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庆的时日唯有赫尔曼归来当天,次日,全城为马迪尔堡此次牺牲的战士燃起篝火默哀。
火舌在天空吞吐,热浪扑面而来,战死者的家属围在最前排哽咽祈祷,后方密密麻麻挤满了低头沉默的人群。
今日连马迪尔堡附近农村的住民亦前来哀悼。
“为我们的战士送行——愿他们在天堂安息——”
葛兰神父站在火堆前高举双手,对所有人大声念诵安魂祷词,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整张面孔渐趋扭曲。
克莱恩站在你的身后,位列最中央,离火苗最近的地方,他额头已布满汗珠,热气腾腾地往人身上扑,空气变得憋闷。
黑纱从发网上垂下,遮住半张脸,仅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墨绿深瞳,少年时两颊的婴儿肥已然褪的干净,五官在岁月的磨砺中逐渐立体深邃,银色王冠披布下紫水晶营造的星光,一袭庄严黑裙被宽大的裙撑立出气势,层层累叠的拉夫领以蕾丝为料,从脖颈后斜飞处一圈宽大的笼罩,神圣不可侵犯。
你单单立在那儿,便是一处难以接近的绝景。
仅容朝拜,不容亵渎。
“烧了她!烧了她!烧了她!”
忽然从人圈外涌入一支队伍,中间裹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凄厉的尖叫与诅咒从她虚软的身体内爆发出来:“疯子——你们这些被信仰乱了神智的疯子!放开我!你们没有权利来审判我的性命!”
“不——你们根本不知道——光明与黑暗本就是一体的——你们永远也不会明白!”
你站在广场的高台上,下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但听不见底下人到底在高声叫喊着什么话,心头莫名一跳,不详的预感浮出。
你低声对身后的男人交待道:“发生了什么,克莱恩,去问问。”
克莱恩点头领命,下一秒消失在你面前,隐于人群。
等队伍破开,行进至人圈中部,克莱恩回来了,他快速地叙述打听到的事实:“那个女人在祈祷时用的并非光明神所赐予的祷文,据说她所念诵的是魔鬼的赠予,神明将会降下灾罚……她是个信仰黑暗的异教徒。”
“发现她的人要求将她作为霍乱人间的女巫烧死,以祭奠亡灵。”
你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道:“没有经过任何程序就擅自决定了一个人的性命?他们甚至都没有过问我这个领主,便可判决一个子民的生死?!”
克莱恩耸了耸肩:“不一样,伊薇尔,世俗的罪犯才归你。但凡与信仰有关的,你说了没用。信仰的罪犯如何判决,得看他。”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葛兰神父,你们之间大概隔了十米左右。
你仍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别干涉,伊薇尔。黑暗的信仰向来不容于世,战争刚刚平定,事端多生,并非全部的平民都关心什么大局,信仰才是他们的生命。”
你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没事,没事……我不会鲁莽地出手。”
女人还在拼命挣扎,你听清了她在咆哮什么。
“我连魔法都不会,你们凭什么说我是女巫!”
一切听起来都无比荒谬。
你的指尖动了动,克莱恩一向敏感,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你的任何预备动作。
“忍住。”
“我知道,没有准备的仁慈只会自毁自伤。”你抬眼往葛兰神父处望去,“我只是没办法接受我的良知被这样毫无反抗地践踏。”
遥远的记忆复苏,当年凯撒下令将沃伦伯爵烧死的场景历历在目,脂肪的炸裂、人类的惨叫、旁人的唾弃......最后只剩下火焰在熊熊燃烧。
你不得不面临的问题终于从水下探头,摆在你面前。
作为瑟尔维娅的血脉,你是否能正视她的信仰者被迫害的命运,又是否能在知晓光明神的行径后问心无愧地认同光明?
两个绕不过去的原则性问题一拖再拖,终于到了你必须给出一个答复的时刻。
葛兰神父在马迪尔堡的地位不言而喻,你乃马迪尔堡居民世俗中的领袖,他则是精神上的领袖。葛兰神父布道万人空巷,所有能够前往的居民必会前去,他在教堂内传颂的箴言比政令发布的更快、贯彻的更彻底。
你万万庆幸在平定西境前未与葛兰神父起冲突。
女人被半跪半拖着推搡上阶梯,押倒在葛兰神父面前。
“神父,我们抓住了一个信仰上的罪徒!”
哭喊和咒骂不断从女人的口中爆出,她崩溃得几乎失声:“历史早被尘封、典籍惨遭篡改、光明的辉煌将黑夜掩盖!神子死于贪念,信徒亡于杀戮,经典毁于扭曲,祭司困于深堡,信仰污于利益。传世的供奉者掩藏形迹,本该布下福泽守护黑夜的神明缄默,困囚者却日日享受俗世的虔诚,他怎么忍心!你们怎么忍心!”
一声声质问声嘶力竭,说到激动处,女人咳出一口鲜血。
她仍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哭诉:“我的家族世代躲藏逃亡,只为守护最初的经典,到今天只剩下我一人……千年前的惨厉族人自小习得奉诵,每每至此,我与黑暗神残留在人间的神魂同悲!你们永远不会知道当年,你们一心敬奉的神明为一己私欲做下了多么龌龊卑鄙的事。通晓光明与黑暗最初模样的血脉,终于要到此断绝了……”
“阿克图索!你扪心自问,你可曾对得起瑟尔维娅!”
最后一声凄吼,她双目流下血泪点点,染红地面。
底层的民众惊叫:“这个异端直呼神明名讳!”
拉扯她的一名壮年男子伸手探过倒在地上的女人鼻息,面不改色地向神父报告情况;“葛兰神父,这个罪孽深重的异端死了,是神明的恩赐让她免遭火刑。”
葛兰神父怜悯地伏下身,将女人圆睁的双目相阖。
下方的人眼巴巴地等着他的教诲。
“纵使她愚昧的灵魂比爬虫低劣,宽宏的神明也将一并将她宽恕。”
远处一家民居起火,你听见有人说那正是这个死去女人所住的屋子。
你松开了攥紧的手心,指尖染上一点红,忍不住全身发冷,偏头向克莱恩道;“我累了,你代我向葛兰神父道别吧。”
克莱恩点头,与葛兰说明情况后跟随你绕过篝火,从广场后的小径离去。
瑟尔维娅,除去遇上爱德文·莱诺的短暂时光,数千年不知时序颠倒的日日夜夜,您究竟如何度过?
谁来拯救您的绝望与压抑?
【恭喜玩家获得cg颠倒愚昧,愿玩家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你放下所有事务自行回到居处,踏进房门的那一刻丢弃所有形象直奔寝卧,拆卸身上所有用以彰显身份的附加赘饰,将自己深深藏入被子深处。
企图用黑暗把你裹藏,宛如安全的母体。
会不会将来有一日,你也被架在火刑架上,下方万人唾弃,功绩一抹而空,变成后人笔下轻描淡写一句“异端终净化于火刑”。
今日那个女人的惨状仿佛在映照你的未来。
……瑟尔维娅……瑟尔维娅……你紧紧抱住自己,努力消化今日所遭受的惊恐,缩成一团,在啜泣中逐渐睡去。
谁在你的头顶处轻拍,将你唤醒?
迷迷蒙蒙睁眼,你意外瞥见了一个久违的身影,想要伸手前去触摸,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你和他隔着一层透明的水晶棺盖。
眼前一片广阔无垠的星空,狭小的棺材中躺着一个你。他火红的长发如同火焰高高束起,半跪在棺材旁,一手伏在棺盖上,如同隔着棺盖抚摸你的脸颊,那样温柔悲伤的眼神,让人不忍多看。
“……加缪。”你喃喃道,眼角一滴清泪从鬓边滑下,坠入冰凉的垫锦,濡湿布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的,对不对?”
他以额头抵在棺盖上,试图离你近一些作为安抚:“是的。”
“你们是真实的,对不对?这个世界都是真实的,对不对?我经历的这一切根本不是一个游戏!许多事情都曾真实发生过,是吗?!”
此话一出口,你便后悔了。
如果确实为游戏,你问游戏中的人物这个世界是否真实,那对他而言岂不是一道永远也想不出的难题?
假如说是,他们本就与游戏一体,而你,只有你,是外来者、入侵者。
假如说不是……那么人物又是如何意识到他们在游戏之中?
你现在身处并非黑暗空间的转移地,冷冷清清,每次出现都只有最简单的元素,重复不断。
棺木、星空、无法控制的身体。
对了,还有一本书,与艾斯本送你那枚红木戒指中藏着的戒中书有点儿相像。
你摸不清自己什么时候会出现在此处,也许是个隐藏剧情。
但追溯起初入游戏时碰见的各种要求符合人设、屏蔽话语的提示,一直到现在基本不再出现的情况……
你是否可以理解为,系统已经将你一步步塑造成它需要的样子?你本身已经被它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塞进了一个名为“伊薇尔”的模具,凭借一次次失败、死亡来警醒你如何变成“伊薇尔”该有的模样?
推想到这里,你不禁汗毛倒竖。
不是你在玩游戏,而是游戏在玩你。
随着剧情深入,你一步步沉浸其中,已经许久没有去过外部的现实世界了。从一开始的游戏人间、无所谓任何人的生死,到现在竟然会为下属的背叛发怒,不得不说,你陷得很深,无法抽身。
这个游戏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
……又或是,什么隐情?
诡异的因子在空气中流动,直到你以为加缪将一直沉默下去不会开口时,他忽然偏头不与你对视,呐呐道:“殿下,至今为止,没有完全的真实与虚假,您经历过的与现在正在经历的真假相掺,以至于无法割裂。”
“我唯一可以告诉您,您在按着与曾经相似的轨迹前进,可能抵达真实的结局。”
“但仅限您、”
你注意到了加缪的用词,精确捕捉信息:“也就是说,其他人不一定如此?”
“每个人都有既定的结局,相互交集却又相互错开。一旦达到,按照约定,我们都会回归至此。”加缪顿了顿,犹豫再三开口道,“除了布局者。”
布局者?
“他负责全盘的掌控,与我们不同。比如我……”加缪惨然一笑,“您或许还记得,兰顿与西林的那场战争?”
“我不可能会忘,你死在了那场战斗中,万箭穿心……为了保护凯撒。”
你无需反应,快速接上了加缪的话。那般惨烈的死状,你不可能忘记。
“那正是我真正的结局,尽管过程不同,死前的情境却是一样的。”加缪陷入了回忆中,他的神情仿佛已经释然,见你眸中泪光,好言安慰道,“您别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都过去了,已经是太遥远的事了。”
你愣住。
“所以我才会说,我的使命已然结束。您也发现了吧,自那回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我。”
“殿下,会结束的,一切都会结束。”
巨大的信息量一波一波地冲击你的大脑,超负荷运转的脑子在茫然中沉浮浸荡。你在消化加缪告诉你的事实的同时,也在思考一个问题:
你该如何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从加缪口中问出什么?
一个个关键词从你的脑海中飞过,布局、操控、真实结局、回归、改变……
你双眼一亮。
改变。
唯一可以引起后续周目改变的因素是什么?又如何通过你达成的改变,解决不断压抑你与艾斯本能力的源头,让你的血脉可以堂堂正正公之于众?
……
你想通了一个被你忽略已久的事实,除了让瑟尔维娅脱离囚徒之日,光明正大回归世人面前,没有其他办法。
“加缪,我问你,以我真实结局所达成的改变是否能保留在下一周目的开始?”
僵硬的躯体禁锢着不合适的灵魂,你躺在棺木中,轻声询问加缪。
只要按着这条路走下去,只要凭着“伊薇尔”的心意走下去,就可以到达想要的彼岸,对吧?
加缪听言,踌躇地抿了抿唇,他稍直身体,回头望向你因视线阻挡看不见的某处,仿佛在征询某人的意见。
你没听见他说什么,但似乎他与某个人达成了一致。
“是的。”加缪再补充了一句,“而且影响的不仅仅只有开局,哪怕触动多米诺骨牌最小的那张牌面,历史的轨迹也会被彻底改变。”
“命运的齿轮行进到一半而丧失,所有问题将会重新修正。”
你领会了他告诉你的暗喻。
在“你”应有结局改变的事情,甚至会影响到先前的存档。宏大背景下的事件可能会被保留,但细节处因某处“齿轮”消失而产生的不合理将会被一一修改成合理的模样,让世界平稳地进行下去。
可正是这样一个个的细节才凑成了你身边的生活。
一旦改变,等待你的将是全新的棋局。
加缪抬眼望了望星空,问道:“时间快到了,殿下,您很快就会离开这儿。恕我冒昧,我是否可以得知您想要做什么呢?”
你自嘲地笑了笑:“我?我的选择可不多,加缪。无休止的死亡固然让人厌烦,有时多少有些作用。我想好要用这一次的生命做点什么了,它会是我最有价值的一次死亡。”
“不过我还是很惜命的,最后关头动手也不迟。”
以一次死亡为跳板,破除一直横在你头顶的忧患。
划算。
星空逐渐黯淡,虚无将你温柔笼罩,等再次睁眼的时候,你已回到现实。
窗外的天还未亮,本来盖在头顶的被褥被人从头上拉下,掖在你脖颈处。
一只手被人握住,身旁有人。
你瞬时清醒,半撑着起来,长发垂下落在肩头,眼前逐渐脱离迷蒙,看清了眼前坐于一旁的是谁。
“……克莱恩?”你疑惑地叫出他的名字,俯视身侧毛绒绒的栗色脑袋,轻轻拍了拍,“怎么睡在这儿,明早起来会腰疼的,回你房间休息去。”
趴睡在床畔的人被惊醒,眼中闪过一点迷茫,他很快反应过来,自然而然地松开了你的手,给自己先前的行为做解释。
“你哭得很厉害,我怕你透不过气。”
你怔然,摸向自己的脸庞,上面还有未干的泪痕。
克莱恩揉了揉眼睛,皱着眉,觉得仍旧十分困倦。他疲惫地站起身朝通往楼下的传送阵走去,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停步回身,认真地看着你道:“如果有天你在马迪尔堡待不下去了,我保证能把你活着带出去。”
“所以,伊薇尔,别哭了。”
“无须害怕。”
他的话自带一种魔力,迅速安抚了你先前的慌乱,你又复躺下,这一回安然无梦。
那个女人的死亡如一粒沙投入沙漠,落下去便没有人再关心,作为马迪尔堡居民生活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就此翻过。
战争带来的平定是一场暂时的奖赏,附带各种后续影响尚未停止:战争之后,西境内五城鼠疫再起。
腐烂的尸身无人收敛,田地荒芜带来饥荒,鼠群因饥饿乱窜,啖食尸体为食,在城市中明出暗藏,所到之处降临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
绝望遮蔽在一向保守的兰顿人头上,潘多拉之果愈发猖獗。
祈祷无用,混乱无望的生活使人追求及时行乐,天性骤然解放一发不可收拾,道德的枷锁被狰狞的恐惧撕裂。
可耻之事张扬行在日光之下,伦理公然在旁人围观中崩坏,聚众而成的癫狂行径不堪入目。
梅毒爆发,由梅毒慢性发作导致的失明、发疯、死亡不计其数。
——到最后,剩下满城街面上溃烂爬行的“僵尸”。
无论现实多么黑暗,总有一小撮清醒的人试图在沟渠底部将世界拯救。
信誉渐失的教会决定在混乱之中重塑秩序,各城最有话语权的精神首脑冒着死亡的风险纷纷聚集在一块,商讨复兴的策略。
他们最终得出的结论仍然同往日一样毫无新意:黑暗神主导了此次风波。
于是统一主张破灭欲望、禁绝欢愉,以教律自约、自觉自我惩罚,借此洗清人世间的原罪,得以避开目前黑暗神降下的灾难,永葆康健。
桌椅书籍、画卷挂毯、乐器华服,金银首饰……精美的艺术品被收集起来通通投入火中。
付诸行动维护主张的教众由孩子组成,上街督查妇女的裙子帽子蕾丝边和纽扣、骚扰各家、拍门威胁、砸窗唱圣歌、纠察所谓的黑暗女巫和巫师,如此数不胜数。
事情脱离原有的轨道,朝不可控的歧路倒去。
乡邻互相举报彼此窝藏黑暗神的典籍,偷偷修习魔鬼赠予的魔法,火刑案件一件接着一件。当虔诚的信仰再一次失效,人们需要面临的除了不分贵贱的死亡,又加上了对无端指控的疑惧。内部矛盾水涨船高,一日日累叠至崩溃的临界,掌权人焦头烂额,相互商量,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内部矛盾,可以引向外部解决。
“风廷之所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可怖的磨难!迷途的羔羊们,知道是谁带来了我们悲惨的命运吗!是伊薇尔·莱诺,这个女人的到来带来了黑暗的信仰!别忘了,她当年是因为与教廷对立,才偷偷潜逃来西境的!我们先前与她的战争为何会输?因为她将灵魂献给了黑暗!”
“所以,你们得重整旗鼓,吹响净化的号角!你们要为之献身,来取得逝后的荣誉,消除罪孽化成的地狱烈火,否则灵魂将永世灼烧——”
低沉古奥的言语在教堂二层高台上回荡,一遍一遍冲击疲惫者的心灵,狭小的空间内站满了前来聆诵布道的居民。
“嗒。”
鹅毛笔掉落在写字台表面,悠悠滚落,洇出杂乱无章的墨迹。
风廷之所灾乱再起。
一架装饰朴素的马车飞驰穿行于森林之中。
你微微掀开头上用以遮蔽容貌的兜帽,探出布篷马车外,森林前的草地小溪已至眼前,木板桥将两处草坪衔接成一片,森然而立的古堡周遭静穆。
有些时候,战争可以征服土地,但无法征服土地上的精神。
信仰终究要以信仰对抗。
……再者,假如连你都毫无行动,谁会去理会瑟尔维娅?
只有你清楚且胆敢使用的办法。
尽管是非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的办法。
你曾尝试通过奥尔德里奇来联系艾斯本,效果并不理想,他直接拒绝了任何合作的可能。奥尔德里奇说,艾斯本要求你亲自前去见他,方见诚意。
马车停驻于木板桥对岸,你本欲只身一人前去,克莱恩以沉默抗议,紧紧跟随。
他的行动永远比言语有效。
古堡大门砰然落地,烟尘散去,你与他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古旧通道,进入古堡大厅。
一位侍女前来,她朝你屈膝:“我的主人吩咐,不见其他人,请允许我带这位先生下去,另寻一处休息。”她眼神落在你身后的克莱恩身上。
你迟疑了一瞬,点点头。
克莱恩抿紧下唇,他对你的应允毫无准备,紧张而又担忧:“你不应该一个人行动,伊薇尔。”
你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这里不一样,克莱恩。这座古堡是安全的,你不用担心。”
“……但愿。”
克莱恩前脚刚被领走,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空荡潮湿的大厅,垂头负手默默设想相遇的境况。
与艾斯本的重逢……说实话,你压力很大。
不知道为什么,你对艾斯本怀抱着一种天然的、不知所谓的畏惧心理,比起爱德文·莱诺更甚。你本想省去不必要的纠葛,可绕来绕去依旧绕不过。
等会该如何开场?你重新苦思起一路都在纠结的问题,来回踱步,愁眉不展。
“——我知道你一定会亲自来见我,伊薇尔,我等你很久了。”
冷漠厌世的美人立于楼梯转角处,摇扇慵懒睥睨,漫不经心地舒展手臂,纸白皮肤下可见蓝色血管纹路。
“怎么,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我还以为你除了有事求我,不会舍得继续在我身上浪费一点时间呢。”
……他想起来了,你麻木地抬头望向薇诺妮卡,她勾勾手指:“近点,再过来点,伊薇尔。”
“瞧,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这就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可人儿、没心肝的小玩意。”她掩唇而笑,你的下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勾起朝向她。
你本想遵守与他之间的陈年旧约,刻意拉远距离称呼道:“祭司阁下……”
薇诺妮卡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她一步步从旋转楼梯上缓步而下,每一步都刻意加重了施放的神压,空气有如实质粘稠,憋得人透不过气。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伊薇尔。你应该怎样称呼我?”
你努力控制呼吸使之平缓,闭了闭眼,以信徒的礼仪跪下,双膝磕在冰冷的石地上:“艾斯本大人。”
薇诺妮卡已经走到你的面前,她亲自以寒凉的手指端起你的下巴,精致的面庞难抑刻薄,盛怒在她漆黑的瞳孔中积聚。
“最后一次。”
你无奈地扯开嘴角,那两个字黏在舌头上翻来覆去吐不出来,搅得人难受又无法言说。
薇诺妮卡俯身,于你耳边轻声道:“你最好不要再轻易挑战我的耐心,伊薇尔,我的脾气出了名的差。”
“……哥……哥。”
期待已久的词语从你口中叫出的那一刻,身上的重压全数卸去。
你被死死锁在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内,肺部空气因过度挤压稀薄。
薇诺妮卡的躯体倒下,黑雾中的男人以与你同样的跪立姿势,双臂如铁环绕,将你埋入他的怀中。
“你还记得回家啊,伊薇尔。”你看不见他的脸,只能从艾斯本颤抖的声线中判断他到底有多激动,“你难道不是想把陈朽难堪的过去,连同我这副羞于见人的白骨一齐远远丢弃吗?”
他哭了。
“伊薇尔,怎么办,哥哥永远都没办法拒绝你。”
作者有话要说: 1.最近评论掉的好厉害,听说最近因为晋江实名制评论了,所以很多本来就不爱评论的小天使更加不会评论了
2.瞅一眼大纲,嗯,很好,细节脱到怀疑人生
脱纲少女按照大方向不掉头是最后的倔强(捂脸哭泣)
写大纲与行文一定是两种智商的我
写大纲的阿斐:酱酱酿酿就好了嘛多简单!/哇再曲折一点多撒狗血!
更文中的阿斐:玛德制杖,怎么天天扩开来发现当时脑子有坑_(:3」∠)_感谢在2020-09-1820:12:39~2020-09-2118:4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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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