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虎杖忽然站住了,他全身仿佛都已僵硬,灵魂也己被抽离,名震天下的“川中第一奇人”现在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那一天,风雨飘摇的江宁郊外,前路漫漫,扮成试药童子的秦宛儿狠狠道,“你敢回头……我一鞭挫瞎你的双眼!”然后却是“卟嗤”一笑……
这一幕,成了唐虎杖心中最美的回忆,一段他以为永生都不能忘怀的感情。
当然,单思苦恋又如流星,虽然美好,却极其短暂。
自从进入金陵城之后,秦宛儿变得心事重重,特别是圣女几次被外人“掳掠”之后,圣女对唐虎杖的态度冷到了极点!
几天之前,她,己经跟着八位褐衣骑士离开了悦来客栈,唐虎杖以为自己永远见不到圣女了,可是现在她已经在他的眼前。
一这是不是梦?
秦宛儿也看到了唐虎杖。
她用怒其不争的目光的看着唐虎杖,也不知是惊喜?是绝望?还是无所适从?
唐虎杖已经冲上去,拉住了她圣女,这一次,他用两只手拉住了圣女的两只手。
秦宛儿竟然没有挣脱。
春天如此美好,唐虎杖手里的感觉是那么温暖充实,他心里的感觉也是那么温暖充实。
“那天你为什么要走?这几天吃得好吗?睡得安稳吗?”这些话唐虎杖都想问,现在,却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虽然,他仍要面对着八个凶神恶刹的褐衣骑士,只要能够看见圣女,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来了,终于回来了,这次我要助夺得桂冠。”唐虎杖拉住了秦宛儿的双手,倒退着一级级地走上楼梯,他的眼睛再也舍不得离开她的脸。
秦宛儿身穿披风,她依旧戴着小帽,蒙着面纱,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忽然间,她的眼睛变得苍白而冷漠。
秦宛儿冷冷道,“时间到了,不要耽误我参赛!”
唐虎杖吃惊的看着她,本来想立刻回头去找她看见的是什么。
可是他自己脸上忽然变得苍白,他忽然感觉到有一种极可怕的目光盯在他的后脊上,带着一种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所以,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后,唐虎杖才敢回过头去。
唐寅用肘子顶了玉摧红,兴灾乐祸道,“原来是你情敌不对劲,现在……连你的老相好也有点不对劲了。”
玉摧红也陪着偏过头去,目光在观众席中搜寻,舞台上一下子变得如此尴尬,观众们开始交头结耳。
可是,玉摧红在观众席中没有任何发现!
秦宛儿叹了一声,道,“你,太弱了。”
唐虎杖嚅嚅道,“可是,我有心呀。”
“有心,有用吗?”秦宛儿低叹了一声,终于挣开了他的双手,道,“谢谢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一切,……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
唐虎杖怔住了,他茫然四顾,一张温文本份的脸扭曲了,在一个瞬间,他成了一只已落入绝境的幼兽,悲伤愤怒而又生无可恋。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蔑视地叫你一声“好人”,好人,其实就是废物的代名词呀。
“看看台上台下,凭拳脚,凭财势,你斗得过其中的任何一个吗?”
秦宛儿笑了,笑得无奈,笑得目光中没有一丝笑意,仿佛在说,“你,不能提供给我需要的东西……”
她,到底需要什么?
她的笑,如同闪电,如同雷击,在这个无情的打击之下,唐虎杖瘫坐在楼梯的中央。
秦宛儿默默的走上舞台,默默的脱下鞋子,默默的走到舞台的中央。
柳依依有些迟疑了,己经很久很久了,她今天又要奏一曲《土耳其之吻》。
这支曲子的曲谱是伊萨贝尔送给她的,据说来自一个神秘而遥远的国度,有着让人费解而又魅惑人心的魔力!
观众们却一直在等待着,人生苦短,就算要悲伤和痛苦,就算是欢快和喜悦,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大家都要把它当作今天的一种享受。
“下面,请欣赏新月圣女秦宛儿表演的肚!皮!舞!”
秦宛儿两指一分,披风如同流苏一般地滑落在舞台上。
直至今时今日,大家才看清楚秦圣女的身姿,她的皮肤很白,白得几乎透明,胸也很挺,现在用粘满闪亮晶石的裹胸包裹。
长裙垂地,露出十只涂了指甲油的脚趾。
当你心中的最爱的女人却将自己曼妙的身姿如此暴露在众目暌睽之下,唐虎杖的心里很难受。
没有人能了解其中的痛苦,刀刮、针刺、火炙,都不足以形容。于是,唐虎杖发出一声无力地哀嗥。
这样不和谐的声音,很快被观众席上爆发出那雷鸣般的掌声掩盖。
“你老相好的这身材,啧啧啧……太带劲了!”评委席上的唐寅干脆吹起了呼哨!
十里秦淮,从来没有致人死地的娱乐。
但大家依然可以选择在今天娱乐至死!
“少儿不宜!”马昂一本正经道,到了此时,他只能偷偷捂住了马宝宝的眼睛。
这台上台下的人都疯了吗?
玉摧红轻轻地放下了酒杯,在肚皮舞蹈中,腹部等部位的动作远远多于四肢的动作,这种独特的舞姿来源与女性分娩时的痛苦和对孕育新生命的喜悦,另外为了表示对地母神的敬意!
马宝宝充满了好奇,透过父亲的指缝偷偷地望过去,一个脸上蒙着纱巾,穿得很简单的小姐姐迎风起舞,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寸地方都是那样的柔软而富于弹性。
让宝宝甚至会以为,这个小姐姐己经完全脱离骨骼的束缚。
祝枝山叹道,“你,曾见过弗拉明戈的热烈奔放吗,不好意思,肚皮舞要远比弗拉明戈更加妖娆妩媚!”
“请以正确的心态来欣赏,这,是专门为神灵而跳的舞蹈!”
现场的观众们己经疯狂。
连一直沉默的“古龙兰”女老板祝兰英也为这种舞蹈深深折服。
她知道这个传说。
相传,有一位貌美且身材妙曼的年轻女子,结婚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小孩,痛苦的女子来到神庙祈祷。在神秘力量的引导下,她开始动情地在神像前投足、扭腰、摆臀,好似舞蹈,以此来祈求生育之神能圆她有一个孩子的愿望。后来将她的“舞蹈”作为祭祀舞蹈。
音乐声中,面蒙轻纱的秦宛儿目光如痴,背部肌肉和胸部腹部肌肉波浪般的动作着。
如今,她己不再高高在上的新月教圣女!
只有舞蹈,才可以让大家感受她的轻盈和欢愉,只有舞蹈,才能把她这几个月来受到的所有苦难暂时忘却。
祝兰英流泪了,她忽然感觉到,一种母性的东西在自己的身体中流转,并且熠熠生辉!
再回头,玉摧红竟然离开了评委席。
玉摧红搀起了唐虎杖,从疯狂的观众中离开,然后将他安置在自己的金蓬马车上。
唐虎杖痴痴道,“我……以后怎么办?”
无论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女人,如果一个异性当作了唯一,往往就会忘记自己的存在的。
玉摧红挥手笑道,“咱们就此别过吧。”
唐虎杖仍在痴痴道,“我……以后怎么办?”
“川中第一奇人,唐虎杖先生!”玉摧红道,“休息一下,洗一下脸,然后去庆祝她表演成功,如果不想输,就不要被她瞧见你失魂落魄的狼狈样子。”
燕子楼外阳光普通,行人却是稀稀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