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九周目 夜来(1 / 1)

不明白。

为什么兰顿的军队从洛里昂城撤出?凯撒摩挲下巴,军中生活艰难,卷发凌乱,他数日不曾完整洗漱。

其中有诈?

底下探子单膝跪着,他没敢进入城内,只远远望见大军离去,不清楚城内是否还留有守军,又有多少。

帐篷的帘子掀起,一片阴影挡住了上方的阳光。凯撒抬头,瞥见一个本应离开的人。

“是你。”

薇诺妮卡闲闲地将双手交叠搭在小腹处,衣裙鲜亮,薄纱挽臂。她早就换下铠甲,与邋遢的自己对比鲜明。美人在前,凯撒越看越觉得自个后槽牙磨得发疼。

装,继续装。

凯撒先发制人,换了个姿势叠腿,招呼道:“阁下不应该在前往西境回援的路上么,抛下军队独自前来见我,未免过于不负责任。”

对面的人凉凉道:“我怕你僵持太久,还没打下兰顿一城就乖乖回了西林。听说你们打了一仗,你要是战场上负伤而死她会怪我,所以回来看看。”

“反正回去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凯撒手指摸向了腰间火铳,他的火气上来了,焦躁感逐渐升腾。

碍眼的死猫。

薇诺妮卡悠悠轻挪莲步,腾挪之间残影幽然,飘闪至探子身前,勾起他的下巴。

“怎么,连城中多少守备都打听不到?”薇诺妮卡尾指撩拨过探子的喉结,她微屈纤腰,曲线初见妖娆,虽对探子说话,眼神望着凯撒,“嗯……凯撒·卡文,你的人不太行呢。”

凯撒抄起桌面上的羽毛笔,“嗖”然直掷而去。笔尖凌厉,薇诺妮卡裙摆转瞬扬落,轻易避开。

“嗒——”

笔尖扎入厚厚的帐篷外皮套,后尾连续震动。

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凯撒垂头,前额碎卷发落下挡住双眼。他双手撑在长桌,五指爪状抠住木板面,青筋骨节纷纷暴起:“……阁下到底想要说什么,请、直、说。”

疯子要发疯了,薇诺妮卡心下哼了声。

这个德行还想娶伊薇尔?再忍数月,她告诫自己,等眼前的疯子没了利用的价值再出手。

到时候伊薇尔想阻止也来不及。

“兰顿守军已经全数撤离洛里昂,你完全可以率兵前去占领,凯撒·卡文。”薇诺妮卡摇曳娇躯,威压逸出一瞬,她拍拍凯撒的肩头,在她手上,眼前已经长成可以称之为男人的少年仍然如当初一般孱弱,“别惹我,小鬼。”

薇诺妮卡将手轻轻放在凯撒头顶,顿时他感到脑袋与躯干被一股强力压住不得动弹,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侧着眼睛斜视上方倨傲的少女。

“不知道伊薇尔是否清楚你的疯病依旧骇人?”薇诺妮卡捂嘴而笑,看见的人却无法感受任何喜悦,背后一阵阵地发凉,“说不定哪天半夜发起疯,早上发现身边人就变成一具尸体。”

“听说你经常做噩梦……你不曾做过这样的梦么,凯撒·卡文?”

等她走后,凯撒才勉强撑起身。他脸色难看地像个死人,对下方探子道:“你什么都没看见,清楚吗?”

探子连连点头。

“滚出去,找你的地儿休息去。”

探子连滚带爬从主帐中溜走,一刻不敢多留。

凯撒恨恨地锤了一记桌面。

一模一样。

自昏迷后醒来,他想起的愈多,愈发明白脑中的记忆并不完整,如一副被拆了边角的零散拼图,以飞雪狂风覆面,那种阴寒冰冷的触觉……

是他无法抵抗的力量。

兰顿大军后撤至图马城,洛里昂城无故失守,西林军队趁势侵占。

兰顿南部缺口打开。

文森特指尖滑过地图表面,一蓝一红两条线赫然于上:

一条东进,一条北上,将偌大的国土分割开来。

兰顿正式面临两线作战的威胁。

威廉·卡莱尔为什么会丢掉洛里昂城?众说纷纭。

到底是初次会战的失败,还是西林新式装备的出现,又或是他自己在报告中呈上的所谓哈德家族余孽内外接应,充当内奸,连通西林人一块将大军诱逼出了洛里昂城?

文森特一个也不信,直觉告诉他,最不可能的结果就是最真实的结果——威廉·卡莱尔知道了他父亲当年暴毙的真相。

他已有异心。

但,文森特猜想,威廉·卡莱尔限于亲族全数居住在皇城,把柄握在自己手中,尚不敢轻易举动。

所以丢掉一城,故意失守退走图马,将缺口打开,放纵西林军队进入。

布兰奇侍立一旁,他不清楚陛下到底在想什么。陛下已经一上午都不曾开口说话,连政务厅的会议也取消了。平时倒也正常,可如今时势特殊,他不得不多了些猜疑。

脑中一番推断,文森特面上不显,寒意逐渐从脚底生起,一层层波浪似的涌遍全身,四肢百骸全数浸在冰水里过了一遍。等身上血液重新流动温度回暖,一股劲头过去,文森特目光四下漂移,坐回几案前。

他迷惘地在脑海中将可用的人过了一遭。

哈德已灭,卡莱尔生异,林恩权势过大无人牵制,福勒不善战争……

提拔新人?

底下人各自有自己的派别,尤其哈德一系剩下的大臣。大树一倒,小派分割。近来他们势力整合,忙于从混乱中一争高下,谁也不肯让谁出头。用哪一派的首领免不了一番吵闹……且不说蛆虫们的能力,光履历不净,放在前线只会多添争议。

兰度之大,一时间无人可用。

文森特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哈德家族倒掉,林恩达到鼎盛,第一权臣交椅换位。解决了窥探权杖的前者,未必能保证后者不生异心。

以往还有三家相互牵制,现在林恩家一家独大,怎么看都不安全,必须有他一手捧起的新鲜血液进入政务厅。

布兰奇瞧见陛下眉梢忽然小跳,猜想他也许有了什么新决定,但看他的模样,不像想要继续忙于公务的模样,布兰奇小心开口问道:“陛下,您需要再休憩一会么?”

文森特摇摇头,感叹道:“世事换的太快,哪有休憩……起初如日中天的是休伯特,后来转为莱诺,到今天换了哈德家,变成林恩。”

“我看似坐在最庄严的高位,不可攀附。可若无人能够攀附,也就注定了孤身一人,无援无助。”

“从我走上这条路开始,没有一天再睡过一个好觉,成日在你来我往中患得患失。”

“布兰奇,你知道吗,这个位置冷极了。”

“谁知道今天太阳落下的时候,何种纹饰的家徽染上弃置的鲜血;谁知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又是何种纹饰的家徽能闪耀在兰顿的顶端?”

布兰奇闻言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落寞的君主,只好垂头跪下以示臣服。

“不管如何,这一点您能够确定。”布兰奇轻声道,“只要您一日坐在教皇的宝座上,未曾脱下华贵的披风,红宝石戒面仍旧准备供人亲吻崇敬……”

“我绝不会离开。”

“哪怕云阶之下无人依凭。”

他终身仅效忠于教皇,无论哪一任教皇,这是布兰奇尚作为一名见习骑士时发下的誓言。

所以陛下,布兰奇心中喃喃,望着眼前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还请活的长久。

西林人当然不会满足仅此一城,胃口一开,吞了一城还想多吃一城。敌军逼到脸面上来了,威廉仍处在退与不退的抉择中。

兰顿人哪里打过这么受气的仗!初战的那场败退,加上上回的无故退守,军中怨念四起,纷纷议论司令无能。

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等巡视的小长官过来,相互对视几眼立刻闭嘴,心领神会。

第二回退守的命令还未布下,已有消息传出。

威廉的纠结没等来一个他认为合适的灵感,等来了哗然军变。

卡莱尔在亲信的掩护下逃出,捡回一条命,连夜踏上返归皇城的道路,前去请罪。

兰顿庞大的军队分裂,各自为战,其中响应最广的是个叫做费利的老兵,中年男性,从军多年。

哗变那日费利的振臂高呼传遍了兰顿军士之中:“西林水鬼算个什么玩意,也敢来兰顿撒野?!来一个我宰一个,从今天起,没有什么畏缩的司令,在这儿只有死守我土的兰顿人!”

主帅落败,军队瓦解,威廉·卡莱尔跪在正殿内,红毯两旁挤满了以扇捂嘴小声嘲弄的贵族。威严的教皇陛下倚在高座上,隔云阶层层睥睨底下,他与一只蝼蚁有何区别!怪他自己,意气用事行事失度,本想报复文森特,却忘了注意军士的动静,结果做过了头。

一两句讽刺漏出,戳进他的心窝。

风云变幻,政坛动荡,顷刻间涌入了新的势力纠缠。

兰顿北部草木繁盛,夏时深处,白日渐长。晚间野地扎营,你坐在帐篷帘口伸展四肢放松休息。天空中的星辰清晰可辨,长时间的细细凝视下,它们似乎在移动。

你依稀能叫出几颗星星的名字。

忘了和谁学的。

奥尔德里奇教的星象占卜术么?那种东西实战性不强,再者你害怕自身魔力施展导致元素转换不稳定被阿克图索发现,近年几乎都没怎么动用中型及以上的魔法,更别说理论。

一个画面突然闯进了脑海。

星空下,夜航船。河光粼粼,鱼儿潜跃,暮色尽头尚染一缕纤薄的亮,背后是西境一贯的连山环抱,凉风习习吻面。有人揽住不安分的你,耐心地教着一颗颗地认星星。

脑袋蹭在沾染他体温的衬衫前襟,鼻尖留住了清透的草木香气,一半暖意,一半凉意。

相互依靠,各自算计。

你伸手探向空中银河,恍惚间要抓住不切实际的美梦,重温穿虹坠崖的盛大。

“伊薇尔。”

伸出的五指突然被人从空中紧紧相扣。

你愣愣地仰头盯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朝她笑道:“……你回来啦,艾斯本。”

松开了你的手,薇诺妮卡与你并排而坐,她不太高兴:“怎么一个人呆着,傻傻呆呆的。”

“在想事。”你靠在她肩头眯起眼休息,任薇诺妮卡顺毛,比布偶更像只乖巧餍足的猫。

薇诺妮卡纤指穿插过你发间,顺口接了下去:“什么事?”她低头吻了吻你的眼尾,湿润感留在皮肤上。

自然流畅,理所应当。

“喏。”你指向头顶的星星,言笑晏晏,“妈妈也许就藏在它们之间的空隙里,对吧。”

薇诺妮卡眉眼之间的盛气凌人在这句话之后烟消云散。她柔顺地抚过你的脸庞,将它调转至看向自己的方向。

“妈妈把你拜托给我的时候,其实我犹豫过,伊薇尔。一部分确是因为她留下的言辞模糊,另一部分……我想,也许不需要我的照拂你能够活得更好,何必需要一个被困在城堡里、整日套着傀儡壳子养伤的活死人多管闲事……直到奥达告诉我,他发现你了。”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啊……那么小的孩子,一副鬼灵精的模样。害怕得要命,也惦记着找准时机,撂倒足有几个她高的人逃跑。”

“除了脸蛋儿,一点也不像妈妈。妈妈那么温柔,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薇诺妮卡故作嗔怒,弹了弹你的脑瓜。

你捂住脑门,撇撇嘴:“你就仗着我什么事你都知道。”

“每回怕了、学累了便抱着我的腰撒娇,说‘求求你了,哥哥带我玩一会吧’;碰上奥达故意用骇人的法术吓唬你,明明全身打抖,还要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欺负回去。”薇诺妮卡怀念起从前,“有时候活泼好动地让我以为养了个不过娇气点儿的男孩。”

听见黑历史无情掀开,你默默翻了个白眼,结果被她发现。薇诺妮卡揪住你的耳朵,你连连讨饶她才肯松手。

两人玩闹间起了一身汗。

“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和你在一块儿。”鼻尖与鼻尖亲昵地摩挲,低语呢喃,“黑暗与黑暗的孩子才能相互容忍长久,其他人都不行……”

“你招惹的其他所有人,都不行。”

艾斯本回返,十三城的兵力积聚,压力稍作减轻。随着战斗深入,你们每攻下一城都极其艰难,人倦马疲,冬日初春青黄不接,补给有限。

而兰顿两线作战,部分散逃的军队占山为匪,虽说未必好受,底牌比你们要足的多。

你记得,当初爱德文·莱诺手中有一支教皇亲卫队,大约一万人。这支队伍负责守卫皇城,非特殊情况绝不出城,如若出城,行程限于附近两城以内,以为绝对保卫皇城的安全。

这张底牌还握在文森特手中。

由于出牌条件限制,他先前从来都没打出这张牌。

可你的脚步总有踏上攻击范围内的一天,而那时,凯撒照目前的情况不一定能够及时来援。

费利凭自己激烈抵抗西林军队的战果,被教廷特地召回,授予总司令一职,成功起势。一时间都说,费利是又一个跨越阶层改换命运的罗杰·卡莱尔。威廉·卡莱尔转至参谋长之位,实为闲置,皇城流言暗讽他名不副实、纨绔子弟。近来卡莱尔一家的日子可不好过,连带着好脾气的福勒主教也不得不上门敲打敲打亲家,让他们尽量收敛些,不要犯了众怒。

西林军队北进的势头被新秀费利打了个急停,开始了漫长的争夺战。建筑桥头堡切断双方各自的交通线,为了减少轰炸城门的距离挖锯齿形战壕来架上大炮,旧的陆地路线被切断便开辟水道……拉锯往返围城抢夺,北进被迫慢了下来,但攻占的脚步依然坚定。

转瞬寒暑,行程跋涉间已至深秋。

天气冷了下来。

深梦纠缠,鲜血从阵法上流下,填满每一处纹路的缝隙。

有迷雾挡住了谁的身影。

看不清。

剧烈的压制使他仅能匍匐。凯撒四肢并用,艰难爬行。他本能地对眼前上演的死亡感到惧怕,可又想要靠的近些,看清楚那是谁。

一股未知的力量强迫他必须往前,失去所有尊严也得一探究竟。

“轰隆——”

炮声将他从梦中惊醒,第三轮攻城战在凌晨开始。

梦境破碎得毫无预兆。

梦中刚刚瞧见的最后一幕留影眼前。

“听说你经常做噩梦……你不曾做过这样的梦么,凯撒·卡文?”薇诺妮卡·柯达尔的嘲弄奏响耳畔。

惊怖抓住他脑子里名为“冷静”的那一根弦,而后拔起、搅动,在大脑内疯狂撞击戳捅。

“不要……不要……不要—————!!!”

急于查看他家陛下情况的哈里顿及时冲进主帐一把将凯撒的嘴捂住,将他压回床铺:“陛下,醒醒!都是噩梦……眼前的才是真实!您看看我,您看看我!现在您的军队正在等您的命令呢!”

凯撒躺在床上,双眼怒睁暴突,布满血丝:他的腰向上高弓,不停地抽搐弹起。

“啪!”

他不动了。

红艳的五指印留在凯撒半边脸上,头歪倒一旁。

“……抱歉,陛下,恕我冒犯。”

床上的人静静躺了一会,起身将哈里顿大力拨到一旁。哈里顿踉跄几步,庆幸陛下没有因为那一巴掌找自己的麻烦。

军中随时有战情,故而铠甲未卸,凯撒索性直接出去了。

哈里顿回身望了眼他孤零零的背影,摇摇头跟随离开。

疲累惊惧,咬牙逞强,谁不是呢。

谁不在乱世中苦苦挣扎?

嘛,瞧瞧他发现了什么,那支军队离查尼亚城不远了。维斯帕叼住一根草,坐在野外高木上眺望远方。

“……最好能阻住她最后一程,我知道你一向消息灵通,哥哥。否则教皇亲卫队一出,恐怕她命运难测,就算我想留她一命也没用了。查尼亚的人任你调动,设路障也好,把他们的记路标识混淆重刻也好,装神弄鬼作警告也好,随便你干什么。”

他弟难得想起来自己居然还有一个因他的命令流落查尼亚的老哥。维斯帕吹了声口哨,他不太满意地转过指间小刀,对自己新削的短笛露出嫌弃的表情。

音色不对,难听死了,改天问问那个放羊的小孩到底怎么削。

“喂,文森特,这可是你自己把选择权交到我手上的,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你困兽一只非得求人。”维斯帕从树上轻盈跃下,借风漂浮缓缓落地,自言自语,“殿下,终于等到您自投罗网了。”

他双手后负倚在树干上,遥望远处一条黑线。维斯帕眯起眼,试图在其中辨认首领的位置。

“真好。”

暮色四合,五指不见,碎石颠簸崴了马蹄。随着清脆的酒瓶相互碰响,今日行军到此而止。

篝火生在林子前,马拴在树干,你与其他人一齐布置帐篷,帮忙扎营。

“喂,艾斯本,快过来帮忙——”你弯身忙活着固定帐篷,把铁钉敲入泥土,下意识叫了声艾斯本。

无人应答。

嗯?怎么回事?他去哪了?

“艾斯本?”你又喊了一声,四下张望寻找某个倨傲的身影。

仍然没有回应。

……奇怪,你仔细回想,确实有好一会没瞥见这个踪迹飘忽不定的家伙了。唉,走之前也不和你打声招呼,见鬼的大家长作风。

还好出发的时候天气寒凉,你的军队尚且不会为装备是否保暖为难。你窝在铺好了毛毡的帐篷内呵手运动取暖,手脚并用,哭丧着脸抖成筛糠。

天啦噜!兰顿这个鬼天气呆多少年都遭人嫌!过不了多久秋天的第一场雪就要落了,你不得冻成猴子?

劳资作为威严的叛军异端头子,绝不能被人发现冻成只猴子,否则尊严何在_(:3」)_!

一个人自娱自乐了一会,你躺下翘起腿,思绪渐趋沉静。

将近一年的时光里,你身上的伤疤随战争的胜利不断递增。两城之隔,便至故乡——兰顿皇城,一路上攻城拔寨,能把兰顿教皇逼到这个地步,走到如今确实不易。

人的贪欲永无止境,你转动手指,欣赏上头平凡无奇的红木戒指。

一年前的自己若能看到今天的状况,也该心满意足了。但事到如今,你竟还想走的再远一些。

你在手背上划开一条一厘米不到的口子,血珠流出,挤出一些抹在戒面上,顿时白光暴涨。

你跪立而起,按照记忆中操作的步骤,等光芒散去直到空中显出一册巨大的书。翻至最后一页,依照前法涂抹,空白页面上露出鲜艳扭曲的图画。(84章八周目溯世书)

触摸,沉默。

害怕吗?

怕。

畏缩吗?

不。

因为清楚背后藏着更大的自由在等着你,所以尽管害怕,但从不畏缩。

你不过在赴一场理所应当的约。

帘幕外骤然传来一声呼唤:“伊薇尔。”

你收起戒中书的速度更快,警觉地望向外头,半秒光景忽然反应过来,外面站着的是薇诺妮卡。

“怎么了?”你心中警惕性不降反增,艾斯本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客气,他哪回不是直接钻到帐篷里,还需要问你的意见?

有情况。

帘外薇诺妮卡极不情愿的声音隔帘传来,带了些许失真:“有人找你。”

“什么人?”

“男人。”

你:“……”老坛酸菜打翻了醋坛子。

你收拾了一下旁边的铺卷,端正姿容下地往帘口走去。

“让他进来。”

一瞬风卷重帘,野林间篝火映亮帐内。有人站在帘口处举手高掀,逆光而立,面孔隐在深浅暗色中。

名贵的瓷器处处裂痕,随时都有可能崩裂碎散。

你恰好撞在他的胸口处,缓了一会,怔然抬头。

“…………凯撒?!”

听见你口中喊他名字,瓷器松了一口气,某根支撑他神经的东西轰然破碎。

你被他的双臂紧紧箍进一个带着夜晚凉气的怀抱,喘不过气。

头顶传来低低抽泣,偶一呜咽。

他断断续续地重复着,翻来覆去语意模糊:“还好,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伊薇尔,太好了……”

“你怎么突然来了?你的军队与子民怎么办!”你脱口而出,声音发闷,想来人家来看你一片好心,放柔声调哄着,“到底怎么了?”

凯撒扶住你的肩拉开距离,仔细观察了一会你全身上下,确认无虞后道:“……不,没什么,确定一下你的安危而已。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我怕极了死亡,伊薇尔。一直,一直,无休止的病痛让我以为我的生命随时都会熄灭,哪怕现在也一样。”凯撒自嘲地弯了眉眼,抹去泪水,坚定道,“短命鬼也有短命鬼的活法。”

“害怕死亡,是因为我太多野心都没实现。如果能做到我想做的事,性命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正因为它未必长久,所以才要把每天都过得的尽致淋漓。”

“现在你就是我的野心。”

没一会,薇诺妮卡要求遣送凯撒回去。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你打趣地多嘴问道:“你竟会带他过来?”

“他祈愿的时候说了……如果不带他过来看你,西林军队立刻返归本土。”薇诺妮卡无奈摊手,向你告状。

“伊薇尔,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忙了,吐槽的那个围脖还被限流了_(:3」∠)_,那么,星期五开九周目结局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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