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你心中莫名不安,突然在翻滚中醒来,意识到不过是船体颠簸,舒了口气,却再无睡意。
你起身爬到甲板上,水手们起的比你更早,早已开始忙碌。兰顿长夜,星星还挂在半空引路,一串银河从头顶划过,粗尾的银底笔刷将黑蓝色的幕布一刀划破,直到你看不见的地方。
“殿下,您怎么就起来了?”麦基大叔年纪最大,船员里他是除了尤金唯二主动与你搭话的。
你扶住船舷,眺望两岸风景,湿润的晨间空气打湿了你的头发,凝结成一滴滴露珠。
呼啸而过的风带起你的额发,最后又因为沾了水的重力坠下。
“没办法,今天睡不着了呢。”你伸出手,一只雀儿停落在你的手背上,不怕生地轻轻啄了两下,立刻飞远,“您和其他船员才是,实在辛苦了。”
“哈哈哈,我们有什么辛苦的,这几天都是顺水,省了不少力气!”
麦基吆喝一声,风帆鼓的更厉害,船速明显加快。
偶尔船体一晃,你脚下一个趔趄,肩膀被人扶住。
“早。”
文森特站在你身后,他将手卡在你的头与他胸前比划了一阵,思索道:“你好像又矮了,伊薇尔。”
你:“……我在此向您郑重警告,不要破坏美好的晨光,文森特。”
他噗嗤笑出声,拉住你的手背靠挡板坐下避风,这才正经问道:“怎么起得这么早?”
“做噩梦了。”你顺从地与他并肩而坐,郁闷地挠挠头,相当暴躁地向他吐槽,“按理来说我颠簸了几个月早该习惯了,真是搞不懂。你怎么也这么早?”
“伊薇尔,我有一件事始终没有想明白。”文森特皱眉,他有些苦恼地抱臂,右手手指在甲板上按画,“为什么会那么顺利?”
“我从离开福克茨那时开始总感觉有什么不对,昨晚几乎没睡。”
“什么顺利?”你疑惑地抬头看他,“还有你想不明白的?”
“太顺利了,从我们救下那个叫莉提亚的女精灵开始。”
“为什么能恰好有人在那天抢劫,为什么抢的刚好是精灵族最尊贵的女孩,为什么救下那个女孩后她能立刻决定带我们回明明对外人十分防备的精灵之森?为什么那么重要的精灵树会轻易示人?为什么他们迎接我们如此熟练——就像是,事先排演过一般?我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好的运气,有求必应有问必答。没有什么东西不需要付出代价,凭什么我们能够这样轻易的获得想要的东西,在动乱不堪的西境?”
“我宁愿往最坏处想。”
你想起莉提亚美丽的脸庞和亲切的笑容,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
“所以,文森特,你的意思是,他们受人指使。”你接过他的话头,“那么,他们如果要害我们,是想达成什么目的?精灵们骗了我们什么?”
文森特的手指在甲板上划过一道道横杆,他在心中默默排除可能的事项。
你对那个耍了文森特一把的幕后人士肃然起敬。
是个狠人!
文森特双眼的眨动频率越来越快,双唇紧抿,长眉深锁,指尖动作也越发迅速。
突然,他整个人身体一僵,猛然站起,朝努力划桨的水手高声大喊,声嘶力竭下是掩盖不住的惊惶:“收帆!掉头!”
“快!!!”
“所有人!听见了没有!收帆,掉头!”
你从没见过他这般慌张的模样,一时脑内空白,下意识随他站起却弄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只知道可能有潜在的危险在逼近。
冷静,冷静……
伊薇尔,你不能慌,你千万不能慌。
水手们争先恐后地爬上桅杆去卸帆布,然而风廷之所得名不虚,风从两山之间强劲灌入,推着你们往前行。卸帆的人迷了眼,被吹得摇晃得几乎要从长杆上跌入河中。
“小心!”你半遮眼挡去被风吹起的沙尘,嘶声喊道,“抓紧!先下来!”
那个卸帆的水手卡洛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抽搐:“大,大人,脚,脚筋抽了……”
船只方向逐渐偏移,但还在向前行驶,斜着被卷入水速越发激烈的前方,河面随之开始平旷,颠簸地人一上一下。船在河流中如飘零落叶无所依凭。
“必须收帆。”文森特深吸一口气强调道,“掉头后逆水逆风,不收帆只会拖缓返程速度!”
“可是卡洛他快要掉进河里了,会被淹死的!”你低声与他争辩,语速飞快。
文森特头痛地抓过你的衣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解释道:“冒险卸帆未必会死一个人。”
“但若不及时卸下,全船人都得死!”
你惊恐地看着他狰狞的五官,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
“你想两厢保全?没有那么好的事情,衡量而后舍弃才是最后的希望!”
“他死了还有你来同情他,所有人都死了谁来同情你?!清醒一点伊薇尔!”
巨大的颠簸让你差点摇晃着跪下,文森特眼疾手快将你撑起,你们死死扒住船舷放低重心以保平稳。
“那就烧了!”你勉强平衡身体,撑在他的胸膛上,一个响指点燃风帆,最后只剩灰烬落下,烙黑了甲板面。
麦基大叔跌倒在甲板上打了几个滚,他慌乱扶住舵盘站起,恐惧的吼声穿破尖锐风声:“大人!失灵了!转不动了,没办法掉头!控制不住了大人!怎么办!”
船斜向横流,毫无阻碍地向未知的路口逼近。
“……文森特,我好像知道我们要面对什么了……”你全身都在打战,脸色苍白地不像样,伏在他怀中想要起来,偏偏腿软的不像话。
文森特无奈闭眼,拍拍你的后背,他在为自己所预见的事物叹息:“我也知道了。”
“轰隆隆————”
远处雷声轰鸣,阵阵不绝。
你与文森特异口同声道:“——瀑布!”
前行已无法挽回,船身倾斜着被卷入波涛,不过是激流中侧插入水的一枚轻薄书签。
瀑布即意味着断崖,单听水流倾泻震耳欲聋,就明白这个高度坠落已无生还的可能。
有些船员已经开始抱头痛哭,甚至还有人回去拿酒往嘴里灌,誓要喝个痛快。
“完了,完了……”切萨克背靠舵台缓缓滑下,无数清泪不停地从眼角滴落,他试图擦去却根本控制不住,最后害怕地捂住双眼,“天啊,妈妈,救救我——”
“妈妈,完了,我爱您……”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还有要和莉提亚小姐姐搞百合的吗?
越美的花越有毒啊(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