四周看看,楼外的管道离普外三室至少有两三个房间那么远,而左右隔壁的窗台上却没有脚印。

“那个……刘老,今天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孩……从这个窗户进来啊?”我小心翼翼地询问刘医生。

他也是一愣,看向我指的窗台,随即训斥道:“你这小子,每天混日子不说,还装神弄鬼的干什么!”

我怏怏闭了嘴,抬眼却看见刚拿着东西进来的刘护士面色惨白地站在门口,手还微微颤抖地看着我。发现我的目光,她匆匆进来放下东西,又匆匆出去了。

啊,或许,是那个调皮小孩,那个什么高乐高!

高乐高不叫高乐高,叫高乐天。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认识到这么一个小孩,还是我平生第一个病人。

小孩第一眼长得倒是活泼机灵,可是刚坐下来问了他一句名字,他已经开始不老实了,抓过我桌上的病例资料开始撕,我好心把资料拿回来,他嘴一撇就闹起来,砸桌子蹬腿儿的,他妈妈站在后面,赔笑说:“医生你就将就着点儿他,他就是这个脾气。”

将就?我想想是我第一个病人,还是个小孩子,就忍着点,于是就看着他跷着二郎腿一抖一抖地,一边把我平时跟刘医生做的笔记撕成一条一条的,一边得意洋洋的。

奇怪的是,检查一遍,这个小孩活蹦乱跳,正常得很。

是不是我还不熟练,有什么问题没看出来,估计我的疑惑和为难都露在脸上了,他妈妈把我拉到一边。

“乐天其实没病。”她悄悄说

我差点跳起来:“没病来医院干什么?!”没病就拿我这个实习医生开玩笑?难怪刘医生这么放心将这小孩交给我。

“你,你就给他随便开点什么,让他在医院住过这三五天吧,医生,拜托了!”他妈妈言辞恳切,看起来却不像开玩笑。

“什么意思?”我一边问,一边看着那小孩已经开始翻柜子里的东西了。

她又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袖“他每年都这样,每年这个时候都来住过,医院都知道的……你就随便弄点什么……”

我虽然仍然疑惑,但是既然她这么说,刘医生就吩咐过按家长意思办,看来是免不了了。

二话不说,我给他了三天打针吊瓶,折腾折腾他。

小孩就这么被她妈拉走了,顺便还抱走了我一盒精装巧克力。

高乐天到了住院部,据说是犹如一方霸王,进门就抢电视,硬是逼着整个房间的叔叔阿姨陪他看了一下午的动画片,到处翻东西,找零食,邻床的病人都给使唤去端茶倒水,稍不乐意一哭二闹三上吊,全住院部围观。

这都是我下班前听护士说的,据说这已经是第三年了,每年都来闹腾这么一次,偏偏要是桐花医院,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他妈妈又跟医院上面有关系,奈何不得,总之下班之前高乐天邻床的三个都办了转床手续,谁也沾不得那个小霸王。

我简直忍不住要怀疑这是那孩子半夜从窗台翻进来留下的脚印了。

但是,怎么可能,一个8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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