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足够的军队,库房内的兵器沾满尘锈。”
“可我们有嘴,嘴里的舌头依旧柔软鲜亮。”
“武器、战士、粮食……光明在上,风廷之所什么也没剩下,你难道能指望没有权杖的国王说出什么令他人信服的话语吗!”
“权杖?我们不需要权杖,谣言远远比军队可怕,看来你还没充分领会道这一点。”
“什么?”
“一人一张嘴,若整个风廷之所一齐发声,怎么不能让她身败名裂。”
系绑在四柱大床上的长帘撩开,黑发拖行于她的步伐之后,轻手轻脚地来到坐于梳妆镜前的你身旁。
“起的很早,伊薇尔,再多睡一会?”她殷红指尖划过你亚麻睡衣领口处露出的一圈细腻皮肤,撩起一阵战栗,上面留有於痕。
手指的主人很满意她留下的印记。
她认为那象征占有。
薇诺妮卡从后双手捧住你的脸,这具身体身量未足,与你相比稍矮一些,然而神情上不难找出相似之处。
镜中恰似一双姐妹,一眼看过满目凉薄。
偶尔不经意流出的倨傲如出一辙。
一个天生,一个模仿。
“你越长越像妈妈了,伊薇尔。”薇诺妮卡撩起一缕妨碍她的亚麻色长发,将下巴搁在你肩上,侧头呢喃,“除了温柔。”
“在这一点上我很愧疚,你的冷淡好像更像我一些,像我这个以鲜血和骨头浇铸成的怪物。”
薇诺妮卡自嘲地笑了笑,她从后环抱住你,不容拒绝。
古旧的城堡中不乏见不得光的蜘蛛,蛛腿悠闲爬过绵软,地毯在拐弯处起伏,蜘蛛张开肢节轻柔包裹,挤压了本来的形状。
她顺着五指触及的顺序,甜腻道:“这儿、这儿、天生该涂满蜂蜜还有糖浆。”薇诺妮卡将头埋在你肩上,深深嗅闻。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三周目中,薇诺妮卡也曾如此为你梳妆,可惜镜中人之间的差异过大,绝无相似之感。
“想在相互蚕食的牢笼内好好活着,从来都没有什么温柔可言。就算有,那不过也是更高明的伪装。”你任薇诺妮卡吻过你的脖颈,蓦然联想到某种爬行生物。
看起来柔软无比,一咬毙命。
温柔?
生死的概念模糊,经历过的阴谋历历在目,你搭建起了自己的广袤领地,需要你以温柔讨好的人,这世上配有几个?
现在能得你温柔给予的人,要么逢场作戏,要么愿意施舍。
“真美。”薇诺妮卡朦胧赞叹了一句,混杂鼻音,她的语气依旧未变,仿佛完全没有将事情放在心上,“不过我很好奇,伊薇尔,在我之前,一共几个人拥有过你?”
明显的,落在你身上的触压感更加强烈。
你打断了她的话头:“我不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适合探讨这个话题。”
薇诺妮卡与你陷入相互的沉默,在这个问题上,你绝不让步。你不能允许艾斯本得寸进尺,侵占你的生活。
一点也不行。
餍足后的人脾气更好,识时务地没有打断难得的一刻温情,自顾自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已经十八岁了,伊薇尔,想过怎么安排自己的婚姻么?这对你的事业来说可是个不小的买卖。”薇诺妮卡耸了耸肩,首先服软,“我可以为你找一位合适的夫婿,他绝对不会来打扰我们。”
“人选定了。”
“我能有幸知晓?”
“那个人你认识,凯撒·卡文。”
薇诺妮卡缓缓放开抱住你的双手,沉下脸色,站在你的身后,无声压迫。
那道目光难以忽视。你通过镜子直视她的瞳孔,漆黑如夜。
“我希望你能解开他脑中的封印。”
“……看来你一直都清楚。”
你脊背挺直,大方承认:“是,我一直都知道。”
薇诺妮卡抿唇,梗住脖子,看得出她还有许多话想要和你说,大概不是什么好话。她胸口起伏,一忍再忍。
“现在我不想和你说这个,伊薇尔……你会知道他有多不合适。”
“——多不合适做一位丈夫!”
她召来侍女着衣,铺泻而下的一部分黑发被小心绾入发网。
“你以为他不会介意你身边这些嗡嗡乱飞的苍蝇?还有那个牵扯不清的兰顿教皇?!”
美人发怒,苍白脸颊稍染血色。侍女见主人心情不悦,不敢多留,做完手头的事情便低头小步离开。
你微微侧头,轻声陈述一个事实:“不。”
“恰恰相反,他是最合适的。不论从势力范围还是我与他之间的关系看,没有人比他对我更有助益。”你垂眸,眼睫落下一片轻巧的浅浅阴影,语气柔和,言语诛心,“而最不合适的人选,正站在我的面前。”
薇诺妮卡深呼吸,她将羽毛小扇扔在地毯上,用脚碾过,一步步走回你身旁,俯下身,手指遥指窗外森林。
“你来柯达尔城堡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现在就从这儿出去。”
你毫不示弱地转过身,与薇诺妮卡四目相对,距离极近。
无论如何在原则问题上决不能犯怂,否则后头说不清的事情更多。有一有二就会有三,你与艾斯本,总得有一个人在这场合作中掌握主动权。
那个人必须是你。
你长大了,一切都和原来不同了。
“难道不是吗?艾斯本大人,假如我们最后在一块,我不仅得忍受日夜煎熬的躲藏,担心阿克图索无时无刻都有可能降下的无妄之灾,还得为西境的盟友发愁,我的孩子连父亲身份都不能公之于众。”你越说越快,猛地一顿,“您说合适吗?”
“……别惹我生气,伊薇尔。”薇诺妮卡脚下不受控制地溢出黑气,凝结成冰块迅速蔓延,她的怒气有如实质,“是啊,我一无是处,是个见不得太阳的活死人……那就离我远点儿!别来招惹我!”
桌面与地板摇晃震动,窗户来回开合,薇诺妮卡美丽的脸庞因愤怒扭曲,极不稳定的黑暗气息将你包裹在内。
“可是就算我知道不合适,还是来了不是吗?”你耸了耸肩,“我自然也可以选择不求你,当自己与瑟尔维娅没有一丁点儿关系,这辈子在光明的信仰下糊涂蒙混过去,余生都不释放大型魔法,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人。”
薇诺妮卡一愣,她秀眉的双眉紧蹙,弄不懂你突如其来的转折。
来自神明的威压仍未撤下,你顶住压力继续往下说。
“换作其他任何人,谁不这样做呢,为了一个虚无缥缈、连见都没见过的‘母亲’赌上自己辛苦经营数年用命换来的前途?”
“如果不是你的存在,我早就不想管这些事。哪个神明对我有利,我自然信仰哪个。”
“可是你偏偏站在黑暗神阵营那一边,如果连我再不做出改变……没有人能从中看见希望。你、瑟尔维娅,还有其他藏在人群中艰难度日的信仰者,陷在光明设计好的圈套里,千万年都不得解脱。”
“我固然是来祈求你,可你难道不需要这个机会吗,艾斯本?”
薇诺妮卡默然,你从梳妆镜前起身,捡起地上被踩脏的羽毛扇,拍干净之后重新递回少女手中。她立于原地,双手接过,面色复杂,微露一丝哀戚,也许想起了某段不愉快的回忆,也许是对困缚手脚上千年的不甘。
你打了个哈欠,随手从薇诺妮卡的衣柜中取过一件华丽的外披就打算出去找点吃的。丝绸系带松垮随意地打了个结,拖地后摆摇曳,行走时偶有一瞬露出白皙小腿,一旦幅度稍大,风光隐现,令人心驰神往。
“……为什么开始直呼我的名字?”薇诺妮卡从情绪中稍稍挣扎出来,冷不丁问道。
你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大笑远去:“艾斯本,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你觉得过了昨晚,我还能喊你什么?”
“可别自欺欺人了。”
她没有接上话,黑瞳掀起,氤氲迷醉贪恋。
算是安抚成功?你揉揉困倦的双眼,随手招来经过楼梯连廊的侍女,命她将吃食一齐端到你的房间——昨晚本应住下却由于一些因素没有住下的某间客房。
艾利克闭眼躺在阳伞下,初秋的阳光晒在人身上算是种享受,身旁野餐的餐布上整整齐齐摆满了各色美食。
据他的消息,文森特身边最近多了一位神秘的近臣,不知道从哪带了回来。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极其享受地欣赏低丘茵碧。
哪里是什么神秘的近臣,艾利克嗤笑,他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不过是发现了维斯帕·罗兰这个倒霉鬼的身世,伸把手挽救一下休伯特家族为数不多的后裔而已。
感谢伊薇尔寄来的小玩意,那一大包裹的东西足够让安斯艾尔跌个大跟头。
……啊,他该怎么用呢……让他想想,这么个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艾利克舒服地叹了口气,看来那位文森特陛下并不打算考虑自己的建议,他估计还得在西林长大,直到有一日能将家族事务牢牢握在手心为止。
这十几年,不出所料,他得做好全心全意辅佐凯撒·卡文的心理准备。
好吧,听起来就挺恶心,但是为了莱斯特,他会好好认真经营。
艾利克饮下一口果汁,他朝服侍他的下仆笑着点点头,祝他能躲过所有来自嫉恨者的暗杀,顺利活到成年。
到那个时候,应该就是艾利克·莱斯特的时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噢伊崽这个屑女人
长相兄化性格狗化(黑脸)
这章和哥哥的互动稍微多一点,剧情……上一章走了太多剧情,好像感情线太少了(反省ing)感谢在2020-09-2118:48:32~2020-09-2518:0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团团团20瓶;旗木君8瓶;jirafa不是长颈鹿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