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不过是逆明厂公刘瑾的一个小奴才,大难临头时承蒙主公不弃,哪敢乱议朝政?干扰主公心智。”王忠祥说道。
“虚伪,汉人们没有一个不是虚伪,王忠祥,你是我抓来的俘虏,关了你七七四十九天,你才服我,但说无妨,我留着你的舌头。”赫连俊朗笑道,“快说,别耽搁我和美人享受的时间。”
“想我大元纵横天下,居北地,东击东瀛,南扫安南,西问法兰西,何尝有惧?”王忠祥缓缓说道。
赫连俊朗心中一惊,先祖忽必烈东渡攻打东瀛,两次神风,大元舰队破碎功败垂成,而后,征服安南,几十万大军不适应气候,被弹丸小国挫败,而向西兵峰直抵欧罗巴,却只是问问法兰西国王牛羊有多少,后因蒙古内乱并无下文。王朝恩说的这几战都是蒙古大军的痛点。赫连俊朗说道:“先生莫怪我酒后胡言,请先生详细说来。”
“请问主公,昔日朱明王朝崛起,大元自中原一退再退,连连失利,退到何地反败止损?”王忠祥说道。
“自然是退到我蒙古草原老家,有我大将王保保横刀立马,杀退大明。”赫连俊朗说道。
“那请问主公,同样是蒙古铁骑,同样是大将王保保,如何中原不胜,而草原不败?”王忠祥问道。
“这……”
“只有一个字,草!”王忠祥说完,眼睛看着赫连俊朗,见赫连俊朗无言,王公公笑了笑,继续说道,“中原农耕,草原放牧,农耕者善于密集筑城守城,而放牧者利于野战围猎,王保保退入草原,马儿得草,蒙古骑兵如鱼儿得水,反之,朱明逆贼,无城可依,屯兵蚁行,耗费巨大,焉能不败?”
“说下去。”赫连俊朗说道。
“此为明公多年出击大明边关,战无不胜,收获颇丰的道理。”王忠祥说道,“然而,明公就满足于这样打打秋风,绕城而过,劫掠而走,并无一地一城的得失?”
“诚如先生所言,攻城守地并非蒙古鞑靼人所擅长。”赫连俊朗说道,“引诱城敌,集草原野地围而歼之,才是正道,如此,不怕城不归我。”
“明公刚刚不久卖于大同查钺两万匹好马,”王忠祥皱着眉头说道,“老奴猜明公意不在大同,而是在锁住大同。”
赫连俊朗眼神突然放亮,酒杯一晃,说道:“你说,你说。”
“查钺此人边关宿将,老成持重,低价得此好马,必然视为宝贝,不肯轻易出示,加上所售野马居多,驯养调教需要时日,耗费马料需要从边关各处收刮,并不如明公此番自如,故而数月以内,大同数万兵甲乃死关,死棋一枚。”
“哈哈哈哈,王忠祥,王忠祥,怪不得我舍不得杀你,你真的懂我啊。”赫连俊朗大笑说道,“你教我玩围棋,说过‘臭棋见吃甜如蜜’,我就送吃给这位查爵爷,他就真吃下了,哈哈哈哈”
“忠祥谢过明公赞誉,忠祥担心围猎日久,而数城驰援,明公无有一锤定音的神兵利器?”王忠祥说道。
“先生请放下心,据先生所言大明内陆有一行省名唤江西,内产钨锰矿石,我差人秘密购得,请得西匠匈牙利国人在我据门堡加紧铸大铁炮。”赫连俊朗得意笑道。
“如此大事可成,恭喜明公,贺喜明公。”王忠祥拱手说道。
“还有什么大事?”赫连俊朗问道。
“明公意在天下,聚集草原各部参猎,其实就是想一展雄心,毕功于一役,前超也先,一统大漠,‘长生天’许你一个可汗。”
“哈哈哈哈,哈哈哈”赫连俊朗笑得前仰合后,他“啪啪”一击掌,大殿内肃立的鞑靼侍女整齐拿起各式乐器,在偏殿门外奏起强劲的乐曲。那吊着的娜塔莎虽然是大醉,但听到鼓点和音乐却也身不由己的舞蹈起来,一时间铁链声“哗啦啦”不断,营造出一种格外妖冶的氛围。
王忠祥嘴角一抖,说道:“老奴不适,老奴告退。”
“先生不必拘谨,想你昔日伺候大明主公时,不也挺好的。”赫连俊朗大笑不止,牛饮红酒,健硕的身姿扭动起来颇有些张狂滑稽,“不为难先生了,先生可以门外伺候,不必关门。”
王公公退出偏殿,站到鞑靼侍女们旁边。偏殿里,赫连俊朗摇晃着踩过白熊地毯,走向同样也在摇晃着的娜塔莎。赫连俊朗抚摸着娜塔莎的脸庞,他酒醉般突然腿一软,一跪,双手攀附在娜塔莎白蛇般蠕动的长腿上,嘟哝一句,“美人,我和你一起喝一杯,”说完,头便埋了进去。
这一切被梁柱上的玉摧红看得真切,心说:“禽兽!”
“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玉摧红都感觉到了房梁都在晃动。
大殿之中正在演奏的鞑靼侍女们猛然尖叫,音乐停止演奏,侍女们瞪大眼睛,慌张聚集四处张望。一刹那,时间停滞一般安静,在偏殿一侧低头躬身的王忠祥一抬头,看见衣冠不整的赫连俊朗飞一般跑出大殿,推开大门,一直往外冲去。
王忠祥本能地追上去,却接连被乱跑的侍女撞了几下,摇晃着站起,吼了一句:“不要乱跑!”
王忠祥追到露台,只见赫连俊朗向据门堡城里的西南角张望,连连拍击栏杆,发出怒骂。那西南角的天边,已经被火光映照得通红,赫连俊朗大喊道:“救火,传令,传令!”
“明公莫急,练炉倒塌经常之事,未必伤及明公巨炮,可等候报告。”王忠祥说道。话音未落,远处火光一闪,“砰”又一声巨响巨震,从据门堡西南角某处传出。
“奸细!可恶,来人,传令下去,即可封城,兵分两路,一路灭火,一路细查奸细。”赫连俊朗咬牙切齿,他攒紧拳头说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主公……”王公公看着赫连俊朗头也不回走下露台。他转头看着正殿里惊慌哭泣的侍女们,疑惑地走了过去,走近一边一个一个看着一边说,“怎么会这么巧?”
王忠祥扫看完,挥挥手,让侍女们离开。低头沉思中,王忠祥忽然看见偏殿的大门似乎在慢慢地自己挪动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踱步进去,站在挂架边一副盔甲前,从墙上第一幅壁画开始看起,那是黄金家族的起源,大汗铁木真,一步一看,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忽必烈,一直看到,那并不是黄金家族的“也先”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