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豪门 > 冒死抵挡来自病娇的BE[西幻乙女] > 176、九周目 内忧外患(11034字)

176、九周目 内忧外患(11034字)(1 / 1)

家中新丧的年轻贵妇人黑纱遮面,胸前黑水晶项链迎着太阳光芒闪烁,乘四人抬的小轿欣赏新落的大雪。

冬日事务见少,税收与地租在秋季已经收毕,粮食从来都不是她们生活中需要操心的事。

悠闲深冬,闲下来的贵族女人们除了好好研究研究城中新近流行的衣饰,多打听打听近来讨论热烈的八卦见闻,以备在沙龙聚会上争奇斗艳、拔得头筹,好像也无事可做。闲下来之后,打扮地漂漂亮亮雇人抬个轿子出门赏雪,避免泥泞的大路弄脏新裙摆,街上来往倒别有一番风致。

高级jinv裹在狐裘中以羽毛扇掩面,隐约露出洁白优美的颈项,暴露在寒风中。她们三两挤在一辆马车上陪客人谈笑,时不时被吹来的寒风刺的瑟瑟,继而娇笑着朝客人讨饶,打着取暖的名义添几分情趣,开那么几个不太正经的玩笑。

看吧,玛莎街上冬日也不缺风流艳韵的热闹。

华宅在日光的照耀中投下巨大阴影,转角处,几个瘦小的乞讨孩童衣不蔽体,多半是打隔壁沃利斯巷溜来的孩子,也不知道他们怎样躲过巷口守卫,到了一墙之隔的富人区讨生活。

或许守卫嫌天冷,自己也偷偷耍懒回去烤火喝酒了吧。

一个裹在风衣里头的人压低帽檐蹲在一旁,露出的下颌,依稀可以看见薄薄的唇线:“饿吗?”

“饿,先生,饿死了,几天没吃饭了!前几天我们跑去教堂,看门人嫌我们会弄脏他们漂亮的地板,不让我们进去取暖,散了点面包就再也不理我们啦!”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发言,叽叽喳喳互相抢话,你一言我一句地抱怨,又害怕被路过的人发现将他们赶回去,时不时探头看一眼转角外有没有外人来。

“给你们钱,自己能买得到吃的么?”

“能能能,您随便给点,够一顿饱的就行!要是您肯发善心,每人两个铜币也好,和上回一样,我们保准给您办事办得妥妥的!”

藏在帽檐底下的男人笑了,从腰间卸下一个小布袋子,掂了掂,当啷的响声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熟悉的钱响引得他们露出了渴望的神色。

男人再掂一把,忽地解开布袋的绑绳,往地上一倒,满地钱币滚落。

不用他招呼,小乞丐们一窝蜂蹿上来抢光了,甚至几个追着翻滚的铜币追了出去。

“给我办件事,等会魔法协会的马车就过来了,这家主人会出来寄信,你们都给我看准了。把信偷偷截下来,还是老地方见,懂了吗?”男人拍拍手站起身,露出一截黑银交错的面具,“要是办成了,以后还有活,够你们过完这个冬天,要是办得好,下个冬天你们也饿不着。”

“懂懂懂!先生,容易的很!”

男人一转身,消失在阳光外头的世界。

没多久,哒哒的马蹄声从路尽头传来,一个打扮贵气的侍女听见别墅外马夫的嘘声,踩着悠悠小步出来喊停。等马车停驻的手摇铃一过,里头的人探出头来:“哈德夫人预约的邮件寄送服务是么!”

侍女昂起下巴,腔调缓慢:“是的先生,请您务必收好,妥善保管。”她优雅地将信件递过,白手套衬着信封外粗黑的墨汁描的“十万火急、日夜兼程”分外好看。

看见她走了,孩子们立刻跟上,瞧了一眼,召集同伴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快点,快点,跟上!”

他们得抄小道,赶在马车到达前赶到下一个地点——郊外树林。协会的马车总会在那儿停一停,跑到没人的林子里喝点酒暖身子,随便找个雪坑解手。

冬日枯林,厚雪将落叶掩埋,光秃秃一片林子里寂静得连鸟都找不着一只。

领头的孩子头带着小鬼头们藏在树后偷偷观察。

他看了一会,指了几个小孩一一分配任务:“嘘,来了,来了,都给我闭嘴!等他进林子,你,还有你,去扒那个最右边的袋子。看准了,白色那个大的,别给我扒错了!要敢弄砸你的两个子儿全归我,饭别想吃了!你,过来,等会站着给他们放哨。一有动静就敲车壁,懂吗?敲三下,别喊!漏出一声我非封了你的嘴!”

“好嘞老大,今天我们干完就去吃顿热的吧?”瘦猴样的几个孩子悄然欢呼。

孩子头往他们几个头上分别来了一记:“去你的!干成了再说,油嘴滑舌。”

等马车靠近,前方驾马的魔法师从后方敞篷角落里捞出一瓶烈酒,拔开筛子往嘴里灌。喝的累了,开心了,往座驾后背一靠,瘫在位置上赏雪,有一句没一句地扯起嗓子唱起歌来。

等着去扒袋子的小孩吐了口唾沫:“难听死了。”

孩子头往他脚上踹了一脚:“闭嘴,要是被他听见你今晚就给我滚蛋!”

酒瓶见底,魔法师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走下车,到路另一旁的林子里找了个地儿解决生理问题去了。

先前安排好的几个孩子直奔装信件的麻袋,解开绳子从里面拨了几下找到那封装饰精致的信,重新扣上绳子,伪装成没人来过的模样,迅速隐入树林,消失不见。

醉醺醺的驾车人好一会才提上腰带满足登车,“驾!”。

溅起身后雪尘。

傍晚,皇城老街一处不起眼的破烂小屋外,小孩们拍响门板:“先生,您要的货搞到啦——”

门开一条缝,一只手从里头伸出来,将信件接过。

简陋肮脏的居室内,维斯帕打了个响指,点亮工作台前的烛火。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多处购置房产以备秘密藏身,此处不过是他在皇城其中一处不起眼的暗窟。查尼亚城炬者助手这个职位倒也清闲,维斯帕三天两头的去附近各个城市转悠,旁人看在他是教皇陛下兄长的面子上,不敢多说。文森特剥夺了他的职位,但是自己身上的本事可不会因为饭碗没了也跟着完蛋。

文森特作为教皇,坐镇皇宫,受身份所限出行不便,困于一隅,他可什么都看在眼里。维斯帕冷笑,从伯克·哈德耍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盯上了哈德府的一举一动。

哈德老头真是下得一手好棋,想借着自己的手,趁机杀了他的殿下?

呵,伯克·哈德就等着爆出消息朝世人邀功,成了,文森特高兴自然是好事,文森特若不高兴,老头子手里可多了一个大把柄。这算盘打得真不错,没想到伯克·哈德多年忠臣,竟然算计到他老弟头上来了。

胆子肥的他不敢恭维。

不过,老哈德既然要玩儿他,也得看看自己手头有没有脏活。

身为当前最有权势的红人,伯克·哈德家的信既不投递给专门负责贵族信件业务的职业邮递员,也不投递给帮忙捎带信件的骑士团,反而选择了私人性极强的魔法协会,与平民的书信混杂一团,能因为什么?

呵,不过是想掩人耳目、遮挡心虚罢了。

除非哈德家全都死了僵了,整栋宅子没有一丝动静,否则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保住哪怕一件底裤!

信封表面的收信人明明白白写着萨洛扬·哈德……唔,寄给他堂侄的信,有点意思。

翻过另一面,信封口子上脆弱美丽的圆形火漆上印了防伪防窥的哈德家徽。

维斯帕轻车熟路地拿出自己特制的胶粉糊在火漆表面,等它凝固之后,用小刀从底部撬起火漆揭离信封,非常熟练地将凝固的模具与火漆分离,打开封口,放在光亮处用镊子探里头的东西。

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干了。

噢,什么纸都没有,更没有家信,只装了一张手帕。

维斯帕皱起眉头,不急于用手拿着,他继续用镊子夹出手帕甩了甩。出于不确定这块手帕功用的前提下,他可不敢直接用手去碰。帕子展开绣纹普通简洁,针线配色贵气大方,中间留白一片。

维斯帕悬在空中凑近嗅闻,一股子酸涩味充满鼻腔。

——明矾。

可真是低级的密写术,维斯帕嗤笑,摇头晃脑打了一小盆水回来。

维斯帕打小就钻研这些东西,他轻蔑地拎起手帕往盆里扔,连哈德也只能玩玩他当年玩剩下的玩意儿。

手帕一沾水,四行蓝色字体从手帕的留白处显现:

thewarisapproag

thebordermustbeheavilyguarded

ifyougettheorder

revolt

(战争将近,边境重防,领命则反。)

果然,哈德之所以做下先前的事,仅仅是一次试探,他背后的野心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经过上回对伊薇尔的失败刺杀,他顺势而为干脆借快要来临的战事为突破口,暗自图谋。

维斯帕立刻重新摹写一份,抄完便拿去在火上烘烤,随着水分蒸发,字迹随之消失。

维斯帕将抄件与碎裂的火漆包在一块,转身切了一段蜡条放在银勺上过火融化,用方才的胶质模具做了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新火漆封口。

明日他找那些孩子重新邮递这封信,路上晚不了几日。

他今晚有更重要的事。

深夜,兰顿教皇寝殿偏厅的一处寝卧,布兰奇值夜所宿之处,窗栓悄然自动打开。

小布包“咚”地落在布兰奇床面,上头扎了片长字条,随布包坠落微微摇晃。布兰奇惊醒,他拿起布包翻过字条,借月光看清上面一行字。

“给你的主人”。

他倒吸一口气,起身坐在床沿思量了一会,从衣架上取过外披套上。

布兰奇拉响摇铃,没多久,一墙之隔的屋子传来了应答。

“进。”

他立刻拉开身旁与墙同色、浑然一体的门,通过秘密通道直接进入历代教皇居住的卧室。

床上的人衬衣凌乱,胸前敞出一片雪白,他皱眉撩开散落的额发,显然才刚刚从睡梦中被打搅。布兰奇识相地撇开眼,等待他的主子稍整仪容。

唯有深夜才有可能见到端庄持重的教皇陛下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倦怠随意的模样。

卸去沉重的礼服,被光环与权威模糊了的容颜露出,远比手上那颗象征身份的红宝石戒指还要昳丽撩人。

“什么事,布兰奇。”文森特叹了口气,拢过长发披在肩头,他支起一条腿,手肘撑在上头,做好了听闻布兰奇汇报的准备,“能让你半夜叫我起来的多半是大事。”

布兰奇沉默,他躬身,双手递过布包。

文森特瞟过字迹,哈了一声:“他亲自送来的?我那个哥哥到底有点良心。”

布包摊开,文森特取出抄件,他将剩下的几片大块碎火漆拿起。

“布兰奇,点灯。”

烛火燃亮,跳跃的烛光中,布兰奇低头站在一旁,用余光打量主子的脸色。

文森特一直凝视着那堆物件,没有任何变化。

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是一贯的直觉告诉布兰奇,大事不妙。

短短几行字与残破的火漆片能值得陛下捧在手上如此之久……怕是……

“明日私下召见默里·林恩。”

文森特把手上的东西重新收回布包,放入床头抽屉内。

布兰奇应下,退出教皇寝卧,暗暗揣测主人的心意,他想,怕是要发生动摇根本的大事了。

……伯克·哈德?文森特吹熄蜡烛,烛火熄灭绕出的黑烟吻过他阴鸷不定的半侧脸,是他疏忽了,三人结党的时候就该给伯克一个教训,放任只会让贪婪的狐狸得寸进尺。

借乱起势?

故意在平日政务中表现的低调谦和,背后想着给他演一出大戏。伯克·哈德啊……文森特不由得回想起原先尚在继承人位置上挣扎时对方给自己的支持。

命运难测,人心易变。

维斯帕吹着口哨一人漫步在兰顿皇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沐浴寒风与月光。一阵妖风刮过,他打了个喷嚏,缩成一团哈哈笑开,只觉得自己现在一副倒霉模样滑稽好笑。

他笑了一段路,忽然止住,痴痴驻步抬头望向头顶圆月。

无论多大多小的屋子,无论他再购置多少套屋产……没人等他回家啦。

回去了也是一个人。

他朝手心哈了一会气,自言自语喃喃道:“老弟,你最好多活几年,不然你老兄连个能帮忙埋尸的人都没有,听上去怪可怜的。”

总的来说他老弟对他不错,这回联合外人坏事算他不地道。

不过鉴于先前文森特坑了自己一把的行为,维斯帕并不打算彻底截下这封信件。没必要,他老弟神通广大,自个就能搞定,他可懒得操那份心,让那些爱操心的人忙去吧。

默里·林恩局促落座,今日政务厅会议结束时,他被一个负责打扫皇庭的小侍女半路拦住,通知说有人要见他。默里·林恩本来不想理搭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毛手毛脚连规矩都不懂。然而下一刻,小女孩张开了掌心,其中赫然躺着一枚红宝石戒指。

……那个人的戒指。

“您还是不和我走么,大人?”女孩难办地挠挠后脑勺,“那我只能回去复命了。”

默里·林恩:“……带路。”光明啊,他刚刚差点就拒绝了。

现在他腿有点软。

侍从已经为两位摆好了茶点。

“请坐,林恩大人。”年轻的教皇陛下与他的国务大臣聊了一会家常,说到他新近出生的外孙女,话题不经意绕到重点,“我听说,您的外孙女十分可爱,小哈德夫人特地带她回来见您。”

“是的,陛下。”默里·林恩附和道,“是的,她和贝内特小时候一样可爱,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了。”

默里·林恩说完,却许久不见文森特接下话题,无言的沉默使他抬头望向对面。

对方正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注视着他。

“……”

默里·林恩不说话了。

年轻的女儿一旦远嫁,怎么可能会在孩子生下没多久的时候就抱着她回来看父母?甚至没有丈夫或者男方的家属陪同,独身一人返归皇城。

他的女儿婚姻上过得并不好。

可是陛下想要借此说什么呢?默里·林恩不明白,这毕竟是人家小夫妻的私事。

“萨洛扬伯爵前妻之子继承家族的势头已定,对吧?”文森特浅抿一口红茶暖身,“您女儿诞下的那名女婴在继承权方面似乎并不被人看好。”

“即便小哈德夫人以后诞下男孩,在家中也不过是次子,在家中占不到什么实质上的好处……而您,由于没有亲生儿子,除了小部分赠予您女儿的财产,剩下大部分基业将归于您的侄子。由于您女儿的丈夫尚在人世,所以您赠予她的那笔财产也将归于萨洛扬·哈德,这位日益风流名扬的伯爵大人,您的女婿。”

默里·林恩脸色难看起来,青得同涂了苔藓一般。

“说实在话,我想您近来一直都在忧心此事。”文森特站起身,绕过桌椅,拍了拍默里·林恩的肩,“这场婚姻有我促成的成分,说到这个我也深自内疚,没能为您的女儿寻一门美满婚姻。”

“陛下不用自责,萨洛扬近几年的确变化很大……我想其实矛盾在他们成婚前那一场妓馆丑闻已经埋下,贝内特总是拿那事翻来覆去地抱怨,萨洛扬一直强调他是无辜的,不过贝内特不太能听进去……直到他现在真正流连花丛,简直伤透了贝内特的心。”

默里·林恩别过脸去,纵然他人人敬畏,女儿照样不得开怀,权倾政坛半辈子,临了做不好一个父亲。

人前风光,人后难言。

文森特眉头一跳,他哪想得到当年伊薇尔意图算计他,故意安排用来破坏哈德与林恩两家婚姻的一场好戏,转过头还能变成如今他破局的垫脚石?

真是世事无常。

“那么,我有一个微不足道的建议,还请您让小哈德夫人就此脱离苦海。”

一语惊破,默里·林恩猛地抬头,仰望身旁的教皇。圣洁混杂蛊惑,被他随心玩弄在言辞之间。

“与其平白受牵连,跟着一个并不爱她的夫婿赴死,不如抓住正确的机会安享富贵。”文森特嘶声低语,弯腰附在默里·林恩耳畔,“哈德一族的荣光闪耀不了多久了,林恩大人。”

“?!”默里·林恩惊恐地抓住了文森特的胳膊,“陛下,请问您……为何这样说?”

文森特拨去默里死死扣住他的手,以两人相互能听见的音量平静地宣布一个事实:

“伯克·哈德与他的侄子欲谋皇冠。”

“不久我们与西境将要迎来一场战争,但在此之前,西林极有可能凭借温暖气候比兰顿更早度过冬天,与西境前后合作来攻我领土,一雪前耻。伯克·哈德料到了这一点,所以秘密写信给他的侄子,等我下达在极南之地布陈重兵的命令,临时赋予萨洛扬指挥权的时候,就是他造反之时。”

“十分不巧,这封信落入了我手中。”

文森特缓步归位,端然坐下:“如果您想小哈德夫人下半生安稳不愁,需要她凭自己的努力好好争取才行,我对功臣的奖赏一向不曾吝啬——哈德家的财产、土地、奴隶,统统独归她一人。”

“怎样才能不让她不忠贞的丈夫得到这笔财产呢?”

默里·林恩十指紧握扶手,指节发白,他目视前方,不敢搭话。

怎样?

“当然是让那个男人就此消失。”

默里·林恩低头不答,肩部肌肉一个抽搐,遮不住颤抖:“……您要现在出手么?”

“不着急,林恩大人,不着急,我们需要您女儿的帮助,她最好尽快启程返归洛里昂城与她的丈夫重修旧好……假如行不通,我另有计较。安全起见,别带上孩子,把她留在皇城养育吧。”以免被哈德家做了人质。

或者另一种理解,放在文森特眼皮子底下,给他做人质。

“是。”

“等哈德老狐狸的牌全打出来,我们再行收网。”文森特将茶杯提至唇边,唇角触红茶已温凉,他皱眉放下,没了喝的yuwang,举杯向默里·林恩晃晃,别有深意,“一个自立门户、亲掌权势、坐拥倾城财产的寡妇,怎么看都比爱而不得、自怨自艾、受尽生活磋磨的妻子强吧?”

“往后她若喜欢,还有数不清的年轻男孩等着小哈德夫人,您觉得呢?”

默里·林恩起身,将右手扶在心脏处,深躬应答:“必不负陛下期望。”

你不断揉按太阳穴,思考该如何和打翻了的醋坛子再做一做思想工作,让他同意将你暂时传送至西林,与凯撒关于此次合作进行亲身商谈。

你窝在床上小小一团,瞅一眼窗边冷硬的美人……艾斯本还在和你生气呢。

思来想去这一会薇诺妮卡的气也不会消,昨晚两人背对背躺了一晚,恐怕她一夜未眠。

好不容易歇息一日,还不如自己简装出门逛一逛街,正好去郊外纵马放肆一回,带上剑筒和lieqiang,看能不能遇上驼鹿和棕熊……算为你临近的亲征做准备了。想到这里,你立刻起身找了套轻简的男装,起床下楼去。

“你敢走!”身后一声不吭的人突然厉声道,吓得你一个激灵,立时站在原地不敢迈步,“伊薇尔,你今天要敢出这个门,我们两个以后都各归各的,别再来打搅我。”

你缓缓转头,脖子一格一格拧到后头,瞥见薇诺妮卡几乎倒竖的眉头。

“……我没打算走,艾斯本。”

“你没打算走?伊薇尔向来喜欢编谎话骗人,她不仅想好了什么时候走,还谋划好了后半辈子的退路。她正等着利用完我一脚踹开呢,是不是?”

“艾斯本,我从来都没有打算做这种事,你别太过分!”

“我对你与凯撒·卡文的关系一忍再忍,也该有个尽头了吧?!”薇诺妮卡脸色惨白如鬼魅,步步朝你走来,逼问道,“他与你合作的唯一条件便是你嫁给他……你早就打定主意无论什么条件都会和他共同进攻兰顿,所以婚姻对你来说不过是个过场……但你想过我吗!伊薇尔!你与他结婚后,将我置于何地?!我在你那儿算什么!”

“现在你要求我干什么?让我亲手,亲手把你送到凯撒·卡文那个贪得无厌的短命鬼床上去?!”

薇诺妮卡步履艰难,她被气得眼前直冒白光,呼吸连带哽咽。不甘、怨愤、崩溃、暴怒连番闪过,你甚至在她脸上读出了恨意。

极端偏执,近乎魔怔。

没有任何预兆,神压降临,不稳定的气场将你环绕。双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在地上,脊梁一同被压下,额头触地,全身不得移动。

——你从来没有以这样屈辱的姿态跪过任何人。

从来没有。

哪怕光明神临世那回都未感到如此难堪。

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你的头颅摁压在地,你无法挣脱,但思维反倒更加活跃。

你忽然有些想放弃了。

从来都没想过你能撑到如今的境地,已经够了,不如就此结束吧,随便怎样也好。想要脱离束缚并不难,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够直接达成条件为更改下一周目开局做铺垫。

活到如今,只不过想看看自己能走多远罢了。

为什么非要坚持呢?

身边的人要么背叛,要么离去,要么结怨,要么为敌,坚持下去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威压之下,你的思绪逐渐浑噩,眼前能看见的事物出现重影,血液从嘴角与鼻中流溢……会被杀死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也许真的会被暴怒的骄傲神明杀死吧?

……站在他的立场来说,你狠狠戏弄了艾斯本一回,连同尊严一块儿践踏。

落得这样的下场再正常不过了。

“伊薇尔——!”

好像有人抱着你在哭,无措地像个孩子,并不温暖的怀抱还略有些发抖。

吵、烦、晃。

除了好闻的香味,你一点儿也不喜欢。

你阖上眼,谁也别吵你了,让你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用想,好好地,好好地睡一觉……

天下大乱,与你何干。

凯撒掀开窗帘,习以为常地在窗棂的窄木条上捕获一只炸毛猫。不顾手里毛绒绒一团生物的抗议,他熟练地一手揪起后颈皮另一手托起后腿将猫取下,放在地毯上。

他有点无奈地盘腿坐下,抱臂与弓身龇牙的猫水平对视:“猫也能杀人么?”

“喵?”你什么意思?

“你昨晚站在那个地方盯了我一夜。”凯撒玩笑似的从腰间取下火铳上膛,枪口一怼,贴实布偶额头,半威胁半警告,“我最清楚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代表什么。”

“你想我死。”凯撒另一手掐住猫咪的喉咙将整个猫身拎起,面无表情,“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他来不及看清什么东西闪过,自己手腕莫名多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伤口上方悠悠闪烁暗蓝色的光芒。

凯撒吃痛,松开猫咪,布偶来回磨牙,恨恨地亮出利齿。

——黑暗的力量。

痛觉来的比视觉迟钝些许,他不得不起身找绷带包扎。

多余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凯撒抬手吮吸流出的血,将手臂染上的血污舔舐干净。他嘴角留下一两点猩红的脏污,本该由痛苦扭曲的脸极度兴奋,平白骇人。

“你讨厌我和伊薇尔接触。”

“可你无法阻止。”

“你想杀了我。”

“可她不同意。”

“你想要独占她。”

“我能给她你给不了的。”

“而你只能站在一旁喵喵叫,发泄无能为力的愤怒。”

“我说的对不对,黑暗的渣滓?”

接下来,凯撒亲眼见证了猫咪如何变化成人的姿态。那个女孩满脸憔悴,双目通红发肿,一副哭过的模样,看起来不过十五岁光景,伸手拉起凯撒的领子单手将他提到半空。

臂力惊人。

她极力克制自己想要杀戮的冲动。

“别惹我,小子。我不会杀你,但我能放干你一半的血,还叫你痛苦地活着,半生不死,像具尸体般乖巧。”

凯撒嘲讽地勾勾右嘴角的皮:“噢,我真害怕,可那样有人要伤心了。”

他被女孩一把掼在地上,像片破布。

艾斯本满脑子充斥着你昏睡了三日醒来对他说的唯一一次话。

“战,尚有生机,不战,龟缩一世;西境与教廷战,无盟友,必死无疑,得西林,或许有胜算。艾斯本,假如你想要我死,尽可能痛快点,别心软误事。”

字字诛心。

他说不出口那一句对不起,好在心底巨大的恐惧迫使他必须采取行动。

问题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无论他将姿态摆得再低也好,你毫无所动,即将失去的恐慌在他心底扩大成一个吞噬生机的空洞。

吞噬你的生机。

没有沟通,没有亲密,没有对视,宛如一对陌生人。

恐慌将他最后一根心理防线压倒,做出了他曾经想都不曾想的举动:主动前来找寻问题根源,凯撒·卡文。

艾斯本想,他得做点什么能够弥补过错的东西,必须得做,否则后果将是他所能承受之外的东西。

所以,昨夜他站在凯撒·卡文的窗台上,纠结了整整一夜。

他真的很想干脆……呼,不,别想,冷静,什么都别想。

“我劝你先闭嘴,小男孩。”薇诺妮卡声线冰寒,“我来通知你,她过几日将来西林商谈合作事宜,你打算将会谈安排在哪?”

凯撒耸肩,眼前人果然不能拿他如何:“我的卧室当然是最佳的会面地点,能够及时拦阻他人随意走动,确保会谈足够秘密。”

薇诺妮卡讥笑:“要么你疯了,否则就是我疯了。我怎么可能把伊薇尔送进你的卧室?”

凯撒一愣,皱眉与少女对视。过了一会他眉头骤然松开,红晕从脖颈处迅速爬升至耳尖,咳得昏天黑地。

天啊,光明在上,他真没想到那一层!

讨论了各种方案皆无定论,凯撒不耐起来,让薇诺妮卡自己定一个位置。

“王城郊外猎场。”

少女的身影随黑纱一齐落在阴影里,她返归马迪尔堡某处温暖的小屋,从背后抱住已多日未同她说话的你。

“伊薇尔,我认输了。凯撒·卡文将在猎场与你会面,届时我带你过去。”她轻声道,“做你想做的事,只是别把我抛下。”

“别不理我。”

枯叶浸在冰冷水中,马蹄踏过,披风飞扬。

你与凯撒两人并肩骑行,慢悠悠在空旷的猎场中商讨大事。

他先清了清嗓子,整个人看上去不太好意思:“我……呃,伊薇尔,你说过,不会嫁给爱哭的男人……”

“所以那个哭泣的女孩,不管她是什么生物,你完全不用考虑她,对吗?”

你:“……”好像他是在说艾斯本。

一本正经地连外貌为女的情敌都怼,真不愧是您,凯撒·卡文。

“我们从我尚在逃亡的时候已经开始商量婚姻大事了,不是吗?”凯撒握住你的缰绳,双马并排慢行,控制在他的节奏里,“我的意思是,它……不是要挟或者其他什么……而是我,和你,两个人关于未来的计划。”

“对于臣下来说,国王需要一个妻子,而我只想要你。”

“你也想要我的,对吧伊薇尔?”

凯撒转头朝向你,笑颜灿然,看起来单纯地像个大男孩。

你温柔抿唇,将手覆在他控制你缰绳的手上:“当然。”

你觉得自己越变越可怕,当年绞尽脑汁怎样博得旁人欢喜的女孩,已经学会了如何用情感来换取利益。

“所以,其实我们应该把时间更多地放在其他项目上,不用继续讨论必定发生的事情。”凯撒心情明快,他话虽如此,肉眼可见地长舒一口气,“西林将会使用新式武器。我希望西境能够提供原料并辅助生产,负责运送,西林方面将会提供制作图纸与配方及使用方法。这个交易你能同意吗,伊薇尔?”

“我觉得很合适,是一笔好买卖。”你盈盈地弯了眉眼,“凯撒,你要从极南之地进军,以为前事雪耻么?从曾经被兰顿铁骑践踏过的地方找回西林王室的荣光?”

但是凯撒极其笃定地告诉你,他要绕过极南之地,首先从海上进攻。

出乎意料。

你感到满心疑惑,据你所知,西林海事发达是因为它与海外来往密切经济发达,商业繁盛,并非海军强健。

凯撒瞧见你懵懂的模样,被逗得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没错,是你想的那样!西林根本没有所谓正规的海军,伊薇尔!”

“那么……”

他歪头解释,痞里痞气势焰嚣张,你看在眼里不觉莞尔,为他独属少年人的可爱:“西林几乎不供养专门的海军,因为没有必要。所有独立拥有一只船、能持许可证不用纳税随意出海的商人,特殊时期聚集起来就是一支军队。伊薇尔你所说的西林海军,实际上正是指这群人。西林平日从来不限制他们的自由,与其禁锢他们的脚步,还不如让他们在闲时做生意为国家缴纳税收。”

凯撒摆摆手,愉悦地在空中比划。

“这些人平日不受任何人控制,包括各路贵族,既不归属王室军队需要供养,也非某个大臣的私兵,再好用不过了!”

“他们真的能应对战争吗……”你仍然很担心。

凯撒笑叹道:“远海可比你想象得危险的多,伊薇尔。你可别小瞧他们。”

“等到什么时候没生意做了,他们可就不是商人,人们更喜欢对他们使用另一个称呼。”

“什么?”

“海盗。”

令兰顿沿海闻风丧胆的名词,你不禁愣住。

下巴被人扳过,吻落鼻尖,轻浅短暂,极为动情。他想,伊薇尔怎么也会露出傻乎乎的模样?自己怎么看也看不够。

凯撒习惯了你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此时你的讶异对他来说比发现新大陆还高兴。

你乖乖聆听带给他的成就感让凯撒的好心情更上一层楼。

“在船上,他们是水手,在陆地,马上他们是重型骑兵,马下能做重型步兵。伊薇尔,西林有能力前去远海的商户都不简单,西林好歹也是与兰顿平分克帕大陆相互抗衡的大国,没你想的那么虚弱。”

“……它只是,需要一位可以胜任职位的君主。”

凯撒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小酒瓶一饮而尽,权当暖身。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首先以陆军出其不意急攻极南之地,我偏不。”

剔透晶莹的瓶子别回腰间皮革长带,他伸手探过揉揉你的头:“等到兰顿军队前往支援西海岸之日,便是我西林铁骑在它极南之地一雪前耻之时。”

猎场内环绕的绵延山脉,树林密布,失落的人靠在树干上,遥望成双的两个模糊黑点。

薇诺妮卡想,要是奥尔德里奇能够长距离转移就好了。

用不着她亲自往自己的伤口上再宰一刀。

大型船只秘密在西林各港口集结完毕,统一按照指派北上。利刃在浓雾中以熟练的技巧穿梭,往兰顿柔软无防备的薄弱处插去。

“陛下!您怎么能绕过议政会议擅自决定了婚姻与战事!”

唉,烦人的质问总是逃不掉的。

凯撒睁开一只眼,手肘撑在长桌上,极不耐烦,懒懒以问题作答:“我此次出兵是否动用了各位缴纳的税收?是否擅自调用了各位的私兵?”

“……这,没有。”

“我的婚姻,非得经过各位的同意,而我自己的意愿算不了什么?”

“不,陛下,我只是认为您应该事先告诉我们!”

凯撒花了点力气赏安斯艾尔老公爵一个湿漉漉的眼神:“噢,现在知道也不晚。”

极其欠扁。

老安斯艾尔气得倒仰。

“对了,既然诸位已经提到战事,我顺便一齐说了吧。”凯撒伸手拨弄了一会绑住短短发尾的发带,心不在焉道,“不可避免的,不久西林陆军亦将投入战争。所以,明年开春的税收与军队,还请各位大臣多加支持。”

艾利克·莱斯特抿嘴甜甜地笑了:“请陛下放心,莱斯特家世代忠诚,定不辱使命。”

凯撒见那孩子识相,转头看向安斯艾尔老公爵:“您呢,阁下?”

老安斯艾尔保持沉默以对抗。

凯撒拖长了调子,眯起眼直勾勾盯住老安斯艾尔:“潘多拉……”

安斯艾尔老公爵脸色刷地失了颜色。

“……是,陛下。”

艾利克暗地里朝凯撒点头示好,正身时一脸严肃。

艾利克心中得意地哼了声,他转手将伊薇尔·莱诺送他的那包关于安斯艾尔家的把柄交给了凯撒,一点力气没耗,平白为莱斯特家赢得了君主的信任。

兰顿那位置可没戏了,他还得在西林混个几十年,不把莱斯特捧到西林仅次于卡文家族的云端,做陛下身边深得信任的宠臣,人人敬惧,岂不可惜?

“海盗!救命!海盗来了!海盗上岸啦——”

羔羊们撕心裂肺的嚎叫阻止不了豺狼入侵。

战争,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关于其中的火漆介绍、维斯帕密拆破译手法原型及其他附带小科普资料已经放出来了~wink!大家感兴趣的可以来看看~

好久没有码过这么晚了……我……我先去睡觉,有什么疏漏明天早上起来慢慢改(迷瞪眼ing)

慢慢改……

嗯……为什么jj两处统计差两个字?感谢在2020-10-1623:46:08~2020-10-2000:5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三233、光之咸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狗狗直通车54瓶;羽化梦17瓶;林静桓请正面上我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小说: 相亲当天,我被豪门大佬闪婚了 诱哄:心机前夫他蓄谋已久! 看到机遇后,我的人生一路开挂 离婚给我三百万?那可是我的青春,得加钱! 刚下山,就被冰山美女总裁闪婚了 高武∶我有一座神宫副本 大漠飞雪的第一本书 惹风华 末日游戏,我能无限抽卡! 离婚吧,真当我是癞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