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八周目 水婚(1 / 1)

“你在看什么?”你双手撑在通往中层的甲板开口处,脚已经踩住了木梯上倒数第二个横杆,不经意回头看见夕阳下身后人凝固的背影,于是叫住了文森特,

你顺着他的目光去寻找天空中的痕迹,然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除了天边与河水相接的粼粼晚霞,从尽头一直烧过你们的头顶,往来去吞噬而去。

身后的圆拱石桥与水中倒影合成了近似于圆形的图案,在灿烈霞光下明暗交替,仿佛是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文森特若无其事地松了握住船舷的手,他直起身随意扫了一圈,不过是寂寞的城镇杂乱的街道、说不出名目的路边花草、架在两岸之间的高高石桥,高低错落的木屋白墙和袅袅升起的淡蓝色炊烟罢了。

他踏着最平常的步伐走来,而后在开口处半跪蹲。他凑近你的左耳,亲密无间地揉了揉你亚麻色的长发,特意压低声道:“有情况。”

你立时警惕地凝神细察,竖起耳朵去听有无异响,也没有特殊的气息存在,安静地难以置信。

你才舒了一口气,朝他疑惑地摇摇头。

文森特见你如此,猜测现在可能是安全的,但也仅仅只是可能。

他谨慎地向你展示他的左手手掌心。

一瞬而已,他立刻收回,紧紧握住,即使这样你也看清了他手中那一抹半凝固状的深红色,显出掌中命运的走向。

你惊异地撑起身子,坐回甲板上来,问道:“谁的?!”

一抹血。

“刚刚那群蝙蝠留在栏杆上的。”他沉声解释道,“远看不太容易发现,现在它们往西边飞走了。”

“为什么会留下血,单纯不小心的遗留还是居心不良的信仰者别有用心的警告,又或是做好记号标识?平日哪会明目张胆地飞来那么多吸血蝙蝠……”你深深望进文森特澈碧半眠的眸,明了他抱着和你一样的看法,“……总归是传播疾病与不详的秽物。”

“说不定是刚刚魔法协会我们引起某些潜藏者的注意了,所有人都想逃离的地方我们偏要去,确实容易惹人怀疑。警觉点,不管什么都先考虑好最坏结果。”文森特拍拍你的小脑瓜,站起身来,“今天大家忙了一天,晚上并不打算往前走,在马迪尔堡停泊一晚。你也不要只顾着闷头睡觉,洗完澡回甲板上听听水手们聊天,很有意思。”

你拨弄了几下手腕上的水滴吊坠,慎重地点点头。

下到船舱内,你去厨房寻了一个木盆,舀了一勺水端回自己房中。

你将木盆架在小矮柜上,船只随水波摇晃,盆中的水也不能宁静。你摘下吊坠放入水中,勾起丝线两端,水滴在盆内化开,晕出金色波纹的字迹。

“近日洛里昂城中有人从默里·林恩账户提款。——a·r”

正是奥尔德里奇的来信!

你却想不通,国务大臣一向都在皇城中活动,怎么会有人以他的名义在南边边境提款?

他的家人吗?

……没有更多的消息,你无法推断下去。

早早洗漱过后,你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登上甲板。船头处,桅杆上挂了铝制灯罩,里头点了多芯的油灯。水手们聚在一起喝酒畅饮,汗液与酒香的味道混在风里缓缓飘了过来。文森特坐于其中,时不时附和笑开,他自己说的不多,多数在倾听别人的讲述。

忽然一阵晚风“呼”地往你脸上那么一糊。

“……”在下的鼻子受到了相当严重的冒犯。

隔着远远的,文森特敏锐地注意到你的视线,朝你招手,示意你过来。

你审慎地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摆手。大哥不了不了,下次没洗澡的时候再说吧。

绕到船尾独自坐下,你眼尖地发现前方水边分流拐角处一叶扁舟逸出,舟体方正,上有顶盖,垂绑着玫红的帘幕纱幔,迎风飘舞。

随之而来的数不清的火把在夜空中闪耀,人们搭载着更小的木船将最先游出的小舟团团围住。更多的人在岸上挤着,探着身子往前开,还有后头的人追过来,尤其是孩子们,猫腰弯身穿梭过人墙,从岸上一下跳到船中。

你可以听见人们的笑声。

帘幕内站了三人,左右各一男一女,看得出并不十分富裕,也许衣服还是问别人借的——并不合身。局促不安地看着对方,喜悦地难以自抑又带着羞涩。中间那位披着黑色外袍的白发老头,□□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小船上的人也许是两方的亲友,一起哄便都提起了事先准备好的花篮,往里头抓了把,四面八方地隔水朝帘幕内扔去。

那一对年轻男女被花瓣洒得满头满脸,脚底下一动便不小心踩到,两人握着对方的手笑得甜蜜无匹。老头也和善地往后退了退,乐呵呵地一手一人,将他们靠在一块。

晚来风急,玫红纱幔被高高吹起,连带着数不清的花瓣,染得空气里都是清香。坠下的粉白花瓣顺水漂流,碰触了你的船,又不管不顾地打了个转往回跑,有些安静沉下,还有部分顺着风,带到了甲板上,零落一地。

你见证的是一场简单的水边婚礼。

“放烟花!烟花来了!妈妈,烟花来了!”

你听见岸上有个男孩尖叫起来,他被抱在母亲的怀中,极度兴奋地扭来扭去,手舞足蹈。

身后有人坐下,“怎么了,伊薇尔?”他带了毯子披在你肩上。

“嘘——”你轻声道,右手食指抵在唇边,“你看,那边,有人在举行婚礼。”

“要放烟花了。”

话音方落,巨大的光幕照彻天际,缤纷色彩映亮了你和文森特的脸。

那一刻盛大的景象倒映在水中,而后坠落在水中无声消散,再有新的烟花在空中烂漫绽放。

远处老头醇厚的嗓音也缓缓荡开,也许他的婚礼主持比起你见过的司仪来说,简陋且不规范,然而祝福的真挚却难以比拟。

“你愿意娶她吗,这个与你一起长大的女孩,她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青年恳切地连连点头,老人便转向女人,问道:“你愿意嫁他吗,这个与你一起长大的男孩,他将给予你余生幸福和庇盖。”

“是的,我愿意。”女人微笑着流泪,青年忙为她擦去。

人群爆发出炸裂般的欢呼,来庆祝这一对新婚夫妇婚姻关系从此合法建立。

孩子们开始歌唱,跑了调的童声逗笑了大人。

“啊!爱情,多么美妙!

白鸽也为之唱诵,

飞越过黄昏下爱人合歌的小调,

请路过我身前的少女停下她的步伐,

请她再展露一个微笑,

我愿帮她送回汲水的细嘴瓶,

好叫她在农场的父亲知道:

我的羊儿喜爱您家的青草,

我的马儿惦记您家的麦料,

勤劳的人儿啊,这些价钱都可谈好,

只是我落在您家的心该如何回要?”

夜幕下,歌声里,烟花将息,那些热闹你隔着远远的,觉得身上有些冷。

你仰头,身旁的人还在安静欣赏这一出淳朴的庆礼,灯火在他眼中晃动。

“喂。”你将头靠在他肩上,他自然地揽你入怀,“文森特。”

“嗯。”

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往里缩了缩,感到有些困倦,带着鼻音轻声问:“willyoumarryme?”

头顶的人如你所料,沉默无语。

你从他怀里钻出,扶着文森特的肩膀跪立,将他耳边的发妥当别好,露出晕红的眼角。

你直视着他的双眼,再认认真真问了一遍:“willyoumarryme,vi?”

文森特有些怔然,你们两相对视,一时无言。

最终,他认命地按了按眉心,伸臂将你抱回怀中,你听见他略显沙哑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是玩笑?”

“不是,但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它可以是。”你趴在他胸前不太满意地嘟囔。

“如果哪天人间有幸见证我们的婚礼。”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们两个,肯定至少得疯一个。”

“不过世事难料,谁说的准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船另一头的人们才安静了一会,又吆喝起来,文森特拉起你,道:“走吧,过去看看,怕不是洗好澡的人回来换拨了。”

你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水上的婚礼进行到结尾,烟花谢幕,花瓣被冲的稀稀拉拉,婚船与围观的人群都散了。

无论先前是如何的欢欣喜悦,都归于宁静。

想起傍晚的蝙蝠事件,你大致点了一圈水手的人数,心中有了想法。

文森特牵着你来到人群围城的圈内,水手们自动为你腾出了空位——靠在全场唯一一个身份高贵的女性身边总觉得有些别扭。

交谈声一下消失地无影无踪,他们可不敢在你面前大谈特谈那些自己带着颜色的“光辉往事”。

桅杆上的油灯磕了磕身后的挂杆。

你打破了这片沉默,神秘地咳了几声:“咳咳咳,诸位。我说,既然夜深了,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如何?”

尤金勾住切萨克的脖子,兴致勃勃地一脚踏在台子上,问道:“殿下,什么游戏?”

“——百物语。”

作者有话要说:  陆陆续续放细节,我可千万得记得回收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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