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祥忽而觉鼻子不适,似乎闻到什么味道,”嗝呃”不知哪里传来一声,似乎是酒嗝。王公公猛然一惊,迅速回步,看着“也先”的眼睛,心里嘀咕,这蒙古老酒鬼是不是显灵了,然后,王忠祥目光慢慢从壁画看到身边的高大盔甲,他盯着那两幅头盔出神,头盔上锁子甲面帘后面,深邃的黑洞洞似乎藏着什么,王忠祥犹豫一会,手慢慢举起,伸向头盔……
突然背后“扑哧”一声,吓得王忠祥连忙转头一看,只见壁炉里木材火焰突然一跳,王忠祥松了口气,预备再次伸手摘蒙古太师“也先”的头盔,突然间,王公公的手停在空中,他疑惑中又转头看,大床前的白熊地毯不见了!
王忠祥立刻明白奸细就在偏殿里,就在他转头欲喊的同时,他瞳孔里看见了两样飞速的东西,一个是也先头盔里的黑洞变成一双眼睛,另一样是也先的兵器铜锤!“嗵”一声,王忠祥此生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从他的头颅传了出来,王忠祥倒了!
早春三月的清晨,九原据门堡还是那么清冷,悦来客栈的店小二又瞒着掌柜子悄悄拉着一牛车矿渣,光洁的石板街道映衬牛车孤独的影子。无论脚步走多远,只有冒着硝石热气的废矿渣味道熟悉而顽固,就像一个味觉定位系统,一头锁定了鞑靼人冶炼工匠场,另一头则永远牵绊城外几家私营的铁匠铺。
拉长的影子伴随着吱吱扭扭的牛车轱辘声,还有忙碌一整夜的鞑靼骑兵不时轻快的经过,店小二熟悉又很自然躬身站在牛车一边,放任着某个鞑靼骑兵从马背上“噗”一长矛刺向牛车里废渣。随后,马蹄“哒哒哒”骑兵队又忙着赶向下一个地方,全然不理会那施礼的店小二。
店小二继续牵着牛慢慢走着,一直出了据门堡城门,来到二里半小山丘,左右四下看了看周围无人,摸到车把势座位后的一个机关,“啪啪”“砰——”,偌大的牛车底下滑出一个“直板棺材”。
店小二还没有来得及喊,“砰”一声,“棺材”上板凭空炸开,木屑四飞,白熊跳起,跳出一个大胡子巨汉,原来那白熊只是一张大熊皮,那巨汉猛嚷嚷一句:“憋死我了!”
店小二吓得吐了吐舌头,向棺材里探头一看,脸却红了,捂住自己眼睛,忙不迭说道:“大爷你忙,你忙棉花酥油,棉花酥油。”
原来是玉摧红裹抱着一个紫发美人,长腿夹着长腿,唇咬着唇,衣装不整绞在一起。
店小二同情地看了那大胡子巨汉一眼,点点头,似乎很认可大胡子巨汉说的那句话。玉摧红起身一笑,出手解了那紫发女子的穴道。
那女子眼神痴痴看着玉摧红,然后绵软无力倒在玉摧红怀里,粉拳慢慢打着玉摧红,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臭,臭男人的臭毛病,救风尘,救风尘,谁让你救,臭男人就喜欢拉良人下水,又假惺惺地劝人从良,臭男人……”
小二渐渐听明白了,原来此三人按约定藏在悦来客栈店小二的牛车夹层里,那紫发美人娜塔莎虽然被点了穴,并不能动弹,但从温香的玫瑰殿被劫出来,又放进狭窄逼仄木板壳里,迷迷糊糊中闻到又是一股怪怪的废矿渣气味,难免不适应,肠胃翻涌酒气想吐,又逢鞑靼骑兵巡检,三人躺在一个壳子里,玉摧红一时性急,手臂夹住,腿脚夹着,最后抱拥娜塔莎,直接吻住她的嘴巴,从自己嘴唇里吐气运气到娜塔莎嘴唇里的调理气息……可怜那巨汉铁无双,忍了那么久。
“娜塔莎,娜塔莎,我是真的救你,不是救风尘,”玉摧红一边抹着嘴巴残留的娜塔莎的口红,一边搂住娜塔莎笑着说道,“铁大爷,在打铁炉那里放了一炮,整个据门堡都震动了,造成的损失,那赫连酋长肯定要找人算账,一不小心就算到娜塔莎身上了。”
“真的?”娜塔莎说道,“那你肯带我走吗?”
“会喝酒的女人,”玉摧红说道,“如带露水的玫瑰,怎么不愿意带?只是铁大爷,燕归云有点羡慕了。”
“我才不愿意跟你玉摧红走呢,”娜塔莎娇喘一声,吐了口酒气,“你算爽快,但你玉摧红是个浪子,说的话,从来就真过,骗人倒是常事。”
“男人的承诺,本就是不可信的,我肯带你走,倒是真的,因为你现在不能走。”玉摧红搂着娜塔莎,捏着娜塔莎高高的鼻子笑道。
“腻腻歪歪,有完没完?”铁无双拿着羊皮袋子喝了几口酒,闷声说道。
“真是无礼啊,这还有两个大男人等着我们呢,”玉摧红扶好绵软无力的娜塔莎,对着悦来客栈店小二说道,“今天多亏了小哥相救,不知道如何酬谢小二哥?”
“不用,我在塞外就知道你玉摧红的大名,玉大爷进门就问了问马帮的钱得乐,”小二哥笑道,“玉大爷也是钱得乐的朋友。”
“我朋友燕归云是一个刚刚学剑的剑客,不过,他剑术很高明,”玉摧红笑道,“所以,他想找钱得乐这样刀客,验证一下,纯粹交流。”
“大爷们打架,”小二哥说道,“可以理解,钱得乐也经常出去打打,输赢都没说过。”
“小二哥,我问问,九原据门堡两个敌国边缘,经常打仗,”玉摧红说道,“小二哥就没有想过不太平吗?”
“人有死在床上,也有死在道上,”小二哥说道,“常言道,爱什么就死在什么上,玉大爷喜欢什么?”
“这反问好难?可是很有趣?”玉摧红饶有兴致问道,“小二哥看我喜欢什么?小二哥又喜欢什么?”
“不瞒大爷,小二哥喜欢钱,自然打打杀杀的地方,需要东西很多,我们悦来客栈就可以私下高价买卖?这样,我就很有钱了。”小二哥说道,“待在大明境内,就是种种庄稼,收收庄稼,再交租,也没什么钱,管的人还多,真不如蒙古人爽快,给的都是现银。”
“我看玉大爷,玉面春风,想来是喜欢美丽的女人,将来嘛,我可不好说。”小二哥含笑说道。
“将来不就是棉花酥油,死在漂亮女人身上,”铁无双说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不?玉师父。”
“就你说话直!”玉摧红笑道,挥手又是一枚金币,那小二哥眼睛一亮,伸手接住。
“谢玉大爷打赏。”小二哥笑眯眯说道,“最近钱得乐的马帮不走据门堡了,他们走大同方向,往固原边关去了。”
“玉摧红,我可不想去大同,一想起那查爵爷,我就有点怕。”娜塔莎说道。
“好办,先去宣府,”铁无双说道,“近。”
“玉摧红,我也不想跟你走,就去宣府,”娜塔莎说道,“你喜欢多管闲事,我也有个闲事请你帮帮忙。”
“请说。”玉摧红说道。
“我有个妹妹,同母异父,很小时候就失散了,”娜塔莎说道,“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好,她在哪里失散的?有什么特征吗?”玉摧红问道。
“她也是色目人,眼睛是蓝色的,我记得她在江南,她爹本家姓白,”娜塔莎说道,“你一看她,就应该可以认出来。”
“玉摧红还有这本领?”铁无双笑道。
“是,玉摧红对女人真是很好,也记得住女人,”娜塔莎说道,“她是我妹妹,自然长得像我,长得很漂亮,玉摧红记得我的样子,到时候,只要看到我妹妹,就会认出来。”
“你这么说,我竟然无言以对了。”铁无双学着燕归云的腔调故意说道。
四人听得据门堡号角远远地吹响,小二哥拉着牛车返回,玉摧红与娜塔莎一马双跨,铁无双也骑上黄骠马一路向南,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