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初春的暖阳将白鹿巷内的檐角琉璃瓦照得流光溢彩。
白家祠堂门的旗杆石上,如今也缠满了红缎,这座沉寂了近百家巨宅的门口,竟然是车水马龙,热闹已极。
那两扇黑漆大门向外大敞着,门口川流不息的进出着人,虽然有些是普通商贾,但大多数却是浓妆淡抹的少女,一时之间,姹紫嫣红,香风习习。
今日,不但秦淮河上叫得上名字的红牌歌女们全都到齐,连她们身后支持的恩客,金主们,也赶着来此凑兴。
白家祠堂的院子共分五进,第一进的院子里,前后左右竟达二三十丈,这才够勉强挤得进这么多人。
主办台上,应天知府燕攀龙居中而坐,邸报主编徐渭,赵氏船厂大老板赵半城,江南第一大才子唐寅,等众多自带光环的名人们作陪,算得上济济一堂。
身为主持人的祝枝山左等右等还是等不到特邀嘉宾加西亚.玉摧红,吉时己到,他正准备请燕知府致辞。
就在此时,门口处忽然高声喧闹,祝枝山抬眼镜望过去,原来,大门之外,竟然有人将一辆马车强行挤了进来!挤得众人叫骂不迭。
这是哪一家的权贵,当着应天知府的面,行事仍然如此嚣张跋扈,与会众人可都有点奇怪了。
排在人群之中的花湘忆,看看燕知府的脸色变化,忍不住吃吃笑道,“这马车中,一定又是杨首辅家的丫头?!”
首辅大人杨廷和之女杨妙蓉,因为婚事坎坷所以常年抑郁,恨不能将整个金陵踩在自己的脚下,燕知府见了她也要尴尬不己。
有歌女笑道,“杨大小姐这次又是来找燕公子的麻烦的吧?!”
还有的歌女就因此而发出感慨,道。“这大小姐情商太低,不懂得女孩子追男人也要懂得以柔克刚,她成天这么凶巴巴的,燕公子乃是人中龙凤,才不会要她。”
一边的歌女就赶紧拉她的袖子,阻止道,“好姐妹,你就少说几句吧,上次,在秦淮河中,杨妙蓉狂追燕公子,最后,用官船直接撞毁了对方的小船,燕公子落水之后,听说……至今没有音信。”
燕氏父子本是一脉相承,他们饱读诗书才华横溢,而且又相貌出众,加上性格还温润如玉,这等男儿当然讨尽了金陵各界女性的喜欢。感慨于老燕家的遭际,一干女子们唏嘘不已。
这些歌女们私底下议论纷纷,坐在当中的查知府当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知府燕大人干咳一声,站起身来,朝众人作了一个罗圈揖,然后道,“花魁争艳,做为金陵本地文化的着名品牌,此次,应天府将之官办,就要把它的精髓不断地发扬光大,所以希望城中各届齐心合力,一起将这一文化盛事办好。”
他说话倒也言简意骇,致辞完毕,引得掌声四起。
祝枝山上前,躬身递上来一支钟锤,道,“知府大人,请。”
应天知府燕攀龙接了锤,敲钟六声,寓意“顺顺利利”。
“本年度“花魅争艳”报名仪式大幕开启!”祝枝山高声叫道。
与此同时,院子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呜,冲天的烟幕将白鹿巷笼罩其中,久久不散。
仪式结束,燕攀龙由赵半城陪同先回了应天府衙。
一群头束白色英雄巾的汉子们两厢站立,将白家祠堂第一进与第二进院子之间隔开。
“姐妹们,听我指挥,先去报名处签写表格,再请后院中洗去胭脂水粉,由古龙兰祝老板检视素颜。”张三一遍遍喊下去,嗓子都要喊哑了。
女孩子们闻声交头结耳:
“签完表格,今天就面试吗?”
“素颜,本小姐今天长痘了,有影响吗?”
“祝老板面试,会注意我的黑眼圈吗?”
一片叽叽喳喳,吵翻了天。
古语有云:一个女子闹起来,便如同五百只鸭子在叫。白家祠堂之内,此时,便如同百万只鸭子炸了窝!
马班头感觉自已的头都快要被吵得裂开了。
“花魁争艳”本来只是一个民间活动,金主搭台,歌女们争艳,纯属十里秦淮的一种自娱自乐,也帮着灵霄阁天下英雄榜生造出不少香艳素材。
偏偏,知府燕大人今年要将它收回官办,应天府衙的捕快们,一面要加倍防守各大会场安全,一面要盯梢异动,压力因此骤然加大。
而这一次,为了甄别出天下第一等的美女胚子,组委会特意设立几个分会场,这,工作面实在太大,而参选人数又实在太多,成分太复杂了。
马班头还要兼顾住燕知府及几位嘉宾的安全,无奈之下,他才把报名处的防务安全工作推给了赵氏船厂的张三。
“马爷,我张三是抢了人家的饭碗,还是偷了人家的老婆?”张三叹道。
马班头“嗯?”了一声。
“您把这么大的一块烫山芋,抛给我干吗?”张三的表情纠结,简直要哭了。
古龙兰老板祝兰英,并未列席刚才的大典,她直接进入后院中,准备对今日报名的少女们展开初次的面视筛选,以她的古怪性情,等一下,还不知有多少名少女要梦碎当场。
“祝老板在里面忙得不亦乐乎,女孩子们在她那吃了憋,回过头来,只会把我这把门的恨得要死!”张三苦恼道。
“这便是考验你张三防患于未然的能力的时候了。”马班头道。
张三只有白眼望天了。
“条件不合适的女孩子们,你就要让她们趁早打消了念头,省得伤心,省得花了冤枉钱,也省了我们这些人的力气。”马班头慢悠悠道。
张三觉得他这句话意有所指,所以回过头去。
如今进入轨道。
祝枝山指挥着几个书童帮助收录,各色少女们排队添写报名表格,例如年龄,身高,婚否……等等。
而那群头束白色英雄巾的汉子们,雄纠纠一字站开,也不管签完表格的少女面目美丑,只要摊手收了对方三五两银子的好处,当场便放行。
“金木柯!”张三大吼道。
丐帮金陵分舵舵主金木柯,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褡裢晃了出来,口中笑道,“张三兄弟。”
“我让你喊些靠得住的兄弟来帮手……”张三揉着发疼的额头道。
“我今天带过来五十名帮助维持会场秩序的丐帮兄弟,最讲的就是义气。”金木柯得意道。
“你收银子是什么意思?”张三气道。
“人家硬塞过来的,不收的话,不是太不给美女们面子了吗?”金木柯干笑道。
也是这讲话的时间,又有大批,或斜嘴歪眼的,或长着一对罗圈腿,或满脸大麻子的“美女”们被丐帮弟子放行,兴冲冲进去参加面试!
“这等货色也……敢自称美女?你们大家,都把祝大老板当作瞎子了吗?”马班头摇头道。
另一边忽然吵闹声大起,张三回头时,只听一声尖叫。
“老娘不服!”
这一次,闹的却是那花湘忆,只见她俏目怒张,一双秀手向前一推,竟然将填写登记表格的桌子都险些推翻了,笔墨纸砚等件,狼藉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